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暴躁的瘸爷，陈永强却似乎早就习惯了，闷着脸没说什么，跟着转眼皱眉朝林树两人看过来，稍微打量了眼林树之后便移开目光。
“原来是刚子来了，又拉水？你们这小酒坊用水量够大的啊，看来生意做的不错，改天我可得去尝尝你们那什么酒。”陈永强说着话点根烟，趾高气扬的，就一副要叫人来抽水过滤的架势。
“强哥不急，不急哈，上次拉的水还没用完，这次来是想跟强哥商量点事。”刚子见状赶忙起身，解释道；“这是我哥，我们一起过来的。”
“不是拉水？那你隔着耽误什么工夫，还急赤忙慌的把我叫回来，逗闷啊，闲的吧你！”陈永强闻言就拉下脸来，很不悦道：“跟着老赵时挺懂事的啊你，现在怎么这么没谱了？”
刚子脸微红，很是尴尬，尽管跟着赵光明那都是老黄历了，可在陈永强这号人面前，他依然有些底气不足，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去习惯的缘故，搞的他自己都挺气闷的。
林树见状刚准备开口，陈瘸子却冷哼道：“说话客气点，人家两位可帮我瞧了病，我还着人情呢，你上来一顿横眉竖眼的，不给我这老脸面子是咋的？”
陈永强呲呲牙，干脆也不转身走了，边朝棚子里走来边嘀咕道：“瞧什么病啊，您这身体打我还跟玩似的，结实着呢，可别被忽悠了，再说他们不是酿酒的嘛，怎么还学起瞧病了？”
或许是知道刚子没忽悠的胆子，他径直落座瞪向林树，面带警告之色。
不过瘸爷还算讲究，敲敲小方桌道：“好好说话，跟人家把事情说完！我说小郎中，你们也别兜圈子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吧，说完谈完赶紧走，别扰我清静。”
陈永强暗自撇嘴，却还是放下包来，朝后面一靠环抱双臂：“行了什么事赶紧说吧！”
刚子扭头看看林树，他明显也清楚自己在陈永强面前有点硬气不起来，这是不准备开口了，林树微微点头，随即道：“陈老板，那我就直接说吧，今天我们来有两件事，一个是问问水价能不能降点稳定下来，毕竟咱们我们是长期用水，是准备长期跟你这边合作的，谈妥了对咱双方都有利对不对？”
陈永强眉头皱起，不悦道：“怎么个意思哥们，觉得我这厂子里没人气瞧不起我们？上次的价格我还嫌低呢，这可是我们双泉村的水，独一份，你要不乐意用自己去山上背呀，山上的泉眼可多的是！”
林树本来是想好好谈的，可人家上来就这么冲，他顿时就不乐意了，嗤笑道：“你大概搞错了，山下的泉眼可不只是你们村有，要不是看你们有现成的过滤净化设备，我们还懒得用呢，大刘庄的老井你们没听过？这几年虽说堵了，可我想重新挖通也不费事，你们怎么就唯一了？”
陈永强怔了下看向瘸爷，陈瘸子似乎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嘀咕道：“大刘庄以前好像是有个泉井，另外落霞山周围泉眼不少的，不过都没咱们村的大罢了。”
“不够大也不要紧，我们多找几处一样可以凑合着用，酿酒而已，只要净化过滤好就可以用，人家用普通井水一样酿名贵好酒，不打紧的事。”林树乐呵呵的接话说道。
这下子陈永强跟刚子面色都有些古怪，刚子古怪的是来之前林树还强调不要换水会影响口感呢，常大哥也是这意思，怎么到这就反口了，忽悠外行啊？瞧林哥这脸不红心不跳的！
陈永强则比较郁闷的看了眼陈瘸子，仿佛在说大伯你到底哪头的，帮谁说话呢这是？听到水质对酒影响不大，他顿时更郁闷了，刚才的底气烟消云散。
但刚说出去的话不能打脸啊，于是陈永强哼声道：“既然能换就去换啊，跟我这儿费什么话，我差你们用的这点水是怎么着？”
“是的你差，你很差这些！”林树不疾不徐的道：“厂子的投资无非是厂房地皮设备人工费，另外就是生产加工的原材料这些，但你们这酒厂取得是泉池的水，直接用设备过滤，这意味着什么？”
面前几人都听的一愣一愣的，心道这小子是红叶镇的人嘛，怎么说话一套一套的，有点稀罕啊，不过他说的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这些人哪里懂啊！
“这意味着，你们几乎没有原材料消耗这一部分，也就是说投资基本都集中在了固有的项目而非消耗品上，而看你们厂子这情况，估计这部分本钱还没收回来呢吧？这种情况下，你不做我们的生意，那么就等于投资白白浪费几乎没收益，可如果跟我们长期合作，那就代表着你们可以通过白来的泉池水持续产生效益，回本盈利都不是问题，所以陈老板，你不差这笔合作吗？”
刚子听的都忍不住鼓掌了，瘸爷也十分稀奇的看着林树，跟看个什么稀罕生物似的，倒是陈永强眉头皱成疙瘩，不爽的道：“说的啥玩意啊太复杂，你能不能简单点说？！”
到这时候了还想以声势夺人呢，林树暗暗嗤笑，嘴上却道：“成啊，那我就打个比方说吧，你们这厂子砸了钱有免费的生产原料泉池，正常情况下该大赚特赚的，可现在不正常，代表你们厂子有病，而且病的还挺严重！”
“嘿这说法稀奇，小郎中你说说，这厂子怎么病了，又该怎么个治疗法？”陈瘸子倒是先来了精神，微微坐正摆出一副倾听的模样。
“过滤灌装的水摆在棚子里，照着两个月卖这就是病，但病根在镇上用这些水的太少了，那偶尔用的客户会发现，你家水很难喝，就会不乐意再买，这就相当于病情反复加重对不对？最终的结果就是，你们赚不到钱，再投入人工费不划算，水就被搁置的更久，然后最终自然会彻底没人买你们的，到时候可就病入膏肓喽！”
