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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人类最后的诺亚方舟

飞船附近的人类越来越多,机器人有条不紊地组织着人类活动,大部分人乖乖地上了飞船。陈星很清楚人类的特点,开始并不告诉人类此行的目的,那样反而引起恐慌。但是,渐渐地,人群中开始有了谣言:“这像当年南京大屠杀,就像日本人屠杀中国人一样,机器人要把最后的人类灭族。”陈星已经发现了这些谣言,他一方面将传播谣言者隔离,一方面开始传播正能量对抗谣言:地球将面临灭顶之灾,人类可能在劫难逃,而多年前拯救过人类的那个神——陈星,又回来了,这是人类最后的宇宙飞船,如同诺亚方舟一样,带领人类脱离苦海,寻找希望……

有了神的指引,人类那焦躁的心情渐渐平复,在神的光芒指引下,人类顺从地活动着。从懵懂到怀疑再到焦躁,又到平和,这群人的变化,就像加快版的人类发展史,很快,人类到了坚定不移信仰阶段。接下来,有人又开始以神的名义,乱发号施令,满足私欲,然而,这很快被陈星制止了,没有让人类朝思想自由阶段发展,陈星的智慧远超人类,他始终让这些人类相信,那个曾经拯救过他们的陈星就是神。

但是,人类对机器人仍然极度不信任。为消除人类的恐惧,陈星一方面散播消息,让人类清楚这些机器人已经被改造过了,他故意让已经进了飞船的人“跑”出来,告诉剩下的那些人飞船内有多好,引导人类进入飞船;一方面,他设计一些场景让机器人舍己救人:一个小女孩,被拥挤的人类“一不小心”挤到高崖旁边,眼看就要掉下去,一个“大白”模样的机器人即使飞过了,救了她,小女孩对这个机器人非常感激,这段画面反复在大屏幕上播放着给人类大脑洗去机器人带来的伤痕,人类渐渐对机器人的感情也开始转变。

就这样,只用了7天时间,机器人就把人类从世界各地运送到了飞船,但是,飞船载荷有限,机器人无法像人类那样都登上这艘飞船,飞船上最后一个位置都留给了人类,只有很少的维修和医疗机器人留在了飞船,剩下的那些机器人,包括救小女孩的机器人,只能伫立在飞船外面,对着飞船里的人类挥手,作最后的告别,他们将和这个星球一起毁灭。看到此景,不少人哭了,被救的小女孩挣脱了人类的手,要去拥抱就她的那个“大白”机器人,飞船的门却关上了,留下的只有小女孩的哭声,和人类的感动。

相比之下,机器人却很平静,他们不像人类那样,生物电忽高忽低,高的时候感动得稀里哗啦,低的时候又精神抑郁,机器人永远像高铁一样平稳地、按部就班地运行着。

当宇宙飞船的最后一扇门关闭,人类的心情是复杂的,脚下是他们世代生存的土地和舍身救己的机器人,远方,尽管有神的指引,他们仍不确定那是什么。而此时的陈星,心情更为复杂,经过计算,他发现,满载物资和人员的宇宙飞船,速度大为下降,已经没有时间逃离小行星撞击了,小行星撞击地球后的碎片会波及到飞船行使的路线。此时,如果陈星撇下人类,乘宇宙飞船的救生艇出去,还有逃生的希望,然而,他却下不了手,他不能像其他能量豆同类那样,只带自己和寄主走,他要带着整个人类。时间不等人,他将和人类、地球一起毁灭。

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起了时空穿梭,飞船达到光速后可以去到未来。上一次的时空穿梭,让他和冰冰错过了100年,成立千古恨;这一次他要用时空穿梭,让人类错过小行星撞击地球的时间。他把能量推向最大……

