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玄不知道秦素与自己谈条件的底气在何处,若说她是维系南疆与大顺和平的纽带,她天天劝着自己攻打大顺,压根儿就没把两国的和平当回事。没有母国的支持,又没有夫家的庇护,这样一个孤立无援的女子如何在人生地不熟的南疆站稳脚跟?
孟轩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反驳了之前的想法——他差点忘了,这个女子可是嫁到南疆第一天便带着数十名他的亲信把大顺一个高官的产业搅得鸡犬不宁。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
秦素看着既不同意自己也不拒绝自己的孟轩,不禁有些莫名其妙。也顾不上他拒不拒绝,秦素就当他不说话便是默认了,继续说道:“我交出布防图,大君帮我从大顺的天牢救出我母妃就好。”
孟玄看着秦素。这分明是肯定句,哪里容得他拒绝?!
随后,秦素便从怀中将布防图交给了孟玄,笑道:“久闻大君在朝中是个正人君子,总不能诓骗了小女子我,如今我便学着世人相信大君,先将布防图送予大君,大君记得帮我救人便好。”
好嘛!给他带了这么高的帽子,让他从何拒绝?!孟玄到底是不屑于与一小丫头玩咬文嚼字的把戏,这才让秦素钻了空子。
“你安分一点,便什么都有了。”孟玄接过了布防图,淡淡看了她一眼,终是转身走了。
秦素看着孟玄的背影,不禁撇了撇嘴。她也想安分一点,可她就是看不惯大顺一副明明根本没本事跟南疆对战,还在南疆周边挑唆愚民与南疆叫板,更看不惯孟玄居然还让南疆周边将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可不是她秦素为人处世的风格啊!
孟玄到底没让她失望,在秦素觉得自己要被无聊包围的时候,孟玄扔给她一件夜行衣连夜赶往了大顺的行宫——那是十年间孟玄带兵攻打大顺赢回来的战利品,这行宫只允许南疆人出入。孟玄也就带兵攻打了那么一次,之后便处处忍让那群大顺之人。至于原因,倒是传了不少版本。
此处是南疆与大顺的交界处,不偏不倚,也算是大顺的地盘,然,路程于南疆而言算不上长,也说不上太短。
孟玄带着她是在后半夜到的大顺行宫,那时头顶已然是黑漆漆的一片天,唯一透亮的便是那轮惨白的月。秦素打量着周围,绿植的叶子都掉了个精光,地上的石砖开了缝,就连屋子里都散发着一股霉味。显然是许久未有人住,也未有人打扫。
不过也难怪,孟玄当年攻打大顺时本就是一时之气,大顺的行宫终究是大顺的地盘,虽说大顺之人不得踏入半步,但不妨碍有人想混进来杀孟玄个措手不及,终究是睡不安稳。孟玄不屑于在大顺逗留,谁也没那闲情逸致打扫一个久不住人行宫,于是便荒废至今。
穿过一条狭长的过道,孟玄在一处名为明月阁的院子前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来看着秦素。
“自己收拾收拾,明日再去皇宫救你母妃。”孟玄向来不是话多之人,且他的语言大多数是言简意赅。
说完这话,也不等秦素反应,孟玄就已经转身走了出去。秦素撇了撇嘴,明日救今日把她带到这里来作甚?
第二日一早,秦素刚刚起身,便见孟玄已然伫立在门口了。她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梦还没醒透。待她反应过来后,立刻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礼道:“大君怎的起得这样早?”
大早上去劫狱?!有没有搞错?
孟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出了,自己翻身上了马,又伸手将秦素一把抱上了马,动作简单粗暴,丝毫不拖泥带水。
二人骑马来到了大顺宫门前。此处是秦素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说生疏宫中一草一木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说熟悉她从来没有将这偌大的皇宫看做是自己的家。
大顺皇帝也不知从何听说了孟玄要来的消息,竟早早的教人候着了。
为首的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安公公。
“陛下早就听闻大君和夫人要来,特地让奴才们在这儿候着。宫中摆了宴席为大君和夫人接风,还请两位随奴才到大殿叙旧。”安公公做了个“请”的手势。
孟玄眼见这副场面却并不觉得疑惑,这让秦素很是不解。
秦素抬起头来问孟玄道:“我们不是……”
“是,我们来送布防图。”孟玄瞅了她一眼,当即打断了她的话。
秦素的双眼瞪得溜圆。这小狼人居然学会阴自己了?!这是大了他的胆了!秦素跟在孟玄身边,不再多言,心底里却尽是各种埋怨他的话。
大殿之上,大顺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孟玄与秦素,颇有帝王风范。秦素扫了一眼宴席来的人,左有前朝权臣,右有后宫嫔妃,倒是个标准的接待外国使者的宴席。
“南疆大君前来鄙国,真是让鄙国蓬荜生辉啊!”大顺皇帝阴阳怪气道。
孟玄忽略了他话中语气,用了南疆最高的礼节行了个礼道:“陛下过誉了。南疆既已归属大顺,便与大顺同脉相连。今日臣来,便是将这布防图拱手奉上,望大顺与南疆友谊长存。”
呸!都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想着和大顺同仇敌忾?!大顺都萧条成什么样子了?不是想来精明的人吗?怎么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就那么愚蠢呢?
