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诸云兮走后,大雨总算停了。
拨云散雾,藏了许久了阳光像是珍宝一般,街上的小水坑开始干涸,积累的雨水很快蒸发消失,像从未来过一般。
殿内太过空荡荡,于是小姑娘开始一个人出去乱走,开始若有所思。
于是小丫头片子爬上城墙头学那些文墨酸书生感叹人世,却看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平民百姓正在议论纷纷。
“今年这雨下的离奇啊。”
“是啊,往年可没有这事。”
“此乃上古神兽降临啊,你们且听我道来,这神兽名为夫诸,形为四角白鹿,性情温驯,喜四处角戏……。”
于是,茶摊子上不知道从那里蹦出来一个小姑娘,与那说书人争论了半天。
“你怎知是神兽夫诸?”
“你怎知他形如白鹿?”
“你怎知他性情温驯?”
“可有依据?”
小姑娘叉腰伸手问说书先生要凭证,气的先生半天说不出话。
于是偷偷摸摸溜进了南书房想读些诗词抒发愁思,“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半阙词没读完就昏昏欲睡。
却看见上次殿外那个白瓷娃娃坐在南书房内大声朗诵,五岁的娃娃摇头晃脑,沉醉其中,再望着自己手中的下半阙诗词,“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于是肖岁一深深觉得自己不是读诗词的料,不如学学子瞻,去御膳房研究东坡肉。
某日,苏尹云舟将肖岁一召了过去。
外头日光正好,殿内却点了烛火,深色的纱帘将门窗裹地严实,暗香弥漫。
殿中央摆放着一方绣架。
苏尹云舟坐在绣架前,十指纤纤撑开绵密的丝薄,身畔左侧李嬷嬷端着一碗菊花茶面无神色。
殿内寂静,肖岁一仿佛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声,踮着脚尖悄悄的走近。
“你陪着我吧。”
仿佛幽幽深渊中传来一句苏尹云舟的呼唤,还带着点回音。
肖岁一点了点头。
“殿下,可以开始绣了。”
身旁的李嬷嬷淡淡一句,没有丝毫温度,完全不像当日的慈祥。
“好。”
仿佛咬牙切齿般吐露出这一个字。
指若春风,一针一线拂绿江南两岸。
一绣便是一月,不知不觉已经盛夏,但绮夜国的夏天似乎没有多炎热,反而冷暖相宜,十分舒适。
直到那日,李嬷嬷捧着一个大衣匣子来找她,肖岁一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原来顾子榆不叫顾子榆,而是礼部侍郎上官家长子——上官子榆。
那日派肖岁一去邀顾子榆后。
玉兰树下,苏尹云舟从清晨等到黄昏,行人过客匆匆,唯独不见顾子榆。
她以为他出事了,急急忙忙赶到城南顾宅,却不想他早已人去楼空,侧门的小宅院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连门口两颗青翠的松柏都消失不见。
她询问顾宅的看守,看守说顾家老太爷只有一子,且早已出嫁,顾家并无其它少爷,谈及侧门小院里的人却含糊不清,只说查了记事,今日家中并无客人。
她跑回御牧马场,问马场的领事,领事说那公子只说是顾家大公子顾子榆,并未说其他,翻开马场账本,一次次进账后的签字笔墨都是顾子榆,一笔一划血淋淋的刻进苏尹云舟眼中,可顾子榆却凭空消失,仿佛从未来过。
她在西泸锦州找了大半个月,派出了她母亲大人在她身边安放的所有眼线。
直到礼部侍郎上官府传出消息,上官府的长子上官子榆要与自己的姨妈——杉代公主之女宛秋郡主成婚。
一时间街头巷尾纷纷祝贺,一个是皇室血脉,一个是二品大元,良辰美景,千古佳话。
只有苏尹云舟被“子榆”二字深深刺痛。
派出去暗访的人回来禀告,说上官子榆的父亲姓顾,是城南顾家的大少爷,那上官子榆不过是在外祖父家寄住,顶着外祖父的姓在外浪荡。
苏尹云舟不信,独自一人跑去了上官府,在上官府外苦等了三四日。
直到那日黄昏,夕阳西下,苏尹云舟遇到了上官子枫,上官子榆的弟弟。
上官子枫带着身边的小厮偷偷摸摸的出了门,这俩人一路嘀咕,说是哥哥即将成婚,在府内闷了数十日不能出门,要他出门,替哥哥看看御牧马场的玉兰树上是否还有残留的玉兰花,若是有,便带回去两三支。
可笑,真是可笑,他心心念念着御牧马场的玉兰花,却不记得她。
更可笑的是她明明知道了一切,却还跟了上官子枫一路。
到了御牧马场,远远望去,玉兰枝头零星寥寥了,并无花影,像极了她支离破碎的心。
在顾子榆眼中,月容不过是个只会骑马的野丫头,哪比得上宛秋郡主金枝玉叶,绣艺绝佳,誉满锦州。
名利是非,如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