飞絮压枝头，天地尽白首。
走出了圣灵山，雪花飘飘洒洒，落了一身，山外与山内仿佛是两个世界，当然，对于柳不凡而言，它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自小他就不畏严寒，对这雪景兴趣也不大。
依旧把玩着仙云扇，一边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颇为惬意。
小宛后面紧紧跟着，突然开口道：“少爷，刚才在山脚似乎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柳不凡神色不变，不在意地说道：“哦？这就是你刚才提醒我的原因么？我怎么没察觉到呢。”
小宛娇哼一声：“少爷你只顾着池姑娘，哪里还察觉得到其他事物。”
心下还有句话未出口：再说，以少爷你的修为，就算人站你身后，也不一定能察觉。
柳不凡突然转过身，歪着头盯着小宛看了半响，把小丫头看得心里发毛，这才开口：“没看出来，我家小宛还是个醋坛子。”
“胡...胡说，只是奴婢要保护好少爷，自然不能让那来历不明的女子接近少爷。”
小丫头脸红红的，瞪着柳不凡，语调高了不少。
“人家池姑娘来自云野城，可不是来历不明，再说，是少爷我接近她。”
“哼！”
“你看，还说不是...”
“哼！”
“老实说，自七岁后，三长老家的二孙女儿见我就跑，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哼！”
......
此刻，圣灵山巅，一位须发皆白的紫衣老者缓缓收回了目光，双目微阂，负手而立，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其身后站着一位同样身穿紫色长袍，蓄着美髯的中年男子。
这时，中年男子上前问道：“师尊为何不让我去阻止那两个小家伙？”
“为何要阻止？”老者笑了笑，淡淡开口。
“那可是万年一轮回的金乌之灵，是圣祖谶言所指之人，近年来，灵阳大阵已经摇摇欲坠，师尊您也说过其最多还能坚持百年，阵破之时，天地无光，万物俱陨啊。”
说到这里，中年大汉神色凝重，深吸一口气，方才继续道：“根据圣祖留下的谶言，金乌之灵分明是拯救这场浩劫的关键，是以，弟子实在不知师尊为何要任由他们捣乱，赶走那负灵少年。”
老者沉默良久，似是陷入了回忆。
十万年前，万物之尊的太阳之灵不知何故消散，一时生灵涂炭，天地间只有无尽的冰雪与黑暗。
圣灵老祖联合另外九十九位圣者穷尽毕生修为，结成了灵阳大阵，重塑了一个太阳假灵，但百位圣者却永远留在了阵内，只在其后数年间断断续续传出了“天地、金乌”几个字。
之后的十万年，每隔万年便会出现一个身负金乌之灵的人，所有人都认为这便是圣祖谶言所指。
毫无疑问，每一位负灵之人都得到了最好的修行资源，成为了万古无一的当世大能。
然而，他们穷尽毕生之力，也未能改变灵阳大阵越来越弱的现实。时至今日，大阵已破败不堪，天地间的灵气也愈发稀薄。
“我在想，我们是否曲解了圣祖谶言。”
老者缓缓转身，看着中年男子。
“我圣灵宗世代肩负守阵之命，此前九位金乌圣者从开始修行至身死道消，近万年时光俱在阵前，但这一次，只余下了百年时间，所以老夫想选择一条不同的路。”
“可是师尊又怎知谶言不是这个意思呢？”
“谶言晦涩不明，老夫亦不敢肯定，所以，老夫已嘱托老友，将这金乌少年收入其门下，并不会影响其修行之道。”
“师尊，这每一代金乌负灵之人皆为天资卓绝之人，我圣灵宗这万年间已渐有衰败之象，就算其不是谶言所指，我们也不必将其拱手让人吧？”
中年男子闻言皱了皱眉，显然还是有些不甘。
这一次，老者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对着中年男子看了许久，这才轻叹一声。
他说道：“远山啊，你身为圣灵宗宗主，为宗门利益着想无可厚非，但你要记住，天地在，圣灵宗方在，我们守护的不仅是一方大阵，更是这天地万物。十万年间，沧桑变幻，我们留下了每一个金乌之灵，却未有任何进展，所以这百年里，我们应该做更多尝试，方能为这天下万物，也为自己觅得一线生机啊。”
向远山闻言沉默不语，良久，他弯了弯腰，诚恳道：“弟子受教！”
老者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如此，方能为我圣灵宗执掌之人！至于那两个顽劣的孩子，就任由他们玩吧，老夫也该去外面走一走了。”
话音刚落，老者负手而行，眨眼间，便已出了圣灵山，悠悠踏云而去。
“弟子恭送师尊！”
向远山看着老者远去，随后又似心有所感，听到了什么，朝远方拱了拱手。
“弟子谨遵师命。”
随后，他看向山外，眸子闪烁，神色复杂。
是他的孩子吗？
......
