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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娃娃果

深秋,黄叶萧瑟,打着旋儿从树梢飘落,路上行人稀少,都裹紧衣服匆匆赶路。

一对夫妇相携着在秋风中走来,男人模样周正,穿着细棉布做的夹衣,女人面皮白净,细淡的眉眼,脑后梳了一个发髻,插着几支银簪。

看两人的穿戴,必不是什么穷苦之家,但两人都是眉间愁云密布,看样子过得不太顺心。

“当家的,是这里吗?咱们都转了好几圈了,也没看到什么金门楼啊?”

女人扶着男人的胳膊,伸长脖子四处望了望,这一片都是一些老旧平房,破砖烂瓦的,怎么可能有金门楼,怕不是寻错地方了。

男人蹙眉嘀咕道:“不应该啊……听人说的就是这里没错。”

他的目光落在一棵银杏树上,那银杏树满树金黄,长在一座木头门楼旁边,落下的叶子像一把把小金扇,堆砌在门楼上,猛地一看,可不就是个“金门楼”。

“不会就是这里吧?”夫妻俩对视了一眼,犹犹豫豫地上前叩门。

两扇斑驳的木门紧紧关闭着,耳边只听秋风呼啸,静待片刻,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刚想转身离去,忽听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两位,请进来吧。”一个和蔼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

夫妻俩又惊又喜,携手迈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身后的木门自动闭合。

随着院门的关闭,就好像有一道屏障将小院隔开了去,外面的风声嘈杂都听不见了,院子里安安静静,暖阳高照,一棵绿意盎然的大树挺立在院子中间。

那树看起来普通,却叫不上名字,片片叶子如同碧玉雕成,青翠欲滴,树枝间开着零星的小花,有金色,有银色。

树下站着一位老婆婆,慈眉善目,满头银发,全身穿戴朴实无华,唯有耳垂上戴着一对翡翠耳环,翠意盈盈,与那树上的叶子一般的颜色。

她一手拄着龙头拐杖,一手握着一个黄色葫芦,正专注地将葫芦里装着的液体浇灌到树根处。

“请问……老人家可是送子婆婆?”男人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问道。

老婆婆收起葫芦,挂到拐杖的顶端,那葫芦拦腰系了一个红绳,垂下两个红穗子,随着葫芦摇摇晃晃的,十分有趣。

“不错,两位可是为求子而来?”送子婆婆对夫妻俩和善一笑,令人倍感亲切。

“正是正是,我与夫君成亲七载,一无所出……听闻送子婆婆这里有一种灵果,吃了便可身怀有孕,请婆婆成全!”女人求子心切,将送子婆婆视为最后的希望,激动之下直接双膝跪地请求道。

男人看到妻子跪下,心中不忍,便也跟着跪下了,虽然心中还对这送子婆婆有点半信半疑。

“快请起,老身这里确实有娃娃果,但也要看是否与你二人有缘。”送子婆婆扶起两人缓缓道。

夫妻俩目光坚定,异口同声道:“我们愿意诚心一试。”

送子婆婆看着两人眼睛中流露出的期盼,含笑点了点头。

微风拂来,满树绿叶沙沙作响,夫妻两人听从送子婆婆的安排,虔诚地跪在树下,双手合十,闭目凝神,努力做到心无杂念,将自己对孩子的渴盼传递出去。

女人在心中默念着“孩子孩子孩子……”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她与夫君情投意合,冲破重重阻碍才在一起,她一直想给他生一个可爱的孩子,一家人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可偏偏老天作弄,整整七年,她的肚子一点动静没有。

这些年他们四处求医问药,苦死人的汤药喝得舌头都麻木了,不知道背地里流了多少眼泪,依旧看不到希望。

婆家给夫君施压,夫君咬牙不肯纳妾也不肯休妻,她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所以只要有一丝可能,她都不会放弃,只求上天开恩,赐给她一个孩子……

恍惚间四周暗了下来,满树的金色银色的花齐齐绽放,无数绿色的光点闪烁着,像是漫天飞舞的萤火虫,耳边隐约传来一阵阵婴儿天真的笑声。

其中有一个光点围着女人饶了几圈,轻轻地落在她的指尖上。女人似有感悟,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依旧是阳光晴朗,刚才的那一幕就像是她的幻觉。