秦素站在一旁听了孟玄的话,打心眼里是恨铁不成钢啊!
安公公走上前去,将孟玄手中的布防图接了过去,递给了大顺皇帝,皇帝轻轻扫了一眼,便大笑起来:“好啊!还是朗之深得朕心啊!”
秦素这才愣了愣,原来小狼人的字是“朗之”啊!如今再度被人提起,不知是何感受呢!只见孟玄神情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行了个礼,便在左旁宴席找了个空位坐下。秦素跟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宴席开始,一群舞女乌乌央央走了上来,摆弄着身躯。
秦素看着看着都要昏睡过去,大抵是在南疆日日杀人放火,鲜少再参加这样的宴席了的缘故吧!竟让她觉得颇有些无聊。
“此处可甚热闹,竟无人叫我。”外头一女声传来。
一女子迈着妖娆的步伐朝大殿走来。此女子便是如今宠冠后宫的瑶妃陈落灵。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在闯入宴席大殿,只怕此女子在大顺也是颇有些地位的。
秦素倒是早些年听说了有这么一个女子,只可惜从未谋面,如今难得有缘相见,倒真是有些好奇了。
女子嫣然一笑,脸上的红妆都跟着活了起来:“陛下有宴席竟不唤臣妾,臣妾不依嘛!”
大顺皇帝还没来得及接话,女子走到秦素面前又大惊小怪地尖叫了一声:“呀!这位便是朝华公主秦霜吧!当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秦素没料到她会找上自己,竟被她叫的有些懵。
女子也不与秦素客气,当即拉着她的手,冲皇帝抛了个媚眼,道:“臣妾见了这小妹妹,心中当真是喜欢得很,反正陛下也不欢迎臣妾来宴席,不如便让臣妾将这小妹妹带下去陪臣妾叙叙旧吧!”
大顺皇帝看着陈落灵,哈哈大笑道:“这已然不是大顺的朝华公主而是南疆的大君夫人,若灵儿想要人,可得问问朗之。”
女子瞅了眼闷不做声的孟玄,见他并未打算放人的意思,便开口道:“到底曾是大顺的人,已然是希望与母国的人说会儿话,霜儿说是不是?”
秦素不禁要冲这位瑶妃娘娘竖大拇指了。她并未当即问孟玄是否放人,一来是看出了孟玄压根不想放人,二来是给孟玄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在大顺的地盘,可不是他南疆之人说了算的。
孟玄仍然没理她。
“既然瑶妃盛情难却,那霜儿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秦素眼见气氛开始尴尬起来,立刻蹦出来活跃气氛。
陈落灵又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拉着秦素的手,仿佛看亲妹子一般:“果然还是霜儿深得我心啊!你们继续聊,人我可就带走了。”
秦素回头看了眼孟玄那种虽说面无表情,但也算是黑了个彻底的脸,心中有些打颤颤。今日一过指不定这小狼人该怎么惩罚自己了。
秦素跟着陈落灵回了暗香宫,二人也是第一次见,自然无话可说。
然,陈落灵并未觉得气氛有何尴尬,她熟门熟路地将桌上的茶煮好放到了秦素面前,自己也端起一碗来,轻轻品了品,说道:“霜儿也尝尝,看这茶是否和你口味?”
秦素看着陈落灵,一时间也有些摸不清头脑,不过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人在屋檐下,早晚得低头”,倒不如乖乖听话,也好拖延时间,寻找逃走的机会。只见秦素将桌上的茶端了起来,也品了品。茶香入口蔓延,当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陈落灵见秦素豁达的模样,淡淡一笑,随后开门见山道:“你是来救柔贵妃的吧?”
秦素端着茶杯的水颤了一颤,猛然抬头看着陈落灵。只见女子嫣然一笑,四周的花卉便顿时失去了颜色,怕是世上没有哪朵花能与此女子媲美了。
“我可以帮你。”陈落灵直视秦素的眼睛,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