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被单,干净的枕套,蓝白相间的条纹病号服,浅蓝色的窗帘,还有嘀嗒作响的心率仪、呼吸机和其他医疗仪器……
在下午六点半的阳光照射下,组成了医院的病房里最常见最普通的一幅画面,普通却令人心痛!
……
“我就是一个将死之人,你们别这么照顾我啦……”
冉筱云的父亲冉云天穿着一身病号服,衰弱地躺在病床上。今年49岁的他看起来格外疲惫,也格外苍老。49岁的他活成了79的样子!
“死老头子!又说胡话呢!”筱云的母亲最烦他说这个了,一甩门走了。
“就是,爸!说什么呢!”
看到母亲不高兴,筱云也急了,但是看到父亲那苍老的样子,她又瞬间软了下来……
“爸!吃水果!咱们不说了,行吗?”
说着,筱云给父亲递过去了一个自己刚剥好的橘子。
“不要,不要。”
父亲摇着头把筱云递过来的橘子扒拉开了。
“年轻的时候,别说一个橘子了,一筐,一篮儿,就是一车我都吃得下!”父亲继续说着。
“都这样了,还嘴硬!那你倒是吃呀!”筱云赌气说道。
“但是现在不能了,我快要死了,我吃东西就是在浪费资源……我不能给国家浪费资源……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好东西要用在你们这些年轻人身上……”
父亲18岁入伍当兵,24岁光荣转业,做过钢厂工人、砖瓦厂工人也做过危险的煤矿工人,是一路穷过来的,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终于在父亲34岁那年,一场老兵的饭局,几个老战友突然萌生了经商做买卖的想法,并且几个老战友里属父亲的头脑最灵活,果然后来就真做成了,公司盈利了,父亲真的成了大老板,但是艰苦朴素的传统也被父亲给保留下来了,一直保留到现在,保留到父亲的公司在国内证券交易所上市。
“不理你了!太倔了!”筱云生气道。
“嘿嘿,老婆子、孩子亲我、疼我,这我知道……但是,真实的情况呢,我也知道……”
“什么真实不真实的!我不管!你没事儿,你就是普通的炎症!不会有事的!”
“哼,我当时娶你母亲就是看中了你母亲的诚实耿直,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也诚实耿直,哼,你看看现在,她到带起头来说谎了,你还跟着学!”父亲突然很生气。
“你本来就没多大病啊!”
“我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我啥不知道啊,我这病,我心里有数!”
这一句,深深地戳进了筱云的心窝,筱云的眼眶马上就要喷涌而出了。
“不理你了,我去倒垃圾。”
筱云借口倒垃圾,实际上是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
刚一推门,就看到了门外的母亲正在门外抹眼泪。
筱云马上反手把门关上。
关上的瞬间,筱云俨然成了个泪人!
……
母女俩紧紧地相拥而泣。
……
过了许久,母亲突然一把把筱云推开。
“我们不能这样!你父亲他要强了一辈子,最见不得人家哭……”
“可是……”
“没有可是!你父亲,一个病人,都比我们坚强,我们还是好端端的人呢,怎么能这样?一副没骨气没硬气的样子!”
母亲本来是军队文工团出身,后来自考大学,又拿了医学博士学位,从小到大,筱云和弟弟筱竹就没怎么去过医院,头疼脑热什么的都是母亲给看的,权当给母亲练手了。
从根本上来看,母亲是个军人,是位艺术家更是一位医生!
但是,此刻的母亲看起来,却更像一位老战士!一位与病魔斗争的老战士!
“去!去洗手间去洗把脸!把你那副丧气的样子都冲掉!”
“嗯。”
筱云答应着,眼泪却不住地往下掉。
……
从洗手间回来,也镇定了不少。
……
“诶呦!”
病床上的父亲突然叫了起来。
“怎么了?我去叫大夫?”
“不要,别麻烦人家了。”父亲马上回绝。
“我来吧,我看看。”一旁的母亲走过去,帮父亲看了起来。
“这儿疼吗?”
“不疼。”
“那这儿呢?”
“这儿不疼。”
……
最后母亲又调整了一下仪器,父亲终于舒服多了。
“你们母女俩,刚才是去偷着抹眼泪去了吧?”
“没有!谁哭了?没囊没气的!”
筱云知道,母亲在“狡辩”。
“你们不用为我哭……人嘛,有出生的那一天,就有没的那一天!我早想开了……”父亲也知道。
“谁为你哭了!死老头子!”
“哈哈,没哭就好,我就喜欢坚强的人……”
就这样,一家人沉默了半晌。
父亲也思忖了好久,终于决定要说了。
“那个……筱云啊……去把你弟叫来吧!还有,你再跑趟公司和律师事务所把老赵和王律师找来。”
“老头子,你要干什么?!”
“安排后事……”
“老头子,都这么些年了!你怎么就是不相信科学呢?!”母亲生气地说。
“科学!科学!不是不相信!是以防万一嘛,万一我不行了呢?是吧……公司里上上下下有小几万人需要养活呢!万一手术失败了呢?万一我撒手人寰了!那些老战友怎么办?我苦苦经营了13年的公司怎么办?难道眼看着别人把它糟蹋到破产吗?看着那么多家庭喝西北风吗?!”
……
母亲沉默了。
……
“去吧,筱云,别耽搁了,此事宜早不宜迟。”
“嗯。”
“诶,我差点忘了,筱竹正备战高考呢,怕是还在晚自习,你看他要是……”
“爸!我懂,我随机应变。”
“嗯,好。”
“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