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
“放开我!”
朦胧之中,看不清是谁在对我说话。耳听得有铁链的摩擦声,不时有鱼或者其他动物尾巴拍打水花的声音,鼻中是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放开我!嗯.....”这一次的声音显得格外空旷,犹如晴空当中响了个炸雷,振聋发聩,令人胆寒。忽然我感觉左臂在不断的抖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拖拽我。
随即,铁链之声大作,身体不由的向左侧倾斜。这才发现,自己仿佛是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左手套着一个铁环,铁环上的铁链黝黑笨重,通向黑暗中深不可见的某处。
“放开我!”这次声音由远及近,声浪如拳头一样,震得人胸口疼痛,脑袋发懵。同时,手上铁链一紧,拖拽着整个身体往那黑暗深处去。
我极为惊恐,奋力挣扎,却有气无力,全身像脱水了一样趴在地上。任由那铁链,伴随着撞击石板的沉闷摩擦声,不断向黑暗中拖拽。我内心惊恐、害怕已极,那恐怖的声音却不住的在耳畔回荡。似乎每往黑暗中前进一寸,那拖拽我的东西就越兴奋,拍打水花的声音就越急促,腥臭的气味就越浓烈。
终于,左手触摸到了一片冰凉的液体,似乎是个水边。黑暗中隐约觉得,一头野兽正放慢呼吸,瞪着眼睛盯着我。犹如狮子、老虎等猛兽,发现了尽在咫尺的晚餐,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我内心大骇,全身颤抖,双眼紧闭,不敢与之相对。突然,我感觉一阵狂风向我袭来,腥臭之风大起,微一睁眼,只见一张血盆大口出现在我的眼前,强烈的窒息感迅速遍布全身……
“啊!”泫泽从梦中惊醒,不住的大口喘着粗气,全身大汗淋漓。
“做噩梦了?”妻子小楠悠悠道:“你看,你把儿子也吓醒了。”正说着,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入耳中。妻子急忙翻身安抚。泫泽扭过头去,见三个月的儿子白白胖胖,正四肢乱蹬的哭闹着,偶尔睁开黑色的小眼睛不时看看妻子,慢慢又熟睡过去。
看着妻子对儿子的安抚,泫泽对梦境的记忆渐渐变得模糊。伸手摸到了手机,屏幕上显示5:36。泫泽叹了口气,慢慢下床,生怕再次吵醒刚刚睡着的母子。
面对已婚七年的妻子,生活与工作的压力慢慢消磨了这个男人的激情,正压榨着他最后的耐心。
泫泽打开水龙头,将头低下,让水冲湿头发。
“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伸手从后背包住他。接着说:“今天是周末也不休息…….”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泫泽拿起毛巾擦了擦脸。
“哪怕休一天,你也能陪陪我和儿子,或者你去运动运动,打打球什么的….”妻子正嘟囔着。
“别跟我提篮球!”泫泽低声吼道,同时,左腿似乎又传来阵阵疼痛。他右手攥紧毛巾,左手用力撑在洗手台上。
“哇儿.......”一声声婴儿的啼哭又传了进来。“你今天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儿子又让你吵醒了。”说着妻子甩开他,急忙走进卧室。
泫泽看着镜子里疲惫的自己,满眼血丝,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行业,每天坐在钢筋水泥编织的笼子里,双眼空洞又无神的盯着电脑屏幕,等待着一天的结束。七年前他与妻子结婚,只是因为父母、亲人不断催促自己他已经到了,他们能忍受自己不婚的最大年龄。祖父甚至以年迈为由,训斥自己不孝。今年,儿子出生,祖父没有再用这个理由,因为在他闭眼前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第四世孙。
“哦,迟佑昨天打电话说下周来看孩子。”妻子的话打断了泫泽的思路。
“迟佑…….迟佑,唉,好多年没见了…..”泫泽喃喃自语。
“上个月不是刚一起吃的饭?你怎么不记得了?”妻子纠正道,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感觉你好多事情都忘了,上个月不是我提醒你,结婚纪念日你都忘记了。”语气当中,有些埋怨、失望。
