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伴随飞船早在一个小时前便下了地,现在正在地下130公里处。剩下的一艘跟着飞船,另一艘则在飞船下潜一小时后才启动。
“这便是地下?”我望着面前的全息电视,上面全是亮闪闪的熔浆,根本看不见其余的东西。我想像着自己被包裹在其中,厚重的地层压在我身上,使我喘不过气来……一股晕闷的感觉立刻钻进脑中。“嗯,感觉很怪吧!适应就好了。”杨工的声音从一旁的微型音响传来,回荡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现在,我和她一样,生活在一个不足16立方米的地方。
(在此要说明:为了防止飞船船舱不被地心强压压扁,每个地航员都被分到了单独的空间中,相互只能用地航服上的传感系统和飞船上配备的自动影像联系,如果有需要,可以通过飞船底部一米多高的爬行管往来于各个空间。)
“先睡一觉吧!离地核表面还有二十多个小时呢。”许新峰的声音传了过来,画面上的他套在地航服中,像一只虾蜷缩着闭上了眼睛。“嗯。”杨工也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书,躺进了睡袋。
“你们睡吧,我再适应一下。”我望着一旁的熔岩道。那熔岩如同一只摄人心魄的魔镜,我的注意力始终集中不起来。这时,那只被我忽视了的铅笔又醒目起来。我的胸口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一样,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
“深呼吸,想些美好的事,这样可以缓解你的不适。”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听起来像一个少年。我警觉的望向一旁,这时,一阵蓝光从飞船一个角落刺出,闪得我睁不开眼。
“亏你还是指令长,”那个声音又传了出来,蓝光慢慢减弱,“我在这这么久你都没发现。”
我睁开眼,一个半人高的机器人赫然飘浮在我面前。
我仔细打量着他,当瞄到他左臂上印着的五星红旗时,我不禁退后了一步。
“他是‘中华一号’。”主任的声音通过中微子束传来,“中华一号”也点了点头。
“他真的是‘中华一号’,世界上第一个半智慧机器人,你们怎么把他也派来了?!”我指着“中华一号”,一脸惊讶。许新峰和杨工也被吵醒,但当看到“中华一号”时,脸上的惊讶丝毫不比我差。
“记得我曾经说过你们有四个人吗?他就是你们的第四位队友。”主任的声音很有力,好像作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没错,这的确是一个重大的决定,那就是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让这个独一无二的机器人下到地心。
我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国家对这次任务真的很关注。
“好了,我要休息了,我身上携带的能量可不够我支撑完全程。”“中华一号”淡淡的说,身上的蓝光也在逐渐减少。
“你也休息吧。”主任说。我点了点头,因为我不愿一个人去面对黑暗。
我真不如她。
我闭上了眼,那只旋转的铅笔竟然还在眼帘上晃动,我皱了皱眉,大草原突然出现在眼前。
我沉浸在大草原中,忘记了时间。
“伴随一号飞船已进入地核。”“伴随一号飞船失联。”……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广播声将我唤醒,“中华一号”已经重新开机,是他在说话。
“进入地心?我们这是在?”我不由得望了望一旁的仪表,“海平面下三千零七十三千米”,“密度7.2g/cm3。”“不会啊,才刚到地幔底部,伴随一号飞船最多比我们快两百公里,怎么可能这么快进入地核。”我疑惑道。这时,许新峰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指令长,你吃过鸡蛋吗?”
我自知话里有话,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思考着。
“你们发现了吗,不管鸡蛋怎么放,它的卵黄总不在中心,总会偏向地球引力的一边。”
“哦。”我突然想通,望了一眼许新峰,露出了我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笑容。
“嗯,”杨工点了点头,“地球也和鸡蛋一样。”
“怪不得这么快,‘中华一号’,调取伴随一号飞船最后的记录。”我望了一眼“中华一号”,一束细小的白光从他身上射出,投影出一段文字:
“伴随一号飞船第十六次记录
北京时间 10:09
深度海平面下三千一百九十八千米
温度 4697℃
物质密度 9.9g/cm3
距离“救日三号”约一百五十三千米”
“真的进入地核了。”我深吸一口气,“到地核表面后,关闭主要发动机,给飞船一个适应的过程。”这时,古腾堡不连续面的最底部已经在垂直坐标图上标了出来,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飞船离那条分界线越来越近。
一个半小时是那么的短暂,我们现在已经下潜到古腾堡不连续面的临界处,地核近在咫尺。
“实时倒计时!”“中华一号”开口道,“三十千米。”
“二十千米。”不久,又一声倒计时,听得大家心惊肉跳,我死死地盯着屏幕,身子不由自主地发颤。
“十千米。”我的心跳得飞快,即使地航服上的冷却系统开到了最大,我的汗还是不停的往外冒。
“三千米!”“中华一号”的音调提高了许多,看来他知道跟上氛围。我瞥了一眼画面中的许新峰和杨工,他们都呆呆的站在大屏幕前,会神凝视。
“两千米!”计时间隔明显缩短。我屏住了呼吸。
“一千米!”“中华一号”的声音又大了一倍,听起来像一只恶鬼在咆哮,令人心惊胆战。
“进入地核!”
如同世纪钟声般凝重。我闭上了眼,像一股脑扎进深水一样,窒息的恐惧感顿时蔓延全身。
这次,我才真正感受到无助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