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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人们

晌午时分,周二爷和崔氏遣散了下人,悄咪咪地来到女儿的屋门口。自儿女进京都,这宅子里就剩下他们老两口,倒也感觉空落落的。

下人们都想着,老爷夫人可能是想念小姐少爷们了,便都识趣地退到了院子外头。

尔玉的房门紧闭着。

周二爷和崔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交错,似乎是在交谈。

——你去敲门。

——我不。

——你快去。

——你怎么不去?

老夫妻间,经年的相处,形成了如此默契,通过眼神便能明白对方想说的话。

最终,还是周二爷落了下风,先是轻轻地敲了敲门,半天,见屋里没动静,才推开房门。

木门“吱嘎”地一声开了,带来正午的一大片阳光。

“尔玉?姑爷?”周二爷一脚踏入屋内,便觉兰香扑鼻,下意识地把头转过去,避开床的方向。

崔氏在他身后拧了一把,道:“怎得称姑爷,应当尊一声仙君,你怎么越老越不懂规矩了。”

周二爷吃瘪,不过想起谢昉对自己的恭敬模样,抖了抖自己宽大的衣袖,把崔氏的手抖了下去,又正了正自己的衣襟,道:“尔玉是我的宝贝闺女,他娶了我的宝贝闺女,我自然应当称一句姑爷的。”

崔氏听他说“娶”之一字时便色变,压低声音道:“你若是说顺嘴了,出去也乱说,到时候全家都要跟你去吃牢饭!我们的闺女在京都....没了,现在她是公主殿下,是嫁给仙岛的公主殿下。”

崔氏把“仙岛”二字咬得死死的,周二爷便也不好说什么,他心下也有了盘算,崔氏所言的确有理,只是如今他放在手心里的明珠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嫁了,他心底到底也是有些酸楚的。

可是天家下的旨,世上又有谁敢违逆呢?

崔氏先一步进了屋,环顾四周,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好像从来都没有人住进来过。唯独桌上摆了一张字条——

“安好,已继续前行。”

那字苍劲有力,清瘦而聚气节,周二爷捧着字条端详了好一会儿,连声道:“好字,好字啊。”

落款的“小婿敬上”更是让周二爷舒心不已。

见女儿有了稳妥的依靠,周二爷眯了眯眼睛,捋着胡子,目光放得极远——

“想什么呢?”崔氏捏了下周二爷的袖子,却见他不动,定定地看着远方。

或许是许久都没见过自家丈夫这般模样,崔氏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丈夫压低声音,对自己说:“今日天不亮的时候,我来送字条,姑爷闻声便醒了,我与他聊了几句。”

周二爷眯着眼睛,鼻尖兰香萦绕不散,仿佛时间倒流,太阳回到了没升起的时候。他蹲在房门外,自家女婿蹲在房门内,两个男人透过门缝小声地说着——

“岳父听小婿一言,不日圣上将对老太师发难,万望岳父做好准备。”

门里人声音低沉,让人产生莫名的信任。

“时局动荡,这样也保全了周家,大乱避世,只盼岳父在听得消息以后能尽快携全家找一处偏僻的地方避难,一年后的今日,小婿会在此等候,再议将来。”

......

京都。

徐景和在祭天礼之后的第二天才被放出来的。

灰头土脸地出宫,圣上给了敬仪长公主体面,才赐了轿子,不至于让徐景和太难堪。回到宁王府时,宁王夫妇倒是同寻常一样,对她礼遇有加,可是不知为何,打从宫中回来,徐景和看这些人的笑都变了味——好似都在变着法儿地讥讽着自己。

当夜府里又有一批珍宝遭了殃。

“这人有毛病吧?”

李娴坐在宁王妃身边,正在剥着葡萄皮,那边打砸声太过刺耳,在静谧的夜里更加让人烦躁。

明启和尔贤准备回崇州了,李娴这些日子都没见明启,心里本就不爽快。徐景和没回来的日子倒还好,她一回来,府里闹了个鸡飞狗跳,李娴本也是个暴脾气,容忍至此已属不易。

“随她砸去吧。”宁王妃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隽之最近都忙些什么,早出晚归的,不过这样也好,倒避开了这位姑奶奶。”

“娘,你没发现,我哥自从娶了这个疯子,就变得很奇怪了么?”李娴把葡萄皮扔在一旁的碗里,将果肉喂给宁王妃,“从前他隔个几天就要同我吵两句,如今我见他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别说吵嘴了,就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娘,你后悔给他娶这个女人么?”