泫泽听了妻子的话,怔怔的出神,迟佑不是有十多年没见了吗,上个月的结婚纪念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最近自己的记忆力似乎真的在下降。
但无论如何上个月发生的事情,不会不记得啊。难道妻子在骗子自己?妻子什么时候认识的迟佑?结婚典礼?泫泽脑海中的疑问不断浮现。
好在妻子说迟佑他下周来,可以当面问问清楚。
“迟佑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泫泽满肚子疑问,却又不愿细问。他害怕自己真的得了什么脑部疾病,连累妻子担心,或者说他不愿她担心。
“他昨天给你打了,说怕你太忙给忘了,又给我打了一遍电话,你果然忘了,还是你好哥们了解你……”
昨天!泫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的事情自己也忘了?他踉跄着从洗手间走出来,一把抓住餐桌上的手机,翻查着通话记录,手机屏幕的亮光映出了泫泽吃惊的表情:迟佑,15:22通话时长1分钟。
真的有电话!可自己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行,不行,去医院检查一下!泫泽心中嘀咕,竟慌了起来。
“泫泽,你怎么了?”妻子听见卧室外面一阵嘈杂,担忧的问。
“没事,我……我上班要迟到了,先走了。”泫泽慌忙应付,手脚并用,将西装套上,拎起公文包冲出门去。
头脑中不断安慰自己,肯定是弄错了,因为昨天所有的事情自己都记得——除了迟佑的电话。
他一边下楼一边努力思索昨天一天的行程。对啊,与往常没有不同。
甚至自己不用思考,都知道一天将会发生什么。走了十年的上班路,面对着公司每一个人,以至于每个人会发出什么表情他都可以预先知道。
正胡思乱想之际,突然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左脚从楼梯上踏空,身体立刻重重的摔了下去。好在楼梯所剩踏步不多,高度不高,脑袋里存了一丝侥幸。可不知怎的,左脚却蹩在了身体下面,一股痛彻心扉的疼痛感直传上大脑,险些疼晕过去。
同时,一个女孩儿的清秀面庞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一袭白衣百褶裙,乌黑亮丽的头发,笑吟吟的向自己跑来,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他片刻心安。但没等他想清楚这女孩儿是谁,随即又是刺骨的疼痛。
泫泽试了几次,知道自己是站不起来了,索性躺在了楼道里,任由这疼痛慢慢减轻,他知道自己的腿伤是老毛病了。
胫骨骨折,是高中的事情,这么多年的保养,刚才这一下,恐怕前功尽弃了。与熟悉的腿伤相比,刚才脑海里那个女孩引起了泫泽更多的好奇。
他闭上眼,尽量在脑海里搜寻刚才一闪而过的影子,隐约记起一袭白色百褶裙,黑色的秀发,清纯的眸子闪着泪光,却怎么也记不清女孩的样貌。他越想越焦躁,而且头越来越疼。
“今天的怪事真多。”泫泽自言自语,四下环顾有没有可以支撑自己起身的事物。
周末,又是清晨,整个小区静悄悄的。他多希望有个晨练的人,过来帮帮自己。
仰头一看,公文包正落在前方不远处,几份文件散落在地,电话从里面摔了出来。
泫泽见到散落的文件中有一份虽然压在最下面,可是那独特的文件封面,还是让他最先认了出来。
“不行,不能让邻居看到......”泫泽挣扎着,顾不上刺骨的疼向前挪动。好在电话离他并不算远,骨折的痛苦已经折磨的他满头大汗。他左手指尖刚碰到电话,立刻按下了紧急号码……
15分钟后,救护车出现在了小区门口,终于有晨练的人发现了骨折的他。几个热心的大爷引导者护士推着担架车,将泫泽推上了车。泫泽担心的看着公文包,护士告诉他文件都在,这才放下心。
“你这个伤要住院几天,你现在已经发烧了,通知家属来陪护吧。”医生一边说,一边在病例上写着。
“不行!”泫泽冲口而出。
“不行?”医生奇怪的看着他。
“我是说能不能,不用陪护。”
“随你吧。”医生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嘱咐了几句“你现在这种情况,自己照顾不了自己,交钱去吧。”说着将病例和几张单据递了过来。
