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诈如宁寒,本就是从小练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如今那异兽已经被苏翎逼迫的现出了原型,当下便不再做过多的犹豫,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力量,将身后的铁栏杆生生掰开了去,几个转身就消失在了这个寝殿之内。
那些西山的异兽,口中吐着腥臭的液体,看着苏翎的目光满满的,都是不善之色。苏翎手中也丝毫都不客气,锁住它们的头颅,穿透它们的心脏肺腑,那些异兽不过是怨气集散的东西,凶残的外表之下,并没有太多的攻击力。
不过,这一点也很是容易想到。毕竟,要控制一个巨大的力量,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依着那小皇帝宁寒的性子,分明是不会愿意牺牲什么东西,那么这异兽应当只是唬人的存在。
只是当解决了这寒国皇宫内的旧事,苏翎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出了皇宫的宫门,打算回苏府去。
只是这城,今日有些安静的不同寻常啊。或者说,只是她现在所经过的一条主街?那些原本应该喧闹的集市,如今是空空荡荡的。那些人头攒动的酒楼茶馆,干脆上了板子,这算是不做生意了?
只有偶尔几个妇孺老弱,搬着小板凳在门口晒着太阳,也只是远远的在自家院子里,懒洋洋的斜着眼睛,看一眼苏翎。
苏翎在路上缓缓的行走着,心中的疑惑越加升的高了。
皇城门口到苏府的距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苏翎今日倒是足足走了两炷香的时间。
当停在苏府的门口,正打算伸手推开大门的时候,她忽而猛地收住了手。
不好!事情不对劲!
然而这时候才注意到,已经算是晚了。突如其来的力道让转身,想要逃跑的苏翎一把包裹住。再看时,只剩下了大红色艳丽的锦缎的后摆衣袍,快速的湮没在了白色的门墙之内。
……
当苏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花决明温和的模样。当然,如果是忽略了她此刻被双手反绑的样子,那么苏翎会很乐意与他坐下来好好的聊一聊。
“花决明,你这是要做什么?”苏翎动了动被绑的有些麻木的身子,不由得开口说道。
只是,今日的花决明很是不对劲。他只是拧着眉头,白瓷一般的脸上,隐隐的浮现着黑色的脉络状花纹:“苏翎,我不能再放任你这样下去了。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想的什么,但是你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危险。”
“你想要做什么?”苏翎一时对花决明的话有些不能理解。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说过,我的师父已经仙去了吗?”花决明似乎是在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这般说道。
苏翎抿着嘴唇,看着面前有几分不冷静的花决明,静静的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你应当是可以观面相知吉凶罢,那你此刻再好好的看看,能看出什么?”果不其然,花决明并没有停顿太久,又开口说道。
只是苏翎却没有什么心情去观看面相,她现在看着花决明,只是感觉到了一股很重的戾气,这种情况下,面相大都已经被其他不干净的东西覆盖,根本就不需要去费那一份精力。
见苏翎的反应如此,花决明也并不生气,只是淡淡的对着苏翎一笑:“有很多事情,都不会像表面能看到的一样,你可知彤妃身后的那个邪医的真实面目是谁吗?”
“谁?”苏翎见花决明的表情,不得不顺着他的话题,顺势问了一句,虽然苏翎也知道她这个问句有或没有,其实效果都一样。
“是我的师父。”花决明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戾气,还带着几分深沉和讥诮。
“与其说你的师父,我对现下的情形比较好奇。”苏翎试图坐正自己的身子,来缓解因为绳子的压迫,导致血液阻滞在一处带来的麻木感,“你是如何做到将那一条路的人都清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清空?你总归是要回到苏府的,我又何多此一举?”花决明抬了抬眼皮,很是讥讽的看了一眼苏翎,“身为寒国的祭司,你难道不知今日这个时刻,是兵部下达文书,招兵的诏令时刻吗?”
“招兵?怎么在这个时刻又要招收新兵参军?”苏翎很是奇怪,因为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节招兵,根本就是不合常理的。
不过这也就难怪为什么街道上竟然安静的没有人了。家里有男丁壮丁的,都已经严严实实的躲藏了起来,又有哪几个人会在北幽立马要进犯的时候,愿意跑到军营里冲锋陷阵。
“倒是有意思,在这个时候,你还关心的是招兵的事情,而不是继续问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的缘由。”花决明的声音,似乎因为说了太多的话,变得更加的沙哑,并且还咳嗽了几声。
“你会主动和我说的,不是吗?”