陈永强脸色有些复杂，这道理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想这么通透明白，而且没办法解决而已，现在被林树用这种方式明说出来，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时林树接着道：“当然了，这天底下的事有病就有药，所以老天爷派我们来了啊，我们是酿酒的，而且很受欢迎的酒，自然要长期用水，既然我们愿意跟你们合作，就相当于给你们厂子带来了续命的药，陈老板你告诉我你不想吃这药，图什么？图让厂子等死吗？”
“哎哟还真是这么个理儿！”陈瘸子兴奋的一拍桌子道：“我原来觉得吧，做生意开厂子什么的太复杂，被小郎中这么一比方，还真明了了，可以啊小郎中，就凭这个，我觉得你医术就不比赵清秋差！”
林树谦虚的笑笑，随即看向陈永强，却见这家伙眉头皱的更紧了，很明显他应该是发觉了，根本无法反驳啊！
趁热打铁的道理林树自然是懂，顿时接着道：“陈老板你想涨价，无非是想多赚点让病情看起来没那么重而已，可你看的太短了，为了治标而涨价，最终会逼的我们另外找水，到时候你这厂子的续命药可就断了，毕竟病根没治啊，到时候怎么办？”
“照你这么说，我想把投的本钱收回来再赚钱，还就只能跟你合作了？”陈永强目光闪动，有些犹疑的说道。
“在红叶镇的范围内还真就是这样，当然了，除非陈老板能不计成本加大投入，拉到市里去卖，我想那样也能盘活，但是何必舍近求远呢？两位应该知道，我们的酒现在有点名气了，以后名气只会更大，到时候别人知道都是用你家水酿造的，你还愁发不了财？”
陈永强抿起嘴来，他没钱再加大什么投资了，不过借着酒的名气宣传似乎是个好法子，似乎，现在也可以这么干啊！
似乎看透他心思似的，林树淡淡道：“刚才提到了，病根其实不在水上，而是没销路没市场，现在搞什么借名都没用，除非等我们的酒名气足够大了，到时候自然有的是人来跟你合作开发品牌饮用水，一旦走出去，陈老板还怕没得赚？”
陈永强听的满心火热，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钞票在朝他招手，顿时激动的一拍桌子道：“有道理！好，那咱们就来个那什么合作共赢，我这就找人去搞合同，把价格降低定死咯，就跟你们长期合作！”
旁边刚子看向林树的眼神也放光了，林哥到底是林哥啊，果然一出马就不同凡响，这就把陈永强给忽悠妥了？厉害的厉害的！
可林树却摆摆手道；“不着急，这才是一件事，还有件事呢是这样，听说这附近的空地都是包在陈老板名下的，所以我想二次承包一片地，用来扩建酒厂，这当然对你们也是好事，毕竟厂子大了用水量就会翻倍增加！”
瞧他眼睛都放光了，林树继续忽悠道：“原本我们其实大可以费点力气，直接把另一泉池租用下来，我想给出足够的价格，你们村里肯定是会同意的，但是毕竟跟陈老板这边合作着呢，干脆就直接还是从你们这进水了，够讲究了吧？”
“讲究，真讲究！”陈永强早被林树画的大饼砸的头晕晕的了，这会根本没细琢磨里边的玩绕，翘起大拇指就夸张林树，接着就要大手一挥道：“你们这么讲究我也不能不仗义，咱们干脆深度合作得了，反正这附近大片地都是我，我就送……”
“咳咳强子！”他刚要说送一块地跟林树呢，一旁的陈瘸子却突然咳了声打断他，随即幽幽看向林树道：“小郎中，你这路数，可是有点野啊，你也是咱们红叶镇的人？”
“那当然，土生土长的，不然我也不可能熟悉周边情况啊！”林树有点小遗憾，这老头瞧着暴躁可竟然比陈永强有脑子多了，竟然瞧出端倪来了，差一点就能免费拿到地皮了啊！
“挺意外的！”陈瘸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即淡淡道：“本来吧我就是个看厂子的，但永强是我大侄子，以后还指望他养老呢，所以这么大的事我也不能全然不过问，毕竟他要是被坑了，我以后可没着落了！”
林树笑笑没答话，只听陈瘸子继续道：“咱且不说你们能不能从村里租下另外那个泉池，单单这又是供水又是地皮，我咋就觉得这都能当入股了呢？为啥非要卡个低价买水呢？”
陈永强跟刚子都猛然一怔，一琢磨好像是这么回事啊，这跟入股没啥区别了是，林树闻言却微微眯起眼来，正如陈瘸子意外红叶镇有他这种路数的人一样，他也怀疑陈瘸子恐怕不只是干过劫道那么简单了，这么快就发现了里面的坑，有点厉害啊！
不过虽然被揭穿了小心思，林树也不慌乱，咧嘴笑道：“瞧瘸爷说的，跟我坑人似的，我可是要买地皮又不是征用，这怎么能叫入股呢？陈老板就算真要送给我地皮，难道我会要吗？”
是的！他敢送我就敢要！可惜被你给搅合黄了，可惜啊可惜！林树暗自腹诽。
陈瘸子一琢磨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儿，不过却还是给陈永强使了个眼色，随即道：“那就再商量嘛，搞什么饮用水没前途，我看强子你不如跟小郎中合作，入股一起酿酒得了，小郎中觉得咋样？”
陈永强眼睛再次亮起，林树听了却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奶奶个腿的，万万没想到，这是被这老瘸子摆了一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