泫泽驾着拐杖挪出诊室,踌躇了一阵。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同事,朋友,家人。一个一个的挑选着,却没有拨出一通电话。
医院人来人往,病人很多,D市是近20年高速发展起来的沿海城市,靠着石油和得天独厚的海岸线,政府不断招商引资,已经形成石油化工、旅游业、渔业为三大支柱的经济体系。
随着经济高速发展,外来人口大量涌入。而基础设施的建设显然没有跟上经济发展的步伐,全市的三家三甲医院已经很难满足市民的需求。
泫泽显然没有心情去担心目前城市规划的发展方向,他一遍一遍刷着通讯录却无处下手。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几个护士推着担架车急匆匆的挤过人群。
这么一挤,原本密集的人群,犹如平静的水面,被拍打出的涟漪一样,人人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泫泽被前面病人一带,手上一滑,手机立刻拿捏不住顺手飞出,也是亏得前后左右都是人,手机撞在了左侧病人的肩膀上止住了势头,开始下落。
泫泽知道这么多人,如果手机掉在地上哪里去找?手机虽不贵重,但是如果丢失,自己就真的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所以眼见手机下落,他也不管左臂下还拄着的拐杖,忍者疼痛,伸手一捞,将手机抄在手里,又怕拿不稳,变抄为握,跟着将手臂一收,稳稳的把手机拿回眼前。
泫泽没来得及暗自庆幸刚才这一系列潇洒的动作,却听得电话那头传出“喂喂”的声音。
泽低头一看,刚才的意外操作,竟然拨通了一个电话。而这个电话正是自己十多年没见的——迟佑。
“大泫,怎么不说话?喂……”电话那头传来急切的询问声。
泫泽听这声音很耳熟,但是又不太像自己记忆中的迟佑的声音。他满心疑惑,想问问清楚,于是回答道:“啊……啊是我……”
“我昨天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下周末去你家聚聚,我算着咱儿子不是正好过百日宴,酒店订了没有?我认识几家很不错……”
泫泽听着电话里滔滔不绝之声,打断道:“我好想忘了很多事……”此话一出,对面话语戛然而止,安静了会儿,又悠悠道:“既然已经过去了,还记着干嘛,忘了就忘了……”
“请34号,到诊室就诊,请34号,到诊室就诊……”
医院不时发出的机械叫号声,干扰了泫泽。
“你怎么在医院,孩子病了?”迟佑听见了医院机械的叫号声问
泫泽越听越糊涂,但显然迟佑知道很多事情,于是道:“第三人民医院,我想跟你聊聊……”顿了顿又说:“不要告诉小楠。”
“好的,我马上过去。”迟佑说完挂断了电话。
骨科,到处都是行动不便的病人,泫泽打完电话,随便找了一处角落的椅子坐着。小腿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他知道这是神经麻痹的结果。而发烧让他整个人昏沉沉的,眼皮也开始打架。他单手竖着拐杖,头靠上去,打算休憩片刻。
“放开我!”朦胧中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这次他似乎看清了,一条如蛇一般的身躯,鳞片暗淡,花色斑斓,在他面前滑动。惊骇之余,突然阳光明媚,微风徐徐,似乎在一片绿茵场上,一个少女笑魇如花,从他面前渐渐向前跑去。他甚至能听到少女欢快的笑声。他急忙抬脚追赶,却定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泫先生,泫先生……”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的摇晃,泫泽慢慢清醒。眼前是一个20出头的小伙子,西装笔直,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他看出泫泽的疑惑,彬彬有礼的解释道:“我们总经理因为身体不便,挤不进来,所以让我推您出去,手术已经准备好了。”
“你们总经理是谁?叫什么名字?”泫泽问。
“喏,在那。”小伙子向前一指。泫泽望去,一个胖子正在焦急的看向这边,不住的挥手。这胖子并不矮,只是太胖,显得矮了一些。
小伙子推着泫泽刚挤出人群。那胖子立刻走过来“大泫,这是老毛病犯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从小伙子手中接过轮椅扶手,亲自推着泫泽。
