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当红艺人的通告行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杂志拍摄,影视宣传,轻综艺三头跑,昼夜颠倒,连轴熬夜工作都是常事。苏忆刚入行,着实有些受不了。
完成一天繁重的工作已经是凌晨两点。
他们在赶往邑城机场的路上,等到了邑城先去提前订好的酒店住下,第二天在邑城的工作也好提前准备,开展,工作对接也会相当顺利。
苏忆眼皮沉沉,靠在玻璃窗上睡着了。
凌晨两点的大街上,行人少的可怜,平日里繁华热闹的商业街此时了无人烟,有一丝夜的凄冷和荒凉之感。连白日里拥挤的车流此刻却一路畅通。
昏黄的路灯照亮公路,汽车一路驶向北面。
车驶入隧道,隧道内橙黄色的光线照亮空洞的道路,光忽透过一隅没拉严实的窄缝中投射进来,车内的光线忽明忽灭。
从她的座椅那一排,被光线橙色的光线分割开来,暖光的光就这么打在她的头发上。
“她睡着了。”槊风瞧着窗边的人小声对顾北说道。
他坐在后排,抱着膀子斜眼睨了她一眼,不屑地嘁了一声:“就这?……以后有她受的。”
“人家也是头一次接触这个行业,不适应很正常嘛。”槊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为她辩解。
……
她睡得有些沉,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拍了拍她,朦胧地听到有人在叫她。
“苏忆,苏忆?醒醒,到机场了,快下车。”槊风的声音响起。
见她睁开眼,他便去拿车里的行李。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有些清醒了,槊风走后,身后上前一个人,修长的腿和黑色的衣角,她抬脸,顾北站在她座位旁,冷冷地盯着她。
“是不是还需要我来叫你?”他声线一如他的脸色,冷漠又透着轻讽。
苏忆自知理亏,垂着头未答,起身帮忙把行李推出去。
已是凌晨两点半,他们刻意绕开跟车的粉丝,所幸,到达机场时没有粉丝蹲。
一个小时后,飞机落地,停在邑城机场。
苏忆推着行李箱,站在路边等酒店安排来接他们的车。
顾北戴着帽子,眼睛被宽大的帽沿遮住,看不出情绪,口罩将剩下半张脸遮住,安静地站在槊风旁边。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他们面前。
车窗被摇下,一个中年男人探头问道:“是苏小姐吧?”
“对,我是,”苏忆扶着行李箱的拉杆,点头道,“你是银迹酒店派来的司机吗?”
“是的。”
得到确认后,苏忆转头对他们说:“没错,上车吧。”
苏忆拉开车的后备箱,挨个把行李箱放进去,槊风也帮忙提东西。
待所有东西放好后,准备出发了,见顾北还站在原地不动,他微微有些弯腰,盯着车一言不发。
槊风已经率先跳上副驾驶,摁下车窗冲他道:“走啊,愣着干嘛?”
苏忆走过去问:“可以走了,你怎么了?”
顾北不理会她,这才慢悠悠地挪动步子。
他腿长,平时走起路来健步如飞,要跟上他几乎要用小跑,粉丝跟拍他都要跑好长一段距离,提前站在前面拍他。
今天他却走得很慢很慢,脚上像是绑了沙袋一样,一步一步,挪动得缓慢。
槊风微微皱眉问:“你怎么了?”
顾北弯腰上了车,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银迹酒店--
槊风一行人站在酒店顶层的房间门口。
“时间不早了,忙了一天,先去休息吧。”槊风强忍睡意,交代完剩下的工作说道。
他接过苏忆手里顾北的行李箱,把她往右边推:“我们就住在楼梯左边的房间,有什么事来找我们就行。”
“好。”苏忆点点头,眼睛看向靠着门戴着口罩的人。
他慵懒地靠着门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心思并不在他们身上,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去吧,你快去休息,”槊风催促道,“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习惯。”
她未答,瞟了一眼他身后默不作声的人,轻声说:“他今晚好像不太对劲……”
槊风停住,疑惑地往后看了看,回过头:“怎么了?”