在人类的惊叹声中,穿过一道道头晕目眩的时间隧道,陈星的飞船躲过了小行星撞击地球的时间,来到了撞击地球后10年的未来,位置坐标仍是地球。

10年后的地球坐标,四周一片黑暗,那美丽的蓝色星球消失了,带着地球的碎片,远处小行星带的尾巴又长了一些。小行星带上,有大量地球上没有被“改良人”带走的能量豆,这些能量豆就像蛔虫卵,随着小行星带在宇宙中飘散传播,当小行星带随着引力的变化而解散时,这些能量豆就会在宇宙中弥漫开来,像幽灵一样飘荡。当这些携带寄生虫卵的小行星像流星一样划过另一个星球的天空时,那个星球上的生物就会被感染,就像当初,能量豆感染了地球人陈星一样。

陈星的飞船,在几乎耗尽最后一点能量时,终于重新在太阳系找到了合适的轨道,那是当年地球的轨道,距离恒星的距离刚好。

陈星要以飞船为基地,重新建立一个类似地球的新家园,这需要几代人的努力,需要更多的劳动力,而飞船的极限是50万“原生人”人口,这样人口规模对陈星是巨大的挑战。

从此,人类在狭小的飞船里,过着极度物质匮乏的生活,资源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过,也从未像现在这样高度利用,陈星把物质的循环使用效率做到了极限,精确到每个氧气分子、每个碳水化合物、每个蛋白质基团、每寸光、每滴水、每份能量、每个劳动力,每个新生儿,每份灵感……他还时刻监视着社会矛盾,及时消除;让每个人都在精神世界货币系统的管理下,和谐地生活着。

于是,飞船里的人类就像实验室里栽种的无土番茄一样,精确地培养着自己,这个飞船生态系统如此复杂,也如此脆弱,稍有闪失,人类就会前功尽弃。

人类这样小心翼翼地生活着,是因为有陈星这样的超级大脑的指引,也因为他们还有希望,这希望就是不远处那颗红色星球,火星。虽然那颗星球有很多不足,是“改良人”看不上的,但是有了这样的希望,压抑在飞船里生活的人类就会保存人类火种,慢慢发展,在火星逐渐建造更多的宇宙飞船,制造更复杂的探测器,去寻找真正适合人类的下一个星球。

那之后,人类又平稳地过了50年,完成了第一批移民火星的计划,并在那里建立了基地,生产食品和宇宙飞船的零件,人口规模也从增长到了150万。

陈星老了,这个地球上唯一的被高阶文明寄生虫感染的人类,将要走到生命的尽头。看到自己长期监控、经营的人类社会,真正实现了和平友爱、人人平等、资源高度平等地分配、每个人的潜能被最大激发,这是世世代代人类的哲学家梦寐以求却无法实现的事情。他相信:人类终于完成了从猴到人的进化,他渐渐把社会运行的计算技术交给人类,把社会管理的责任还给人类。

然而,不久,有了管理权的人类,又开始了混乱和情绪化的时代,飞船里的人类抱怨吃不到肉、喝不到牛奶、住不了好房子,整天住在狭小的空间里,而火星移民的那些人,吃得好住得好,飞船上的人都想去火星上过好日子。然而,陈星制定的规则却不允许这样做,他只让一小部分人去火星,大部分人留在飞船,靠养殖真菌获得营养。渐渐地,人类又把陈星描述成了魔鬼。

从神到魔鬼的转变,冰与火的刺激,让老朽的陈星渐渐精神分裂了,他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在思考还是能量豆在思考,能量豆也分不清是自己在运算还是陈星的大脑在运算。

垂垂老矣的陈星问自己:“这一切的乱象,是必然?还是巧合?是因为我没有计算准确吗?我从遥远的宇宙中来,像神一样地占领了这个星球,耗尽这个星球的资源,前往下一个星球,再去耗尽那个星球的资源,难道这就是我的使命吗?我用人类最后的诺亚方舟救了他们,希望在我走后他们可以自救,但是他们却始终是扶不起的阿斗,难道这就是人类这道数学运算题最后的答案吗?我以为我让这些地球上的猴子最终在思想上进化成了人,掌握了科技,他们曾经把我当做神,当我把权利还给他们,他们又把我当做魔鬼。如果没有我,如果没有小行星撞击地球,地球上这群猴子是否也会缓慢进化,最终耗尽地球的资源?”