泫泽此时已经完全懵了,这是迟佑?那个瘦瘦的,不善言辞的迟佑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而且还是什么总经理。但是看着这胖子对自己的关怀倍至,也不由的心中一暖。
“我要去做个脑部检查,最近好像记忆越来越差了……”泫泽试探着问,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陌生的“迟佑”产生莫名的依赖,也许是之前妻子对自己的心理暗示,说他是自己的好哥们儿吧。
“你要先做腿部的手术,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当年你要是听我的……”迟佑突然觉得自己失言,立刻住口。
“当年?当年什么事情,我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泫泽问。
“没事,你先做手术,之后我们再聊那些青春往事。”迟佑见他神经兮兮,半开玩笑的说。
“不行,你不要瞒我……算了,我自己去找大夫,你走吧!”说着泫泽挣扎着想要从轮椅上起身。但此时他已经发着高烧,全身无力,根本站不起来。
迟佑见他如此固执,只得安慰道:“我没有瞒你,你脑部也没问题,上个月我不是还陪你来做过检查,你公文包呢?”迟佑转身从小伙子手中接过泫泽的黑色公文包,递给了他“你自己看,包里应该有你的检查报告。”
泫泽不敢相信,自己上个月还做过脑部检查,为什么这些事如同其他的事情一样全都不记得了?突然,泫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冷冷道:“你们不用骗我了,上个月的病例我为什么还会放在公文包里,还有,迟佑明明很瘦、很腼腆,你为什么冒充他!我一个工薪阶层,还值不得你们这样下血本的骗我!”
迟佑一听,先愣了一会儿,随即哭笑不得的说:“这是脑子发烧烧坏了,大泫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骗子常用的伎俩,你们赶紧离开,不然我报警了!别以为我真的发烧烧糊涂了……”泫泽有气无力的说着,由于激动,胸口不断起伏。
迟佑见状,只得无奈的对旁边小伙子说:“你去把骨科的医生护士全部叫过来。”小伙子应了声“是!”随即消失在人群中。
紧接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中间分开,四名护士赶到泫泽面前为他输液、吸氧。两名大夫也快步走上前,其中一位泫泽认识,D市有名的骨科专家,在全国范围内都享有很高的知名度。
“我是您的主刀医师,非常感谢您对我专业知识的认可。”专家说道。
护士接过迟佑手中的轮椅,慢慢推着他向手术室里面走去。泫泽一见这阵仗,专家可是货真价实。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转头见迟佑仍然很担心的看着自己,不似作假,便尴尬道:“你怎么这么胖了?”
迟佑抬手示意护士停下,自己走上前去;“自从不打篮球了,之前吃的饭都补回来了,你不是也一样?”泫泽苦笑了一下,一提起篮球,自己就烦躁不安。
“你先把手术做了,我在外面等你,回头咱俩好好聊聊。”迟佑补充道。
“可是总经理,您今天还有两个会……”小伙子提醒道。没等他说完,迟佑就瞪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
事已至此,泫泽只好接受治疗,本来由于高烧就导致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虽然对那些疑问,急于知道答案。但料想,就算自己此时跟迟佑谈,自己的身体也承受不住。只得点了点头,任由护士将他推进手术室。
麻醉之前,泫泽听到护士在谈论。
“这人谁呀,好大面子,不仅教授专家亲自上阵,连“油牧集团”的老总也全程陪同。”
“是呀,我一直以为,“油牧集团”的老总是个老头,没想到那么年轻,就是胖了点。”
油牧集团,泫泽还是很熟悉的,当年D市政府招商引资赚到的第一桶金。全国报纸刊登了这一消息,D市响应国家改革开放政策,引进来,走出去。创立了第一个中日合资公司,在石油开采、加工、提纯等方面开创先河。为我国石化工行业作出巨大贡献。
迟佑什么时候成为了“油牧集团”的老总。泫泽的疑问愈来愈多,意识却在麻药的作用下渐渐模糊。