宁王妃嚼着女儿喂过来的葡萄,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说法。隽之也是为了你们爹...唉,早说了回封地去,哪还会出这些事。”

“小姐...小姐!”一个穿着黄衣服的丫鬟从门外扑了进来,跪在地上,抖个不停。

宁王妃皱起眉,斜睨了她一眼:“天大的事,能这般失态?等下去领罚,真是给府里丢人。”

李娴倒没管那么多,继续剥着葡萄皮,不紧不慢地问道:“怎么了?别说是那院的郡主娘娘把家里的东西都砸光了,现在要我去库房里给她取一点?”

“小姐...”黄衣丫鬟抬头望向李娴,含着泪,又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再叩首,道,“奴婢方才去收您白日里洗的装干花的罐子...奴婢...奴婢知道您爱重那罐子还有罐子里的花,便小心着去拿,谁知..谁知路上正巧遇到世子妃娘娘,她...她把罐子和干花全都....”

“全都怎样?”李娴猛地站起来,瞪着微微发红的双眼,上前几步,揪住那黄衣丫鬟的领口,恶狠狠地问道,“我的花和罐子怎样了!”

“全都碎了。”那黄衣丫鬟是带着哭腔说出来的。李娴跌坐在地上,感觉眼前一片恍惚。

那些干花,都是周明启从江南寄回来的。

那罐子,是他亲自挑来送给她的。

周明启说,这样别致的花,要配素色的罐子,才能不落俗套....

全毁了。

李娴也顾不得宁王妃在身后的呼喊,发疯了似的冲向徐景和的院子。

那院子里一片狼藉。

从屋里到屋外,甚至到通往正厅的通道里,都是些破碎的东西。

李娴一眼便从那中间看到了她的干花。

那些让她开心了几个晚上,闻了许久都舍不得放下的花。

好像都是那少年身上独特的香气。

李娴跪在地上,不顾碎瓷片扎伤了自己的手和膝盖,就那样捧着那七零八落的干花,不停地流着眼泪。

宁王妃从后面赶过来,见到李娴这副模样,也是吃了一惊,旋即想要扶起女儿。可是她却甩开了母亲的手,红着眼睛,一步一步地走到徐景和的屋里。

宁王妃心道不妙,不知如何是好,想着叫下人去喊宁王来帮忙,又觉得宁王来了也做不了什么,只有添乱的份。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屋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李娴,你疯了么!”

宁王妃带人跑进屋,只见李娴与徐景和扭打成一团,徐景和的发髻被拆得零零落落,就好像是堆在府门口的稻草堆一样。

“王妃不好好管管你这疯女儿!若是有病,便去治病,这般待我作甚!”

徐景和和李娴被下人们强制分开,李娴犹瞪着眼,想要再冲上前去给那女人几巴掌。徐景和也被按在另一边,却率先对门口的宁王妃发难。

宁王妃也在气头上——本就是她徐景和闹个没完,这回到怪起娴儿来了?

“郡主娘娘没日没夜在我府上摔打,不知道的以为我宁王府苛待了您,给您逼疯了。”宁王妃讽道。

“你...”徐景和气得气息不稳,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她指着李娴,道,“你跟你哥一个德行,都被周家那些下贱的迷得七荤八素的,呸!要不是圣上下旨,你以为我会嫁给你哥?全京城那么多豪门显贵,你们以为..你们以为我是求着嫁过来的?!”

“呸!你才是个下贱坯子!”李娴眼泪都不知流过几行了,犹竖着柳眉,怒斥道,“那周家的二姐姐样貌品性哪点都高过你,你在她面前连个蚂蚁都不如,不过就是仗着你娘是敬仪长公主罢了!你若是换个娘,纵得你这性子,早不知被休了几次了!”

眼看着李娴都要骂到长公主头上去了,宁王妃心道不好,赶紧道:“这都没完了是吧,好端端的提人家周家干什么!这些事若是能解决,便解决,解决不了,左不过是闹到圣上跟前儿,讨了个和离罢!”