这些问题困扰着垂垂老矣的陈星,他躺在生命维持系统里,看着窗外一艘艘往返于火星和宇宙飞船的飞行器,一派忙碌的情形:飞行器正把人类大量迁往火星,人类已经倾其所有在火星上建成了一座巨大的人类城市,这成了人类新领袖最大的政治资本,为他争取了巨量的选票。广播里不断播放着:“在我们伟大领袖朱头领的带领下,我们的经济飞速发展,人类的生活水平飞速提高,人均住房面积从不足2平米到10平米……下一步,我们将在伟大的朱头领带领下,逐步扩大城市规模,制造更多的宇宙飞船,飞向X星系,和伟大的先民们汇合,实现人类的伟大复兴……”

残破的宇宙飞船里冷冷清清,只剩下不足10万人,都是与当红政治家们唱反调的人,以及人类主政后出现的新穷人。尽管陈星极力反对大量移民火星的计划,因为火星的沙尘暴预报减灾技术远没有达到人类专家吹嘘的水平,就像星际天气预报无法准确预测一样一样。但是,人类的游戏规则已经不由得他控制,汹涌的选票让冒险者更加疯狂,就像看一群猴子盖高楼一样摇摇欲坠,灾难随时可能发生。

不久,一场突如其来的火星沙尘暴,瞬间淹没了人类辛苦建立的火星城市,就像一场洪水冲垮了蚂蚁们建立的巢穴。沙尘暴过后,一切都被埋在地下,只剩下那曾经高举的竞选标语:来火星,让你重新过上地球的生活!

当陈星在飞船上看到火星上的这一切时,他想起了那首诗:

未来

我可以去到更远的未来

却再也回不到过去

那些曾经伟大的梦想

在未来一一变了样

当前脚下的花朵

你不要去碰伤

要让它们成为

你过去快乐的时光

陈星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他感到来日无多,一天,他的家人都来看他。他躺在生命维持机里,妻子老了,儿子长大了,和当年被机器人救出来的那个女孩结婚了,也有了孩子。陈星嘱咐他们:要让飞船上幸存的人继续沿着能量豆设定好的路线慢慢发展。等他死后,把脑中的能量豆取出,保存到事先准备的盒子里,藏在一个最高机密的地方。他剩下的肉体器官全部捐献,不能捐的,进入物质回收系统,让每一个元素都各得其所。

他的子孙们哽咽了,都立志于陈星的嘱托,留在宇宙飞船上,循序渐进地发展人类的复兴事业。

此时,陈星脑海突然呈现了年轻时他在深圳的美好回忆。那时的深圳那么年轻,就像那时的自己,朝气蓬勃,后来,那些当年朝气蓬勃的城市和人们都消失了,按部就班没有痛苦地消失在历史了,只有自己,经历了这么多起起伏伏,最终也要画上句号,这一切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生物蛋白活性的终结?或许一觉醒来,又会像开头那样,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他闭上了眼睛,只剩下了微弱的脑电波,就像将要熄灭的昏黄灯光,那脑电波翻译成以下文字:

TA带走了你的灵魂

TA走了,带走了你的心

从此你的生命里

再无爱情

TA走了,带走了你的魂

从此你的生活里

只剩呼吸

TA走了,你们再无纠缠

可是你的梦中

为何总有TA的笑容?

带走你灵魂的TA

是传说中的妖?

还是天上的仙?

亦或只是那转瞬即逝的能量波

给你单调的人生曲线

有了美丽的波纹?

让你平淡的人生

有了彩色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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