“放开我!放开我你就自由了,放开我你就想起来了……”那个沉闷的声音又出现了,伴随着一阵阵的腥臭,泫泽可以明显感受到一个庞然大物在自己身边盘旋。
自己又一次感受到那种恐惧。软弱的身体,乏力的趴在冰凉的石板上,那股腥臭的液体要慢慢没过自己。
“你是谁?我到底忘记了什么!”泫泽不由得发起怒来。一连串的事情让他摸不着头脑,内心各种疑问压抑的太久,终于在极度恐惧中爆发出来。
只听得那个声音闷雷一般的传来,“哼,胆小鬼,懦夫、可怜虫,连睁开眼睛的勇气都没有。”接着,一阵剧烈的铁链摩擦声由远及近,“咔咔咔”不住作响。这一次的声音比任何一次都响亮。
泫泽左手边的铁链随着声音不断抖动,提醒他,自己与这东西绑在一起。
泫泽纳闷,自己这单薄的身躯怎么可能栓住这么庞大的物体。因为从声音判断这个东西的庞大可能超乎他的认知。
是做梦,不然自己哪还有命在?他不住的安慰自己,想到此处,他豁然睁开眼。
眼前仿佛被人罩了一层纱,他努力眨了眨眼,想极力看清眼前的事物,却发现根本办不到。入眼的是一片漆黑,即便没有那层模糊的纱,他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人们都说,当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听觉、触觉、嗅觉或其他感官就会相当灵敏。
泫泽此时就有这种感觉。他竖起耳朵,极力搜寻着任何细小的声音。他四下摸了摸,从石板上干湿的程度中选择了一个相对干燥的方向,身体匍匐着向那里爬去。无力的四肢想要站起身来,已经是不可能的。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自己正在做手术,肯定是麻药的作用,影响到大脑,导致梦里也是全身无力。否则骨折的左腿现在怎么可能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一想到这,泫泽紧绷的心这才放松下来,恐惧去了多半。
但冰冷石板的真实感,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本能的想要远离那片腥臭的水域。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触摸到一片石墙,起身靠上去,后背贴在了墙壁上,感觉有了依靠。恐惧又减轻了三分。
随着恐惧感的减轻,泫泽慢慢冷静下来,头脑渐渐变得清醒。双手不停的四处摸索,几番探索之后,他发现,在自己右边一米左右的地方,似乎有一扇石门。
然而,没等他再继续思考如何逃离这里的方案时。那个沉闷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唰唰的流水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头从水里探了出来。
陡然间,火光一闪,明亮的光芒照的泫泽睁不开眼睛,他在条件反射作用下不由得眯起了眼。但即便是闭眼前的一刹那,他还是将这个东西的轮廓瞧了个清楚,是...…是一条龙!
刚刚退下的恐惧感,又再次袭遍了全身。刚才的一瞥,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看见那长蛇一样的身躯,从水中一跃而出,口中喷涌而出的火焰,照的周围一片通明。泫泽随着乍隐乍现的火光,眯着眼睛,偷眼观察,这才慢慢适应了环境的变化。
只见,那龙全身鳞甲鲜明,腾在半空中,发出“隆隆”声音,与之相伴的,是一道道火光。长蛇一样的身体在空中不断游曳,如此奔腾了几次之后,身体突然慢了下来,两只巨眼瞪向了泫泽。
泫泽见那龙看向他,急忙闭上眼睛,一颗心似乎要跳出来。自己不住的默念,这是个梦,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即便如此,身体仍如奴隶般屈服在地,不敢直视这相传已久的神兽。
那龙似乎对泫泽的表现颇为满意,弓起身躯,慢慢向泫泽靠近。泫泽哪里敢瞧,只将手、脚、躯干全都蜷缩在一起,以期能提高安全感,但身体不受控制的仍自瑟瑟的抖个不停。
凭直觉,他感到,那龙的血盆大口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这时心里还在不住的暗骂“这麻醉师,肯定把我的麻药打多了,我怎么还醒不过来......”
