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九月九。
皇上于朝中召开会议,太子、齐王以及诸位宰相全部参加,面对着究竟是否应该迁都,以及迁都的利弊展开了讨论。
说是讨论,其实也不准确,因为朝中所有人几乎都同意迁都。
只有一人强烈反对。
而且这个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是太子的手下魏征。
只听魏征言辞铿锵道:“只有昏君才会逃避!”
太子气得差点呕出血来。
魏征好歹是他的幕僚,不帮他说话就罢了,竟然还与他唱反调。
宝座上的皇上脸色也不大好看,“哦,说来听听。”
魏征丝毫不顾太子的眼色,上前一步道:“有边患是正常的,自古以来哪个朝代没有边患?可是你们听说过有边患就迁都的朝代吗?反正微臣没听说过,难不成陛下要成为第一个逃跑的昏君?”
皇上被他一口一个昏君叫的脑壳疼,正生着闷气呢,外面有人高声报:“秦王殿下和苏将军到!”
秦王和苏烈风尘仆仆,纳头就跪,“儿臣也不同意迁都。”
这一个个地都不让人省心,太子拂袖道:“如今草原十八部正滋扰边境,你们不抵御外敌,回来做什么?”
秦王抬头看他一眼,“太子息怒,臣弟再不回来,怕是再也看不到长安这座城了。”
太子怒气冲冲道:“你是何意?指责本太子不成?”
秦王看着他,毫不退让。
以前他就是太顾惜兄弟之情,才会让太子如此没有底线!
“好了,让你们来是商议对策,不是来吵架的。”“皇上亲自下来挽起秦王道:“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儿臣同意魏大人的说法。”秦王沉声道:“草原侵扰历朝历代都有,不能他们一吓咱们就害怕。您给我点时间,我保证把他们灭了。”
皇上还未出声,太子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当年樊哙也这样跟吕后拍下胸膛,却被人骂的狗血淋头,万一草原十八部打进长安,你负的了责吗?”
众人都是一凛。
据今天的战报,颉利亲自带兵攻打原、朔二州,合攻陇州、并州,上述各州惨遭掳掠、骚扰,日夜不得安宁。
皇上眉头紧皱,闻言看向秦王。
秦王掷地有声,“我不是樊哙,再说了如果突草原能够打进长安,你们先撤,我誓与长安共存亡。”
身后苏烈朗声道:“秦王军下所有人与长安共存亡!”
皇上思索了良久,最终点点头,“好,就听你的,不迁都!”
旁边太子差点咬碎了牙。
如今兵力都握在他这二弟手中,他与裴寂辛苦布局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迁都,因为一旦迁都,军中就会重新洗牌,他才有机会建立忠于自己的力量。
哪知好不容易说动了父皇,却栽在了魏征和秦王手中。
想到这里,太子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魏征。
而魏征毫无知觉,且正用欣赏的眼光看着秦王,后者亦是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迁都决议就此定下,苏烈从宫里出来,匆匆回了苏府。
哪知却扑了个空。
原来重阳节这天,林娇一大早陪苏老夫人去了华山登高。
老太太年纪大了,但腿脚还挺利落,在林娇和袁妈妈的搀扶下,竟也爬上了一个小山头。
林娇怕她累着,忙让她坐下歇歇。
袁妈妈叫人铺了软垫,这才扶了老夫人坐下。
苏老夫人望着远处好一会儿,眼神萧瑟,“当年我与你祖父常来此地登高,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了。”
林娇见她伤感,正想着安慰一下。
就听老夫人又道:“所以人活着的时候,一定要珍惜对方。”
林娇不明所以地嗯嗯了两声。
苏老夫人回过头来,看着她道:“就像二郎,他整日里征战,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人搏命,你也要多多关心他才是。”
说起苏烈,林娇也望着远处出神。
磅礴的长安城就在眼前,恢弘大气,充满生机,这座近百万人口的巨大城市是靠着无数像李世民、苏烈、尉迟敬德这样的英雄默默守护着,才有了今天的繁华和安宁。
可有的人不但不感激这样的生活,还处处搞破坏!
林娇想起方才听到的事情。
早上她与苏老夫人先去了山脚下寺庙里进香,偶然听到几个僧众正在窃窃私语。
原来这寺庙也听说了迁都的消息,怕草原攻来后保不住寺庙,便想着走左相的门路,早点去樊城寻个地方再建一座庙。寺庙主持送出去一大笔钱,左相把钱收下了却不见动静,主持忍不住又去催,左相说这事他一人说了不算,让他再去找太子。主持忍痛又给了太子一笔银子,这才换来一声承诺,答应给他们在樊城寻个好地方建庙。
想起这几个人,林娇就一肚子气。
有的人在前面拼了命保家卫国,有的人躲在后方联手趁机捞钱。
人品高下立现。
苏烈这人虽然有时吊儿郎当没有正形,但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这才是真正有担当的男子汉。
这边苏老夫人看她久久没有回话,还当她仍是与苏烈有心结,接着道:“二郎率性惯了,小时候就没人管得住他,才会弄出离家出走这种事,后来从了军,幸好有秦王能镇得住他,我年纪大了,就怕有一天我走了,这个苏府就没人能留得下他。”她摸摸林娇的脑袋,“我瞧着他对你很是上心,你要答应祖母,替我好好看住他!”
林娇抬头望着苏老夫人满含热泪的双眼,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待久了总会有感情。
不管你有没有注意到,有缘的人总会走到一起。
上辈子林娇没有牵挂的人和事,这辈子她会有吗?
而苏烈,会是那个注定要和她走到一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