这时树上一朵银色小花瞬间枯萎,转眼便长出一枚红彤彤的果子来。

送子婆婆举起拐杖轻轻碰了一下树枝,那颗圆溜溜的小果子长了眼睛似的落到女人的怀里。

“恭喜夫人,这枚娃娃果拿回去后,沐浴焚香吃下,不出三月,必会有孕。”送子婆婆满面笑容说道。

女人喜出望外,将果子紧紧抱在怀里,夫妻俩对着送子婆婆再三感谢。

“如真能应验,许某定当重金谢之。”男人深深一揖道。

“不必不必,老身不妨告诉二位,”送子婆婆摆摆手开口道,“这个孩子会是一个女孩儿,只希望你们能好好善待她。这世道,女子命苦,若再被父母嫌弃,那还不如不来这世上一遭。”

许夫人躬躬身子,郑重道:“婆婆请放心,这孩子来之不易,即便是女儿,也会是我们的心头肉的。”

许老爷也赞同地点点头,只要能有一个孩子,是儿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送子婆婆站在门内看着许氏夫妻慢慢走远,眼底却隐藏着一抹担忧,那个孩子,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月色幽幽,照在寂静的山林上,有个人影偷偷摸摸地来到一片土坡上,将怀中抱着的一团包裹放到一边,然后用石头胡乱刨了一个浅坑,便将那团包裹放了进去,捧了几捧黄土掩埋上。

夜枭粗嘎的叫声传来,那人打了个哆嗦,嘴里念叨了一句,“早死早超生,记得下次投个好人家。”说完便急匆匆走了。

良久,从那土坑里飘出一个小小的魂魄,透明幽蓝,分明是个女婴的模样。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咳嗽了几声,哇哇哭起来,只是婴灵的哭声一般人是听不到的。

哭累了,婴灵睁开懵懂的眼睛,吮吸着自己的大拇指,看着天上的星光闪烁。

夜风吹过,婴灵透明的魂体飘飘忽忽,开始有点涣散。婴儿的魂魄根基浅薄,过不了一会儿可能就会完全消散。

仿佛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婴灵忽然发出了尖利的哭声,魂体里弥漫出浓浓的黑气,原本可爱的女婴模样渐渐变得可怕起来,魂体反而停止了涣散。

她忆起了自己死前的痛苦回忆,她是被一双大手活活捂死的,巨大的痛苦让她心中产生了怨恨,即将化身为怨灵。

“嘻嘻,运气真不错,竟然是一只婴儿的怨灵。”一个黑影从林子里钻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布口袋,兜头便将目露凶光的婴灵装了进去。

“反正你是投不成胎了,不如跟了我吧。”他拍拍不断挣扎的布口袋,哼着小曲摇摇晃晃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没一会儿,又有人匆匆赶来,看到那个小土坑,扒拉开上面的黄土,打开包裹一看,正是一个脸色青紫,没有半点气息的女婴,看样子是刚出生不久,肚子上还连着脐带。

“造孽啊……”后来这人叹息一声,确定婴儿魂魄已经不在了,便又将孩子仔细裹好掩埋了。

城中一户人家张灯结彩,大宴宾客,还请了唱戏班子搭台唱戏,吸引不少人前去瞧热闹,主家设了茶棚,茶水管够。

好事的人一打听,原来是这户许姓人家新添了一位小千金,白白胖胖的,好不喜人。

有人便撇嘴了,“生了一个丫头而已,至于这么高兴吗?”

知情人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这个闺女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才得来的,能不重视吗?”

旁边墙根蹲着一老道,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一边听人议论,一边自在地喝着酒。

没喝几口,一仰脖子发现葫芦里没酒了,无常道人眯着一只眼睛向葫芦里瞧了瞧,叹息一声站起来,左右张望了一下。

此时戏台上唱得正热闹,底下一片叫好的声音,而不远处便是许府,许老爷正站在门口迎客,满脸喜气洋洋,与前来道贺的客人相互寒暄着。

“恭喜恭喜,贫道看贵宅有瑞气缭绕,想必是有贵人降世,可否能讨一杯酒喝沾沾喜气?”