突然,泫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他扑来,那巨大龙身带动起来的空气的如风暴一般,将他整个人席卷而起,顿时全身上下犹如有无数把刀子在割自己。
强烈的痛苦引发了他的记忆,一个少年站在船头,手持鱼叉,面对这波涛汹涌的海浪,在风暴中,坚定的指着前方,那时的风似乎比现在更猛烈……
不等泫泽仔细回忆,那刀子一样的风暴竟然停歇了。
泫泽正在诧异,只见乍隐乍现的火光不断升高,火光渐渐变小,最后像一颗星星一样消失了。
这一切变化也太快了,可是他刚刚松了口气,却见那火光瞬间由小变大。速度如流星撞击地球一样,像自己袭来,速度之快,能量之大,已不是他能闪避的。
空前的压迫感、窒息感,令他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出于本能,他更用力的蜷缩身体,双手护住头脸,迎接着如同命运安排一样的撞击。
就当泫泽以为自己必然命丧当场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惨叫,随即那死神降临般,毁天灭地的气势便荡然无存,换回的只有一声声无助的哀嚎。
泫泽没时间惊讶,也不想思考这龙在跟他搞什么名堂,经过这一阵折腾,原本精疲力尽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虚脱的躺在石板上,大口喘着粗气。
“放开我,放开左手的铁链。”龙似乎也累了,声音中充满了疲惫。
经龙一提醒,他才又想起来,左手的手腕上还栓着铁环。此时他早已身心俱疲,全身上下如同压了一座大山,左手哪里还提的起来。虽然心中疑问重重,却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无奈,只得在龙的吼声中,渐渐沉睡过去。
泫泽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做梦也这么累。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声雷电的爆鸣,将他惊醒。他见到,雷暴闪烁不定的电光中,一条巨龙不断扭动身躯,并发出阵阵痛苦的嚎叫声。
泫泽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他细看之下发现,每一次雷暴过后,那龙的身体就会变小一点,渐渐的这个原本其大无形的庞然大物,变成了泫泽意识中可接受的大小。终于,在一次雷暴后,这神兽如死蛇一般从空中掉了下来,落在他左手边不远的地方。
此时泫泽才发现,原来这龙周身上下,都被铁链捆绑,由于身躯太过庞大,原来根本注意不到。
这时再看这粗重的铁链,如捆绑小蛇一般,重重压在它身上,令他动弹不得。而铁链的这一段正绑在自己左手上。
空中仍不时有雷暴传来,那雷电如鞭子一般抽打着这奄奄一息的神兽。
突然而来的转变令泫泽措手不及,刚刚还威风凛凛的神龙,此时竟然如家畜一样任人蹂躏,不由得心生怜悯。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经常陪族人一起参拜龙王庙,祈祷龙王保佑出船顺利,满载而归。此时虽然在梦中,那股虔诚的劲头却油然而生。
念及此处,他再不耽搁,不假思索的撤下了手上的铁环,随即向那神兽扔了过去。
他盼望神龙知道自己已经解脱了对它的束缚,于是尽量将铁环朝他可见的范围内投掷。
“咚”的一声闷响过后,泫泽发现自己的准头还是不减当年,他精准的投掷手感似乎是天生的,那铁环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龙的嘴边。
龙一见铁环落下,狡黠一笑。原本已经干瘪、暗淡的身体立刻变大,空中的雷暴也随着铁环的落下消失不见,随即换来的是神龙震耳欲聋的怒吼。这吼声在泫泽听来分明就是拜托束缚后一阵阵亢奋的欢愉。
那神兽腾空而起,将身上的铁链,如泄愤一般咬断或扯断,最后喷出火焰,加它们熔成灰烬。泫泽呆呆的看着,他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也完全感受不到自己内心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心里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如同那铁链一样,化成了灰,焦躁不安的心,突然变得平静,前所未有的安逸感充斥着自己。一念放下,一念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