苏翎这样的态度,叫花决明不由得一愣,旋即很是轻松一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时局总是在变化之中的,正如现在的我们,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们。”他开口,却是说了这样一段没头没脑的话来。
“听起来你是话里有话啊。”苏翎眯着眼睛,虽说手上的绳子有些紧,但是她看起来是一点都不着急。
“不,我的意思很直白,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变了,我也变了。我的温儿,或者说寒国的祭司苏翎,你在做一件很危险而又没有任何回报的事情。”花决明摇了摇头,看着苏翎的脸,神色是不一般的温柔。
没有回报,确实没有回报。而事实上苏翎也不需要什么回报,她只是很单纯的在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情,单纯的想要为自己狠狠的出一口恶气。这样一件事情,又确实算得上是一个祸害,引诱相安无事的两国交战,教天下众多的人都流离失所,身陷战乱。
“所以呢,你想要阻止我?”苏翎的表情依旧很是平静,只是看着花决明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不对,你不该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的。”花决明伸出手,盖住了苏翎沉淀着冰寒的双眼,随即跟着像长辈看着犯错的孩子一般,露出心痛的目光,“我只是为你心疼。”
“花决明,你如今是疯了吗?”苏翎今日发现,一点都看不透面前的这人。她的双眼前,现在是一片黑暗,只好皱着眉头,这般问道。
“我怎么会疯了呢?我只是,不忍心再放你出去罢了。”花决明的声音,沙哑而沉重的传来,此刻苏翎只觉得,面前坐着的,彻头彻尾的就是一个陌生人。
然而花决明却用双手,捧住了苏翎的脸:“或许事情都太过顺利了,你没有意识到,你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或者说,这个过程之内,将会面对什么可怕的存在。与北幽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那些人,他们根本只知道贪婪两个字如何去写!”
“你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了?”苏翎被花决明捧着脸,有些不太好说话。于是这使得她这一句话一字一顿,仿佛是在质问着什么。
“大概猜到了。”花决明忍不住顺手捏住苏翎有些热乎乎的脸蛋,分明动作是这样的,脸上却依旧是一本正经,“从你接近江云辞,开始暗中收集资料开始,我就差不多知道了。”
“那我是不是还需要夸一夸你甚是聪慧?”苏翎的眼底含着几分讥诮,侧过脸去,有些反感的避开花决明的动作。
花决明看着苏翎的动作,忽而觉得有几分的疑惑:“温儿,你似乎变了?”
然而苏翎只是紧紧拧着眉头,看着面前的花决明:“当真是我变了吗?你如今将我绑到这里打算做什么?”
“我之前似乎就说过了吧,温儿,你莫非一直都没有在好好的听我说话?我只是不忍心,再看你纠缠在这些沉重的往事里了。”花决明将苏翎抱起来,放到了不远处的一张软塌上。
这时,苏翎才借着几分微弱的光线,看清这个房间大概的布局。很简单的地方,似乎只有一扇门,和一小个口子,作为换气用的窗户。一个沉重而令人恐惧的想法,突然就在心头跳了出来。
“你要软禁我?!”苏翎紧紧抿着嘴唇,一时之间,眼中却满满的都是惊愕。
“花决明!你到底是发了哪门子的疯!”苏翎试图动动自己的身体,只是那捆绑的极紧的麻绳,让她一动就是一阵发疼,“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懦弱的胆小鬼!你要逃避什么,何必拉上我一起?!”
然而这样的话,花决明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是一边强制性的将苏翎按在了床榻上,一边面容温和的替苏翎掩好被子。
随后,他起身,打开了门,门外刺眼的阳光瞬间将他的身形笼罩住,苏翎不得不眯着眼睛看着那个逆光的轮廓。
门,缓缓的关上了,带着腐朽的木头厚重的声响。
苏翎在这房内,保持着一个极其不舒适的动作,憋了许久,才满是愤怒的对着空气吐出了一个字:“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