“你们宁王府敢跟我和离?我娘是敬仪长公主,我爹是徐相!没了我,你们宁王府还想在京中立足?”徐景和发疯了似的怒吼着,却没注意到门口又站了个人。

男声低沉沙哑,仿佛陈年的佳酿,入耳有无限的回味。只是那声音却冰冷异常,在一场闹剧中,格外清晰。

“按你这么说,我宁王府没娶你之前,还算不上王府了?”

李隽之披了一身月华,站在门口。长身玉立,少了几分少年人的浪荡,多了些成熟、稳重,甚至...孤独。

徐景和不再言语,悲愤地把头转到了另一个方向,不去看李隽之。

李隽之倒也没管那么多,径直走了进来,示意下人将李娴松开,便又向宁王妃揖了一揖:“孩儿不孝,明日便去向圣上求和离。”

“未来,我宁王府如何,便与郡主娘娘再无干系,愿娘娘能早日找到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可别在我们这种小门户上浪费时间。”

李隽之面无表情地说着,好像是在陈述一些不容否定的什么,毫无波澜。

徐景和怔怔地看着他,难以置信似的:“你...你要休我?”

“小门户怎敢休您,”李隽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是和离,郡主娘娘。”

“李隽之!”徐景和嚎啕,“我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娶了我以后,便这样晾着我,如今还要怪我跟你闹么!”

李隽之冷眼看着。

“你知道我有多想嫁给你么,李隽之....世子爷!你为何让我如此难堪....我是敬仪长公主的女儿啊...我是圣上最敬重的姐姐的唯一骨血啊!我对你们家只有利处,你为何要这样作践我!”徐景和哭得撕心裂肺,“从成婚到现在,你我不过同房两三次,你就这样厌弃我么?若是换作周尔玉,你还会这样做么?!”

周尔玉?

李隽之眯着眼睛想了想。

这是他第一次听进去徐景和说的话,若是自己娶了周尔玉,会是什么样呢?

那应当是...天天拌嘴,自己却总是生不起来气,反倒更加宠着她。

那自己便不必忙活着这些,同她在一起,一切便都好起来了...他什么也都不想要了。

若是娶了尔玉,那便可以带着爹娘妹妹回到封地,去游山玩水,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也不管圣上会不会夺了宁王的名头,反正他也不想要,只要和她在一起....

徐景和的哭声将他拉回现实,一切美好均破碎在此,破碎在这个女人身上。

李隽之摇了摇头:“我已尽我所能敬你重你,是你想当然的太多了。”

“李隽之!我就算死,也不会同你和离!你更别想休掉我,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元配!是你的发妻!”

......

外面下雨了。

李隽之站在雨中,没有打伞,就那样直愣愣地被雨淋着。

李娴走到他身边,一样没有打伞,也一样直愣愣地淋着雨。

见妹妹来了,李隽之的眉头才舒展些,他从怀里掏出一只七宝镯子,递给她,道:“周明启托我给你的,他过几天便启程回崇州了。你的婚事,也是归圣上做主的,妹妹,有些事该放下就放下吧。”

李娴接过手镯,放在手里细细摩挲。

“哥,那你放下了么?”

雨一直下。

此时此刻,张子敬也淋在雨里。

太师府的轿子正在自己的面前,那日思夜想的人,也正在轿子里。

张子敬伸出手,想去掀开那轿帘,告诉那个姑娘,自己有多欢喜她。

可是...天上的仙子,怎么会对俗世的匹夫动心。

张子敬低下头,任雨打在他的身上。好似一只受伤的小兽,窝在那,一动不动。

终究还是一把伞挡在他的头上,遮住了风雨。

张子敬蓦地抬头。

尔贤站在他的身边。

明启在轿子里冲着二人挥了挥手,便带着下人往前走了几步,意思是二人可以放松些聊。

起初还在心里准备了很多话,可是见到了眼前人,张子敬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该说些什么呢....

“小张将军。”

那熟悉的声音,那熟悉的人...张子敬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站了起来。他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似的,目光灼灼,好像要把眼前的姑娘刻到骨子里。

这样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让尔贤有些不自在,她刻意地挪开了视线,轻声道:“小张将军前途大好,张将军又得圣上器重,未来会有无可估量的功绩,可千万别耽搁在了儿女情长上。”

“不能和心爱的人相守,要这些虚名作甚?”