眼前突然冒出一个笑眯眯的老道,许老爷愣了一下,再看对方衣衫破旧,放浪不羁,还带着一身酒气,就差在脸上写上“江湖骗子”四个字了。

不过他喜得爱女,心中宽畅,便命人取了一小袋喜钱来,想把这道人打发走。

老道却不接,而是捋着胡子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只是这瑞气中似乎夹着一缕黑气,怕是有些不妙啊……”

许老爷的脸色霎时便不好看了,带着一丝愠色道:“你这道士,再信口雌黄休怪我不客气。”

老道微微一笑道:“令千金神魂不稳,才会日夜啼哭,贫道这里有一良方,先生确定不要?”

许老爷心中一惊,他这个女儿从生下来便啼哭不休,这让他与妻子高兴之余又有些心焦,只是在人前不显露出来,这道人却一语道破,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这个长得像江湖骗子的老道。

“是许某眼拙了,道长请进府内详谈。”许老爷的态度一下子恭敬起来,亲自将无常道人引进了一间安静的厢房,吩咐下人给备了一桌酒菜。

老道不慌不忙地吃菜喝酒,许老爷心中焦急,也只能按捺住,没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

终于等到无常道人吃饱喝足,对着许老爷招招手道:“把令千金抱过来给贫道看一看。”

许老爷忙照办,没一会儿,便听到婴儿的啼哭声由远及近,可能是哭的时间久了,哭声已经嘶哑。

一个乳母模样的妇人抱着一个大红的襁褓走进来,对着许老爷屈了下膝,又继续手忙脚乱地哄着怀中的孩子,额头上急出了一层汗。

无常道人走过去,看了一眼正握紧拳头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女婴,摇了摇头轻声嘀咕了一句:“怨气未消便急着投胎,地府什么时候这么不靠谱了。”

他从腰间的百宝囊里抽出一张符纸来,夹在手指中一扬,符纸无火自燃,冒出了青色的火焰。

老道快速将燃着的符纸在婴儿额头处绕了三圈,符纸恰好烧完,只余一缕青烟袅袅。

许老爷的心刚提起来,便听到女儿的哭声渐渐小了,最后抽噎了两声平静下来,竟慢慢睡着了。

乳母和许老爷同时瞪圆了眼睛,这也太神了吧?

“记住,小姐三岁之前不要让她靠近阴气较重的地方,此后便会一世顺遂,喜乐无忧。”无常道人嘱咐完又坐回去接着喝酒。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许老爷连连作揖,高兴得不知怎么好,他这时已经完全将老道视为高人了,他刚才怎么会把这么一位活神仙看成江湖骗子呢?差点误了女儿。

乳母抱着孩子走后,无常道人想了想,对许老爷道:“恕贫道直言,看先生的面相,本该命里无子无女,这孩子竟像是凭空而来的……”

许老爷闻言心中更加佩服,便将自己与妻子多年无子,然后寻到送子婆婆,得来娃娃果的事与无常道人说了。

许夫人吃下娃娃果后不久便有了身孕,然后生下了一个粉嫩可爱的女婴。只是女婴从生下来便时常大哭,夫妻俩忧心不已,曾想去找送子婆婆询问一下,却再也找不到那个有“金门楼”的小院了。

无常道人听完后点点头,起身告辞,许老爷挺有眼力见儿地接过他手中的葫芦,吩咐下人去装满好酒。

“说起来,道长的这个葫芦看起来有些眼熟……哦是了,好像送子婆婆那里也有个差不多的,只不过她的那个是黄色的。”

“哦?”无常道人挑了挑眉毛,心中对这个送子婆婆的身份愈发好奇起来。

云来客栈的陈掌柜这段日子过得很不好,倒霉的事接二连三,先是对门新开了家清风客栈,抢走他不少生意,接着便是自家客栈闹鬼,又吓跑了许多客人,搞得他入不敷出,几近倒闭。

