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用。”秦逸云后半句话说完的时候，苏瑶也愣了愣，看了看已经开始流出麦芽香味酒水的龙头。
“不能用？”苏瑶觉得有点诡异，看了一眼龙头，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卡。
秦逸云比她更觉得古怪，伸手就接过那卡片，“你这什么卡这么神奇？居然还能刷到我们雷鸣酒馆的内部系统？”
“是啊。”苏瑶深以为然，“怎么会这么神奇……”但其实苏瑶一眼扫过去这才看到了自己拿出的是哪张卡，也看到了那张卡上的黑羽印记，继续道，“大概是因为……这是夜翼大人的卡？”
“……”秦逸云有些无语的侧目看她，虽然不晓得那位大人物究竟是什么时候来过他们雷鸣酒馆，但夜翼大人无论是什么好像都不会让人觉得不合理。
于是秦逸云也只问了句，“话说，夜翼大人还缺学徒吗？第五区长大的那种……我可以毛遂自荐一下。”
“那也得我先吧！”迦南冲过来就一肩膀将秦逸云撞到旁边一点儿，好像已经全然揭过了先前对秦逸风的那些不满和气鼓鼓，此刻脸上都是乐呵呵的笑容，“第二区长大的那种，贵族小姑娘，有家传能力，弱小可怜又无助但特别能吃。”
苏瑶笑得无奈，将接好的一杯杯麦芽香的酒水放到他们面前。
说起来，苏瑶觉得这雷鸣酒馆虽然看起来比第四区的苍蝇酒馆还要破落些，但某些方面，明显是比苍蝇酒馆好的。
比如，这杯子。
苏瑶捏着手里杯子打量着，“这居然真是个杯子，苍蝇酒馆用的全是些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不知道哪儿来的罐头瓶啊罐头盒的。”
这里居然全是那种玻璃杯子，而且杯子上还依稀可见，带着些刻度，有的因为使用时间过长，刻度已经被磨掉了。
如果苏瑶更见多识广一些的话，就会知道这杯子叫烧杯，通常是用来做实验用的，在这样一个资源匮乏的末世，在这样一个不正规的城市里的一所佣兵酒馆里，却都是统一的这种杯子。这种杯子的出处……就值得深思了。
高朗也觉得挺有意思的，端着杯子就准备往嘴里倒。秦逸云倒是拿着杯子没喝，“你不会想知道这些杯子从哪儿来的。”
苏瑶：“嗯？我倒是看到这上头有刻度，难道是做什么……实验用的？”
秦逸云笑而不语，只冲她抬了抬下巴，然后示意她看周围，苏瑶的确是一上来就注意到了，那些姿态懒散放松一看就是常客的，都是直接把头凑到酒水龙头下去，张开嘴接着喝的，斯文点的就是伸手接了捧着喝，所以酒馆空气里弥散着合成酒精的味道。根本就没人用杯子。
苏瑶和迦南默默把手里的杯子放下了，天知道是用来做什么实验的……
秦逸云似笑非笑道，“亡城有个百货街，性质和第四区的跳蚤市场差不多吧，就有很多卖这些器皿的，洗得倒是很干净，据说是从什么地下研究所的废品站里捡来的。天知道以前装过什么……我们可不是什么正规城邦，研究的东西也五花八门没个准儿，兴许就装过死人肉块呢？”
高朗原本还觉得没什么的，酒水都已经倒嘴里了，被秦逸云最后这句话给硬生生恶心得噗哇又都吐回了杯子里。
还是苏瑶从腰包里掏出了几个小木碗给他们当做器皿。
说是小木碗，其实就是用藤条缠得非常紧密不透缝的小碗，也不是什么早就装在腰包里的，而是苏瑶伸手进腰包里打了个过场，临时用藤给做出来的。
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一起喝了几杯酒水。
苏瑶手指交叉托着下巴，目光深思，嘴唇紧抿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道，“逸云，你们佣兵团……一般都接什么委托？”
“看价钱，价钱给的高的话，范围很大。”秦逸云回答得中肯，也只以为苏瑶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毕竟初到亡城来的人，通常都会这里也好奇那里也好奇。
你们城市怎么运转的，你们城市怎么管理的，你们的猎人怎么生活，你们的普通人怎么生活，你们的佣兵团和流光城里那些由合法猎人组成的佣兵团，有什么区别？
要是别人问，秦逸云肯定不耐烦，但是苏瑶的话，她还挺乐意回答的。
秦逸云不知道苏瑶问这话的因由，迦南却是知道的，只一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看向苏瑶，目光里透着些许悲伤。
“瑶瑶，你……”
苏瑶对上迦南的眼睛，浅浅弯唇笑了笑，但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开心的笑容，很淡很淡的笑意进不到眼底，透着些怅然和不甘，以及一些怎么样都磨不去的希望。
苏瑶点头道，“嗯，我不死心。我还是不死心。”
看到这一幕，秦逸云虽是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有内情，苏瑶兴许并不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秦逸云：“怎么个说法？你要用佣兵团？什么委托？”
苏瑶咬了咬唇，“寻人。我想要找个人。”
听到这话，秦逸云眉心拧了拧，没打断，等她继续说下去。
“……虽然他们都说我舅已经没了，但我不死心。我也知道，在这样的世道对猎人而言，讲究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有多不现实。但我舅他，很强。我不信他就这么没了，我想找他。”苏瑶说得坚定而认真，“我会选择当猎人，也是因为这个。”
秦逸云有一会儿没有说话。
沉默持续蔓延着，好一会儿之后，秦逸云终于开口，“但很有可能，就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全是无用功，不仅搭进去钱，还找不到人，最重要的是，投入到这个寻找过程里的人力，还有可能出现牺牲。”
苏瑶没说话，眨眨眼看着她，倒不是因为觉得秦逸云这话有什么不对，而是秦逸云沉默了这么久的态度，还有说这话时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太对劲。
秦逸云低低笑了一声，很淡很淡，听起来有些苦涩，“但的确，是有希望的。”
苏瑶抿紧嘴唇看着她，就看到秦逸云抬起眸子来，一双眼尾上挑的眸子里漾着些很盛大的哀伤。
“我曾经就走丢在了野外，所有人都说我肯定死了，绝无可能活下来。但我父母不信邪，他们认定自己的小女儿肯定还活着，但不想因为这个别人都不愿相信的缥缈希望，去拉其他人一起帮忙。”
“他们俩寻我，不眠不休的，竟是终于寻到了我。只是在回去的路上碰上了变异蛇蝇草，他们中毒颇深，强撑着带我回到亡城，就过世了，我中毒程度轻，保住了命，但失去了一双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