尔贤顿了顿,道:“小张将军应是满心家国大义的,不应...”

“周尔贤,”张子敬打断她的话,“你告诉我,我只要你现在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是一点...一点也好。”

“我已为他人妇。”

“那又如何?你去和离,哪怕你去要一封休书,尔贤,这些都没关系的,或者我去替你要,由我家出面...尔贤,只要你点头,你什么都不必担忧,我都能替你做好。”

“你真是荒唐。”

“尔贤,我真的真的...我想把我有的最好的都给你,尔贤,求求你....”张子敬说着,慢慢低下了头,也不知他脸上的,是泪水,还是划过的雨水,“我知道你在许家的日子过得不好,求你,尔贤,跟我走,好不好?我愿意把我所有的身家都交到你名下,我一辈子只有你一个人,我....”

“够了。”尔贤冷着脸,看不出悲喜,“如今我还没被夫家休弃,断不得行此荒唐事。小张将军,你年纪小,我只当你吃醉了酒。”

“你不爱他!周尔贤,你问问自己的心,你不爱他,为何不放过自己?我等你还不成么?我等你从许家走出来,我再风风光光迎你进门....”

张子敬说完,尔贤许久没回话。

恍惚了半天,好像少年时那满心的期待又涌上了心头,不知为何,尔贤想起了开在她闺中的青杏,那般涩,又带着丝丝的甜味...

她爱许孝伯么?

在许家的这三年,她只学会了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妻,一个合格的儿媳,却从没学过如何去爱一个人。女子应当用“爱”来衡量婚事么?尔贤不明白,所以她不敢去做决定。失去了生母,她自幼便被抚养在崔氏膝下,学的都是女子该如何顺从丈夫,爱戴丈夫,规劝丈夫。可是...她永远也学不会像自己妹妹那样勇敢。

妹妹不管做了什么,还有回头的余地,还有可以栖息的港湾,所以妹妹敢做许许多多的、在尔贤眼里看着是荒唐的事。

可是自己不敢。

她没有退路。

她不敢疯。

想到这儿,尔贤不禁想起那远嫁的妹子,稀里糊涂地上了心上人的喜轿,这到底是一场缘分,自己倒有些羡慕她。

从前都是自己护着妹妹,她也知道,尔玉一直都很依赖自己。可是现在的尔贤却分外地想要变成尔玉,想去张开双臂,去逆风飞着,去享受着完全为自己而活的人生。

思绪终究还是会被带回来的。

末了,尔贤轻咳了一声:“小张将军,有些缘分,生来便注定了没有结果。能和你相逢一场,足够了,我不敢再奢求别的。您是能睥睨万里的雄鹰,是我朝未来的一颗将星,莫要为我这浮萍,丢了身份。”

“尔贤,我...”

“妇人祝将军余生平安喜乐,早日觅得一份好姻缘。”

尔贤冲着张子敬行了个大礼,便将手中的伞放到张子敬手里,头也不回地踏入了雨中。

就是这样么?

张子敬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只能这样么?

“周尔贤!”

那一声撕心裂肺,可是前面走着的人儿,连头都没回。

轿中,周尔贤别着头,不断地用帕子拭去脸上的泪。

明启坐在一旁,心情十分复杂。

一切从一开始就是既定的,走到这一步,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为什么心里都那么难受。

“大姐还要回许家么?”明启低着头。

“嗯。”

“可是我们从崇州来的时候,你是做好了和离的打算的。”

“我若从许家走了,去到哪里?”尔贤笑着看明启,表情比哭还难看,“在家待一辈子么?我如何好意思..或是再嫁?我若是再嫁一个这样的人家,那这场和离还有什么意思。在太师府帮着祖父管院子的时候,学了好些东西,许孝伯虽然不成样子,但是许家的二老对我甚好,我不能就这样走了。”

“姐,你是爱小张将军的,对么?”明启叹了口气,道,“你不愿他为你放弃太多,更不愿...”