更可气的是对面那个清风客栈的刘掌柜,还趁火打劫,假模假样地过来说愿意收购他这家闹鬼的客栈,出的价钱当然低得不能再低。

陈掌柜差点气死,当场严词拒绝,刘掌柜嘿嘿一笑,丢下一句“走着瞧”转身走了。

陈掌柜原本是不相信自家客栈闹鬼的,直到那天晚上,客栈中只剩他和两个伙计,半夜时分走廊里突然响起阵阵婴儿的笑声。

那原本天真可爱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却有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陈掌柜壮着胆子出门查看,却看到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倒吊在房顶上,身上惨白惨白的。听到有人走过来,小孩缓缓转过头去,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睛突然流出两行血泪,笑声也变成了凄厉的哭声。

陈掌柜好险没给吓死,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后来便大病了一场,期间刘掌柜又过来谈收购客栈的事,价钱居然又降了。

陈掌柜也是硬脾气,咬紧牙关就是不答应,刘掌柜这次冷笑一声,甩袖走了。

不过这也引起了陈掌柜的怀疑,云来客栈开了许多年了也没出过这档子事,就是从刘掌柜来到这儿,云来客栈才开始闹鬼的,然后刘掌柜就一再上门紧逼,这是不是也太赶巧了点?

陈掌柜马上派人去请法师来捉鬼,之前他昏了头,都没想到这一出。

客栈伙计很快从街上领回来一个摆摊的道人来,自称降妖捉鬼无所不能。

陈掌柜也是病急乱投医,也不计较老道一副破衣烂衫,形容潦倒的样子,便将他请进客栈先好酒好菜招待了一番。

这老道自然便是无常道人了,他一走进云来客栈便察觉到了异样,不过为了哄弄陈掌柜,还是等到了晚上在院子里摆了一个香案,虚张声势了一阵,才用桃木剑指向客栈的西南角。

伙计们打着火把,依言从西南角的墙根下掘地三尺,挖出一个稻草小人来,上面还裹着一张符纸,不过一见光便自动燃烧起来,最后只剩下一堆黑灰。

随着一声凄厉的哭声响起,全身散发着黑气的鬼婴现了身,向无常道人扑去。

陈掌柜和伙计们吓得赶紧找地方躲了起来。无常道人不慌不忙,抬手一弹,不偏不倚弹在鬼婴的天灵之上。

只见鬼婴身上的黑气潮水一般褪去,露出一个幽蓝透明的婴儿魂魄,被无常道人收入了百宝囊中。

刘掌柜等了两天,云来客栈却毫无动静,他有点沉不住气,悄悄派了一个伙计过去。

天刚擦黑,一个干瘦的人影出现在清风客栈后门,神不知鬼不觉地闪身进去。

刘掌柜正在房间里等得心急,看到来人便迎上去问道:“法师,不是说不出几日就能把那个老家伙的阳气吸光吗?怎么今天我还见他露面来着,一点事没有。”

这个被称作法师的人长得干枯瘦小,尖嘴猴腮,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一双三角眼直冒寒光,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说起来原本是个捉鬼师,姓孙名启,祖上也是出过有本事的,只可惜到他这一代衰落了。而这孙启心术不正,专门养一些小鬼供他驱使,听从雇主意愿去害人,以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比如说这次,刘掌柜早就看好了云来客栈这块招牌,想低价买下来扩充自己的产业,于是便找上了孙启,给云来客栈下了缚鬼的符咒,让那个鬼婴只能在客栈中徘徊,把人能吓跑最好。如果陈掌柜执意不肯出让云来客栈,那么鬼婴就会吸取他的阳气,让他暴毙而亡。

孙启摸摸八字胡,目光阴沉,他扬手示意刘掌柜安静,从背的小布包里摸出一个罗盘模样的东西,在房间里边走边摆弄。

“奇怪,前几日我确实感觉到缚鬼符有异样,但后来又感觉不到了,现在看又一切正常……”孙启皱紧了眉头。

刘掌柜心中七上八下,担忧道:“是不是被陈掌柜那个老东西发现了?前几天好像见他家伙计领了一个道人回去。”

“怎么不早说!”孙启急急忙忙向外面走去,他那个鬼婴可是费了好大劲才炼出来的,可不能有闪失。

“不必去了,贫道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让孙启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无常道人站在院子当中,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何人?”孙启一脸防备道。

“贫道是什么人不重要,你只要知道碰到我算你倒霉就行了。”无常道人最后一个字刚落下,身形便动如疾风,孙启只觉眼前一花,腰间挂着的一个布口袋转眼间就到了老道手里。

“还给我!”孙启急眼了,那里面可装着他最重要的东西。

无常道人看都不看,侧身避过孙启的攻势,顺势伸出一脚,准确地踹在孙启的屁股上,孙启“啪叽”一下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嘴啃泥。

“呸呸呸……”孙启爬起来胡乱吐出嘴里的泥,气急败坏道:“千魂幡,出!”

