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我娘咋样了?”
她问。
“伯母挺好的。”
他牵着人朝外走,说。
“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她问。
“她让我好好照顾你。”
他停下来说。
她心底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挣脱他的手往回跑,他一把拉住了她。
“她不想见你。”
“为何?我是她女儿,她怎么会不想见我?”
她不信。
韩掌柜将她又拉回来,走出李家,一个满身血污的女人趴在门外哭,他将沈璧护在身后,沉声道:“也许伯母想通了什么事情,你也与李家无干,她让我带你走,不要回来了。”
沈璧垂着脑袋,心里十分伤心,上回母亲见她时,说的话的意思好像就是这个,陈氏知道时日无多,有些事情再去纠缠没有必要了,该放手的就放手。
回了棺材铺,掌柜的不让她再出门,老太太那里也不让去,万一染了病,过给老太太就不好,她一个人在屋子里闷闷不乐,趁掌柜的去菜地里摘菜时,偷偷溜到他的柴房中,从枕头底下找到了一本账簿。
她识字,账簿上写的东西,证明这是卖毒药的铺子里的账簿。
翻到被折了角的那一页,日期和毒药名称全都有,独独没有买家姓名。
将账簿放回枕头底下,沈璧回到自己房中,把火炉子烧得滚烫,缩在床上发怔。
落雪未停,一辆马车停在棺材铺外,一位衙门的捕快领着个小姑娘进了后院,站在院中唤:“韩掌柜可在家?”
沈璧开门见是小柒姑娘来了,忙道:“我家掌柜去菜地里了,你们要不上前厅坐会,我给你们烧茶。”
捕快道:“在下还赶回去复命,小柒就拜托玉娘子先照料两日,我家大人说等过两日来接她。”
为何要放在棺材铺待两日的理由玉娘子很清楚,她与小柒也算认得,小柒一头黄毛杂乱,眉眼尚且清秀,身上衣裳破***她还矮小一些,她搜出一身自己的旧衣,让小柒换下,又拿篦子给她重新梳了头,长长的辫子落在身后腰上,衬托出了些许姑娘家的身段。
小柒有些拘谨,在她屋子坐着不敢动,她给人倒了热茶,说:“这两日你和我睡一起,我家有吃有喝,也没人敢伤害你,放心。”
小柒说:“我这样的脏了的姑娘,除了窑子里,没别处可去,我瞧你们是好人,所以斗胆要跟着你们出来,若不是你们,兴许我现在就已经死了。”
“刚过元宵,怎么就提死字了?在我家,你不会死的,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南宫大人大年三十去荷花镇找凶手,他这么好的人,很难遇见了。”
沈璧劝慰,小柒姑娘不禁落泪,喝了杯热茶胃里暖起来时,心情也好了些,沈璧记得灶房还在熬药,便去把药先吃了,又让小柒也吃一碗,然后下了碗面条给她充饥。
韩云中抱着三颗大白菜回来,看见灶房里两个姑娘,想起了什么,也不知小柒要在这里住多久,就怕沈璧若是染病,过给了她就不好了。
沈璧看见掌柜时,眼神暗了下去,低头把面碗盛上,递给小柒,然后走到他面前接过白菜,拿到井边清洗。
“玉娘,待会我给你治脸。”
他走到她身后说。
“嗯。”
她应。
他觉得玉娘心情不好,又不知道为何心情不好,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她的手被井水冻红时,他才反应过来,接走水盆,道:“你别下冷水了,快去烤烤。”
沈璧说:“掌柜的去陪陪老太太罢,我来洗,这本来就是我的活。”
“不了,我娘还在睡觉,她一熬夜就不行了。再说,我可从没把你当做丫鬟差使,你是我家的人,我不会委屈你的。”
他说。
沈璧微微笑着,在围裙上擦了手,从柴房把要用的药膏和小刀都搬到自己房里去备着,又端了两条凳子,打了一盆热水,小柒吃饱了与她一起等着,也很好奇,这张被火撩过的脸要怎么才能治好。
小柒拿手指在她脸上磨蹭,问她:“当时烧坏的时候疼不疼啊?”
她点头说:“脸上起了一个月的水泡,可疼死人了,又痒又疼的。”
小柒又问她:“是被横梁砸的么?”
她点点头,那一幕至今徘徊在脑海里,挥之不散。
“姐姐真可怜。”
小柒说。
她笑道:“也没什么,都过去了好些年了。”
韩云中从外走进来,浑身裹挟着一阵寒气,他掩上门,坐下烤手,待手烤热乎来,问小柒:“你真的要在这看?待会很有很多血。”
小柒一吓:“很多是几多?会流一盆子血么?”
他失笑摇头:“怎么会有那么多,就是会染湿衣裳而已。”
小柒答:“那我就不怕,我什么事没经历过,没关系的。”
他便吩咐她:“灶房在熬麻沸散,你去倒出来,端来给玉娘子喝。”
小柒麻利地开门出去,他取过自己的小刀开始用酒和火来处理,还问沈璧:“你不怕么?”
她一直握紧了双手,看样子就非常害怕。
“我才不怕呢,为了变美,我什么都能忍受。”
还嘴硬,和鸭子一样。
他唇角勾着笑意:“到时候疼哭了,可别骂我。”
“我才不会哭呢。”
她说着,手已经抖起来,强装镇定不给他看见,可是他还是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