“我不知道,”苏忆摇着头,补充道,“只是感觉。”
“好,我会留意的。”
……
苏忆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把箱内的东西收拾好后,正准备关灯睡觉时,蓦地响起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咚咚咚――”
苏忆心跳漏一排,脑海中闪过新闻中看到的那些酒店变态杀人案。
“咚咚咚――”
这次比刚下敲得还要响,在安静的夜里十分突兀。
她放下毛巾,将一根晾衣杆握在手里,轻手轻脚地走近门口,屏住鼻息从猫眼看门外。
什么也没有。
“咚咚咚”
突然又响起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她问道:“是谁?”
“是我。”
槊风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苏忆看猫眼,门外那微微弯着腰,喘着气的脸正是槊风。
她这才放心地把门拉开。
“出什么事了?”苏忆问。
他叉着腰喘着气,看样子还没缓过来。
他伸出一只手指着左侧道:“顾北…顾北他不太好……”
苏忆心一沉,话没听完就往外跑,跑出房间没几步,才想起自己还穿着睡袍,要是有心人被拍到可能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又折回去换了件衣服。
“在来找你之前,我已经通知了酒店经理,酒店的医护人员不在,估计也顶不了什么事……”槊风边走边说着情况。
两人来到左侧正中间顾北的房间。
双开门紧锁,槊风拿房卡刷开门,跟苏忆一起走了进去,室内没开灯,只能凭微弱的光亮看到一些室内的环境。
房间很大,应该是个套房,在黑暗中都能感觉到室内环境设计巧妙,装修一定不会差。
原来那微弱的光亮是从内侧卧室透过来的,进到卧室,才发现卧室的灯光很亮。
房间内饰精妙,北面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只不过被米白色的窗帘拉住,看不到这个城市繁华的夜景。
顾北衣服还没换下,侧躺在床上,微微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没有了口罩的遮挡,凭着明亮的灯光,她可以清晰地看清他的脸。
他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般。
苏忆轻手轻脚走过去,在他床脚蹲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打量他。
他呼吸均匀,像是在沉睡,仔细看,脸色却煞白,双眼紧闭,眉心拧起,额头上浸满了细密的汗珠,唇线紧抿,连嘴唇都是白的。
方才被口罩遮住了脸,看不出来他的表情,难道刚下飞机那会就不对劲了,他就一直忍着不说吗?
“他怎么了?”苏忆蹲在床边,转过头问。
“胃病又犯了,”槊风道,“我一直没找到他的药。”
“我去买,”苏忆站起来问,“他吃的药叫什么名字?”
槊风抬腕看了眼时间,叹息道:“现在是凌晨三点,药店早就关门了。”
“送医院吧,”苏忆有些慌,连声音微微有些发抖,“我们把他送医院吧,不然……”
“没有别的办法。”
―医院急诊科―
顾北头歪在一边靠在椅子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槊风来时就替他戴好了口罩,此时正紧张地留意四周。
苏忆挂好号,拿着单据走进科室找护士给他输液,不一会儿,一个穿白色短褂的护士推着小车走到他们面前。
“病人之前有没有吃什么食物?比如过敏物,辛辣食物?”护士问。
“没有,饮食正常。”槊风答。
想了一会儿,槊风又改口:“今天晚上好像没来得及吃……”
护士睨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倒在一旁蒙着脸的男人,问:“平日里吃什么?”
槊风想了想,答:“牛奶,三明治,午餐一块牛排,鸡胸肉,晚上是蔬菜沙拉。”
护士又睨了他一眼,质疑道:“吃这些营养能跟上吗?”
槊风笑笑:“他平日里健身。”
“健身也不能不吃主食啊……”护士有些埋怨。
“工作需要,只是这段时间而已……”槊风解释。
护士打量着倒在椅子上的男人,身材确实挺好,人高腿长的。
“有无抽烟喝酒习惯?”