更不愿他娶一个二嫁女子,辱没了门楣。

尔贤一直在这礼法中挣扎着,好不容易想要挣出来,看看外面的天地,可是到底还是被一棒子敲回了束缚里。

她这样的女子,不该,不配。尔贤摇着头,想着。原来在牢笼里待久了,便理所应当地认为牢笼是对的,外面的自由,永远是错的。

永远。

错。

......

尔玉坐在一头小驴上,正抱着谢昉的剑,吹着口哨,尽情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不知谢昉是如何答允她这无理请求的,二人从崇州出来以后,没有如原定的计划一样,赶上前往东海的木头队伍,而是买了头小驴,慢悠悠地绕去了西南,再从西南往东海走。

谢昉牵着驴,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那个小姑娘,目光分外柔软。

“我从小就有个梦想,就是能在一座小城里开一家小店,待到在那座城里待腻了、烦了,再去寻一处别的地方,从头来过,就这样走走停停,一生就过去了。”尔玉晃着腿,伸手抚摸那驴子。那驴脾气也驴,被摸了两下,便不耐烦地叫了两声,本想着撒撒欢吓一吓背上这人,可是那驴子实在惧怕谢昉,看到他睨过来的目光,便怂怂地低下了头。

“好啊,等我们到了益州,便可以在那待上一阵子。”谢昉偏了偏头,仿佛那温柔的岁月就在眼前似的。

“那我们开个什么店呢?”尔玉绞着袖子,抱着剑的动作下意识地紧了紧,突然,她灵机一动,“你这剑不错啊,不如我们开个卖剑的铺子,怎么样!”

谢昉笑着摇了摇头:“我只会用剑,不会铸剑。卖武器的铺子,大多是自己铸的,恐怕不会愿意把武器给我们再卖。”

“我还没见过你用剑呢。”

“找到了住的地方,便给你看看。”

尔玉坐在驴子上,满心都是欢喜。她忽然想到,未来的日子、岁岁又年年,都能和这个人在一起,这是多么充实而幸福的生活。

到了益州边界的时候,夜也已经来临了。

谢昉和尔玉投宿在一处较小的客栈里,那驴子也被伙计牵到马棚里,享受着马儿才有的待遇。

益州比崇州富裕,吃食的花样也更多。谢昉向来对吃的要求不高,但是看着尔玉望向厨房那眼巴巴的神情,还是忍不住在客栈的一楼坐了下来,同尔玉点了些荤食。

一楼里坐的人不算太少,虽然这个客栈实在地处偏僻,但是来往益州的人大多要经过这条路,这处便也算热闹。

小店里的厨子不多,上菜更慢了一些。尔玉趴在桌子上,盯着谢昉舍不得移开眼——真好看呀,这副皮囊,怎么看都是不厌的。

谢昉刚想说话,便听身后有一颇为熟悉的男声响起——

“谢兄?”

来者穿了通身的绿,头上歪歪地扣了个金冠——想扮成一副风流样子,却舍不掉珠光宝气,好奇怪,好奇怪。

谢昉转过身,脸色一黑,不大情愿地拱了拱手,道:“陆公子。”

要说起这个陆公子,谢昉真的头大,如同尔玉见到李隽之一样,想逃却逃不掉。初见陆公子时,他被一伙歹人抢劫,谢昉路过,施以援手,这位陆公子便跟冤魂似的缠上了自己。陆家是西南一代开钱庄的,有两位公子,大公子负责打理产业,而这位陆二公子陆元宝,便顺理成章地整日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陆元宝缠上谢昉以后,便常常拉着他去秦楼楚馆闲逛,谢昉当时在等祖师爷的消息,只能留在这里,念在陆元宝只是去听曲儿喝酒的,谢昉便也随着他去了。

陆元宝很有音律天赋,谢昉兴致来了,便化名“谢铜钱”给他的曲子填些词,这对“元宝铜钱”的曲子,在西南一代甚是流行。

收到了祖师爷的消息以后,谢昉便一日不敢耽搁,继续往京都赶。陆元宝失去了“谢铜钱”的词,搞得自己的曲子也没了魂灵,郁闷了好一阵。

有缘千里来相会呀,陆元宝搓了搓手,大咧咧地坐到了谢昉桌上,嬉笑道:“谢兄,这么久不见,我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你也不给我传个信来。”

谢昉低头抿了口茶,陆元宝这才注意到桌子上还有一个人,还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女子,他看了看尔玉,又看了看谢昉,道:“谢兄,这位美人是....”