无常道人手中的布口袋一阵抖动,一杆缩小的黑色魂幡跳了出来,迎风便长,展开的布幡中阴气翻滚,数不清的鬼魂发出阵阵哭嚎。

无常道人有点意外,上前又踹了孙启一脚,口中骂道:“你个王八蛋胆子不小,不仅养小鬼,还炼制千魂幡,伤天害理不说,老子要超度这些亡魂又得费一番功夫。”

说着抓住千魂幡缠成一团,直接丢进了百宝囊,那幡上的厉鬼们乖得跟鹌鹑似的,嚎都不敢嚎了,更别说扑出来吞噬人了。

孙启彻底傻眼,千魂幡可是他的杀手锏,在这老道面前竟然跟块破布差不多,两者的实力相差也太过悬殊了吧。

“待那儿别动,一会儿再收拾你。”无常道人警告了想跑的孙启一句,也不理会他的磕头求饶,将手中的布口袋用力一抖。

又有几个散发着黑气的婴儿魂魄掉了出来,在空中漂浮着。无常道人刚想把他们也初步净化一下收入百宝囊,便听见有人怒喝一声:“放了这些孩子们!”

一柄龙头拐杖斜刺里杀出,直奔无常道人面门而来。

无常道人反手一抓,将那木雕的龙头牢牢擒住,定睛一看,对方竟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婆婆,双耳戴着一对翠绿的坠子,正满眼憎恨地瞪视着老道。

无常道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想问问她是谁,那龙头拐杖上挂着的一个小葫芦突然飞起来,将空中散落的几个婴儿魂魄全吸了进去。

老婆婆得手后,也不恋战,夺回龙头拐杖和小葫芦,然后迅速后退,消失在黑暗里。

无常道人一阵无语,这老太太是何方神圣啊,看着老胳膊老腿的,动作却灵巧得很哪。

不过即使她看起来没什么恶意,也不能让她平白无故地把婴儿魂魄拿走,老道只好追了上去。

被遗忘在一边的孙启见此大好机会,撒腿便跑,谁知刚跑几步,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啪叽”又摔了个狗吃屎。

一条小青蛇慢悠悠地从孙启的脚脖子上爬下来,看他挣扎着要起来,蛇尾巴一甩,正好抽到他的后脑勺上,孙启白眼一翻,趴在地上不动了。

一直躲在屋子里装死的刘掌柜,眼睁睁看着孙启跟条破麻袋似的被一条小青蛇拖走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双腿吓得直打颤。

宁静的小院,阳光洒落,院子中央长着一棵茂盛的大树,满树枝叶翠绿,散布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和银色的花朵。

送子婆婆的身影凭空出现在树下,她急忙打开拐杖上的葫芦,放出几个缠绕着黑气的幽蓝光点,缓缓飘到绿叶间,化作一朵朵金银色的小花苞。

大树轻轻摇晃着,一股股绿色的灵力顺着枝脉融入花苞之中,逼出一丝丝黑气,周围翠绿的叶子都变得萎靡了不少。

送子婆婆吁了口气,在树根处又浇灌了一些葫芦里的灵液。

“原来是这么回事。”无常道人从墙头上跃下来,把送子婆婆吓一跳,双手握紧龙头拐杖又惊又怒道,“你个臭道士是怎么进来的?”