出山一个时辰后，柳不凡依旧不急不缓地走在路上，小宛在其身后愁眉苦脸的跟着。
“少爷，咱们要去哪儿呐？”
“不知道！”
“少爷，奴婢带你御剑飞行好不好？”
“不好，少爷我要自己飞。”
“可是少爷你不会啊。”
“所以少爷我不飞，你也不许飞，谁都不许飞。”
柳不凡颇有些蛮不讲理，不料话音刚落，一只黑毛飞鸟便擦着他的头皮掠过，还示威般地回头“嘎嘎”叫了两声。
“噗！”小宛小脸憋得通红，最终还是没忍住。
柳不凡见状，不禁恼羞成怒，瞪了小丫头一眼，然后俯身捏起一团雪球，奋力朝那飞鸟扔了过去，叫骂道：“敢挑衅本少爷，少爷我今天就收拾了你这扁毛畜生。”
只听得一声急促的鸣叫，那飞鸟便从天上掉落下来，见状，柳不凡拍了拍手，好生得意。
“小宛，去把这畜生拿了，中午就吃烤鸟肉。”
“哦～”
虽然对少爷竟然真能打下飞鸟而感到意外，但闻言小宛还是乖乖上前，准备将其剖洗干净，就在这冰天雪地给少爷做个午饭。
刚刚走到飞鸟处，小宛却是轻咦一声，只见飞鸟身体被洞穿，血液染红了翅膀，但让小宛吃惊的是，那伤口处除了结冰的鲜血，还分明有灵力流动，虽并不雄厚，但却真实存在。
回头看了依然洋洋得意的柳不凡一眼，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少爷的杰作，思量片刻，小宛便一个闪身，来到柳不凡身前，一把抓起他的右手。
“喂，小宛，叫你烤鸟，干嘛来占本少爷便宜。”柳不凡笑嘻嘻地开口道。
小宛却是双目紧闭，面色严肃，半响没有说话，见此，柳不凡也难得的没有再开口。
片刻后，柳不凡只觉得一股真气在体内游走，弄得经脉酥酥痒痒的，对此，他并不惊讶，以往每年，爷爷都会对他这样查看几次。
只见小宛的脸色从严肃到惊讶，从惊讶再到欢喜，良久，方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少...少爷，你体内有...有灵力了。”
“我知道，你刚才灌进去的。”柳不凡不以为意。
“不...不是，是你自己修炼出灵力了！”
“哦，本少爷知...什么？”柳不凡双眼睁得溜圆，豁然看向小宛。
“是真的，方才奴婢细细查过，确是少爷你自己有了真气，那只飞鸟定是少爷无意间将灵力附于雪团上才打下来的。”
闻言，柳不凡呆住了，心里也不知何种滋味，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已是滚滚而下。
十五年来，生在高高在上的云间府，却身无半点修为，尽管没人敢明面上鄙视他，尽管他一直嘻嘻哈哈，但随着长大，内心深处难免越来越低落。
人前风光，人后愁绪谁人知。
在这浊浊乱世，若非无奈，谁又甘心当一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呢。
“就算要当，本少爷也要当一个修为高深的二世祖。”柳不凡心中暗暗发誓。
小宛浑然不知她的少爷已经在心中立下了一个足够高远的目标，看着柳不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鼻涕眼泪流了一地，担心少爷走火入魔的她，脸上不免有些焦急。
好在不久后柳不凡便回过了神来，他一把搂住了小宛，狠狠地在她脸上啄了两口方才放开，然后大声道：“走，回圣灵山。”
走了两步，又转身道：“对了，把那只鸟也带上。”
虽不是第一次被占便宜了，小宛依然羞得满脸通红，闻言也只是低低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少爷，不在这里烤了吗？“
柳不凡瞪了小丫头一眼：“烤什么烤，这是少爷我的恩人，哦不，恩鸟，待会儿到圣灵山找块风水宝地埋了。”
“哦～可是少爷，咱们回圣灵山干嘛呀？”小宛有些不解，脑子转了转，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难道...？”
“没错！”未等小宛说完，柳不凡就回答。
“难道...少爷是想回去找池姑娘？”
柳不凡郁闷地看了她一眼，这小丫头就惦记着池姑娘呢，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缓缓道：“少爷我是去求证一件事，懂吗？！”
说完，也不管她，便当先向圣灵山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