尔玉看陆元宝和谢昉也是挺熟的,刚想自我介绍一番,还没开口,便被谢昉打断。

谢昉看了他一眼,眼神颇为不善:“我家娘子。”

“哦哦哦,”陆元宝谄媚地笑了,“那便是嫂嫂了,在下是陆家钱庄的陆元宝,西南这一带,您好好玩,看上什么就拿什么,报上我陆元宝的名字便好!”

突如其来的大礼,尔玉尴尬地笑了笑,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不瞒你说啊——我们宁王府啊,就是钱太多了,没地方花,你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买什么。就算你想要京都的半座城——”

记忆里那个浪荡的世子爷越来越远,尔玉还有些心酸,不知道这位兄弟现在过得怎么样,家里的钱有没有被他败光?

眼前这位爷和京都的世子爷,若是有朝一日得以相见,那恐怕要激动地拜把子了吧。

......

尔玉吃得饱饱的,躺到了客栈二楼房间的大床上。

谢昉寻了小二要了热水,又买了些香气馥郁的花,洒在浴桶里。

“阿玉,要洗澡么?”

感到身边的床往下塌了一块,尔玉便知他正坐在自己身边,兰香萦绕在鼻端,尔玉含笑把脸埋在他胸前,耍赖道:“好累,你给我洗。”

谢昉哭笑不得,伸手刮了刮尔玉小巧的鼻子,道:“你还没累够?”

怀里人使劲蹭了蹭,声音像小猫一样,懒懒的、糯糯的:“哇,大灰狼又要吃小白兔了吗?小白兔好怕怕。”

谢昉没忍住笑了出来,揉着尔玉的头发,俯身在她耳边,嗓音低沉:“明明你就是那个怎么都吃不饱的癫狂小白兔。”

他把“癫狂”二字咬得很重,目光可见地,尔玉的脸上红了一片,她推开谢昉,佯装发怒,道:“我不想理你了。”

谢昉顺势躺在尔玉身旁,胸膛紧贴着她的背,伸手反复抚摸尔玉的腰。

“你这么喜欢吃,进了益州城,我们便开一家小酒馆吧,像京都的祥云间那样,不过益州可能没有那么好的厨子。”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谢昉的额头上,尔玉靠到了谢昉的怀里:“你真好。”

下一刻,谢昉欺身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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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曾温婉谦恭,娇媚可人,然而为了她的丈夫,那个一国之君,她身披战甲成了人人惧怕的鬼将军,可终究落了个家破人亡,身心皆残的下场。她抱着极度不甘奔赴黄泉,睁眼却回到了十年之前,那个一切都还没发生的年龄。于是,她画了一条很长的索命线,她要把前世那些拉她入地狱的人扼杀在摇篮里,姨娘想要她命,那就去死吧,妹妹想要她的命,那也去死吧。前夫,嗯,不能死的那么快,得留着慢慢收拾。只不过,这线画着画着怎么就歪到了那个清冷凉薄的景逸王身上???好吧,这位前世的时候就是她极少数的知己,有恩无仇,她只能收起獠牙还时不时的顺顺毛。“你的意思是,你嫁给他五年?还有两个孩子?”她眨巴眨巴水眸,点头如捣蒜。于是,某人的醋坛子翻了。当天夜里,前夫的马场被人一把火烧了。第二天夜里,前夫的后院成了蛇窝。第三天夜里,前夫种的一院子菊花被水淹了。浑身起麻疹,拉到爬不上床,出门被打,睡觉被整。接连七日,堂堂南召五皇子莫名其妙被针对,气的吐血三升,这一查,还是自己惹不起的皇叔,逼的他只能求了一道圣旨远离盛京。她收到前夫捧着圣旨落荒而逃的消息时乐了,捧着腰笑得不能直身,只能缩在他的怀里笑意吟吟。咱说好的不生气呢?
  • 落笔惊雷

    落笔惊雷

    壮志何堪摇五岳,泼墨书画舞长矛。画道谁执牛耳笔,重炼天道写春秋。以画重炼天道,画人、画鬼、画仙;画出一条成仙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