“抽烟有的,喝酒偶尔,偶尔……”
护士瞪了他一眼:“胃不好就要少沾这些,再这样下去就要动手术了!你多拦着他。”
槊风点头如捣蒜,他哪敢拦着这个祖宗啊?能劝一劝都是不错的了。
护士把针头刺进他手背上的血管里,用胶布固定好后,调了液体的流速,叮嘱了注意事项,拉好帘子推着车走了。
苏忆缴完费,领了药跑过来:“情况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了,”槊风道,“把液输了就可以回去了。”
“对了,医生说吃药前最好先吃点东西,这段时间我看他也不能吃啥,就清淡一点,喝粥养养胃吧。”
“我去买。”苏忆把药放在座位上,又马不停蹄的往外跑。
“诶……”槊风叹口气,工作只能暂且往后推。
――――
疼痛感渐渐微弱,顾北睁开眼睛,还是在酒店的房间。
他侧头,床边趴了一个人。
细软的发丝散在被褥上,她的头发长而卷,浓密地像一头海藻,还记得学生时代,仅仅是她的一个背影,就吸引了不少男生。
而她现在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他抬起手,手背上白色的胶带醒目。
她睡得浅,听到动静,一挣扎立马惊醒。看见他醒了,她缓缓绽出笑来。
“你醒了?”
他的眼睛在她脸上聚焦,初醒的眼睛明亮,褪去往常那般冷漠。她的笑温暖柔和,像是寒冬过后,初春枝头融化的冰雪。
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人与他心里的那个人影重叠,真好。
你不会知道,你不会知道……
见他盯着自己,久久不说话,苏忆笑了笑,站起身说:“饿吗?有粥,我现在去给你端来。”
顾北喉咙动了动,手心攥成拳,终是没动。
他坐起来,转头看垂挂在墙上的绿萝,花盆被麻绳绑住,吊在天花板上,嫩绿的叶片含着卷舒展开,藤蔓伸下来,葱葱郁郁,一片生机。
细碎的脚步声传过来,只见她迈着步子,手里端着个白陶瓷碗,一缕长发垂在她的肩侧,婷婷向她走来。
温柔又专注地盯着手里热气腾腾的瓷碗,带着满眼笑意。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先喝点粥吧?待会儿要吃药。”
顾北倚在床边,看着她一眼不发。
苏忆把碗递到他面前:“不喝吗?”
他没接。
“是不是烫?”她用勺子轻搅拌碗里的粥,吹过之后,才递到他面前。
他迟迟没有伸手接。
是不是输了液,手疼,所以端碗不方便?想到这里,苏忆便决定喂他。
她用勺子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粥的香气四溢,热气蒸腾着他的脸,他抬眼看去,她笑眼盈盈,脑海中与她坐在男人堆里笑得娇媚的脸重合在一起。
他蓦地挥手推开嘴边的汤匙,他眼里的厌恶藏不住,一脸不耐烦:“走开!”
她手一歪,汤匙里的粥洒了出去,端碗的另一只手失去平衡,被打翻在地,她的手来不及撤,热粥洒了一些在她的手腕上,瓷碗碎了一地。
“嘶――”她跌坐在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忙甩手腕上的米粒。
顾北一愣,手伸出去半分,转而顿住,又收了回来。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那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冷声道。
苏忆抬起脸,他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她愣了一下,心里一阵酸涩。
白瓷碗被摔得四分五裂,粥洒了一地,地板上腾腾冒着热气。
她抿着唇辩解:“你生病了,我只是想照顾你,没别的意思……”
“不用你管!”他的眼神冷冽,像是会伤人的冰锥。
“我知道不该我管,”苏忆哽住,“可……”
“我说了,不用你管!”他带着森然的怒意冲她吼道,眼神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