无常道人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敌意,口中无奈道:“贫道看起来很像坏人吗?那几个婴灵明明是贫道从歹人手里救出来的好不好。”

送子婆婆怀疑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紫葫芦上,神情顿时松动,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无极葫芦不会认恶人为主,看来是老身误解道友了。”

据说,这个世界的起源是一棵巨大的生命树,树上缠着一根无极藤,藤上结出的五色葫芦名为无极葫芦,其内空间无极,可容日月,可纳星辰。

这种宝贝也就无常道人拿来当酒葫芦用,别人哪个不是当做压箱底的法宝。

“无妨,无妨,贫道只是想知道,那些婴灵身怀怨气,道友是如何做到消除他们的怨念,然后送他们去投胎的呢,是因为这棵树吗?”

送子婆婆叹了口气道:“这些孩子们都很可怜,大部分都是一些女婴,一出世便被亲生父母狠心扼杀,魂魄孤苦无依,生出怨恨之心化为怨灵,连去地府重新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老身实在不忍心,便四处将他们寻来,送入这长生树养着,慢慢化解掉怨气,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他们投入前来求子的女子腹中……”

无常道人听到这里点点头,“贫道曾遇到一户姓许的人家,他家的孩子应该就是你这里求来的吧?怪不得还余着一缕怨气,所以一出世便大哭不休。”

送子婆婆苦笑道:“那个孩子是心急了点,在长生树上待的日子不够,不知后来如何了?老身本想待她出世便去看看,谁知那时频频有婴儿的魂魄丢失,老身一直在追查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一时竟给疏忽了。”

无常道人笑道:“道友放心,那个女娃已经没事了,而且贫道会与地府知会一声,让这些孩子下一世可以正常入轮回了。哦,对了。”

他解下腰间的百宝囊,把那个曾经被炼制成鬼婴的婴儿魂魄放了出来,“这个也拜托道友了。”

送子婆婆疼惜地接过这个婴灵,将他送入了长生树。

“老身替孩子们谢过阁下大恩了。”送子婆婆感激地对无常道人行了一礼。

老道摆摆手,飘然而去,他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办呢。

送子婆婆的名气越来越大,前来求子的人越来越多,长生树上的双色花日渐稀疏,送子婆婆的样子却越来越年轻,白发变乌,皱纹变少,眼睛变得又大又明亮,依稀可见一个美人的影子。

她本来便是这长生树生出的灵智化成人形,一直在用大量的灵力去滋养娃娃果,所以容颜才会变得衰老。如今随着娃娃果的减少,她的美貌也在恢复。

这天又有对夫妻找上门来,声泪俱下地求送子婆婆能赐一枚生男孩的娃娃果。

送子婆婆对于这种挑三拣四的请求自然是不喜,勉强告诉他们,一切只能看天意。

结果没有一个娃娃果出现,也就是说树上的婴灵都不想当这对夫妻的孩子。

女人绝望痛哭,她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崩溃之下,她与丈夫争执起来。

原来两人曾有过一个孩子,只因嫌是女婴,男人听从长辈的唆使,将孩子活活捂死了。

此后两人再没能有一子半女,婆家都指责是女人不能生,给男人还买了一个妾室,结果那妾室的肚子也一直是平的。

女人想起自己那个惨死的女儿,哭得撕心裂肺,那时候她刚生产完,身体虚弱,没能救下孩子,这是她一辈子的痛。

“明明是你不争气,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回去就休了你!”男人理直气壮,拂袖而去。

女人心如死灰,呆立片刻,掩面哭泣着向外走去。送子婆婆终究不忍,唤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女人的脸色顿时有了生气,激动得连连点头。

无常道人在街边倚着墙喝了一口酒,看着那个男人远去的背影淡然一笑,不珍惜孩子的人,那这辈子都别想有孩子了。

云来客栈闹鬼的风波渐渐平息,毕竟招牌在那儿呢,再经过陈掌柜的努力经营,慢慢地生意又兴隆起来。

对面的清风客栈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刘掌柜事发之后整天提心吊胆,怕陈掌柜找人来报复,没事就疑神疑鬼地挖自己家墙角看有没有埋脏东西,再加上他为人刻薄,总要巧立名目多收客人银两,弄得生意越来越惨淡,最后不得不灰溜溜地关门大吉了。

而那个孙启被一条小青蛇拖走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长青:“师父,你知不知道他很重啊,懒得处理就丢给我……算了,扔给空明山那帮妖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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