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北堂绯的请求,谢东篱倒是不再遮遮掩掩,当下便与北堂绯约好了第二次见面的地点,以及他所拥有的情报。
北堂绯的笑容依旧是最初见的时候一般:“公子突然变得极好说话。”
谢东篱也不在意北堂绯这人语气之中的调侃:“不过是弄清楚了,大人与我之间的交易,根本就没什么实际的利益可以图,都是各取所需行个方便,这样一件不会欠下人情债的事情,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待我回去整理一番,便随时恭候大人的到来。”谢东篱留下这样一句话,起身告辞。
闻言,北堂绯只是笑笑,随后起身行礼,与谢东篱暂作告别。
待到了约定的时间,北堂绯在谢东篱暗室之内,见到了大量的资料。也不多言,很是耐心在花费了一整日的时间,看完了所有的资料,不论是寒国的还是北幽国的,而后,北堂绯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谢东篱,放下手中的卷子活动了有些僵硬的四肢,问道:“公子可觉得这些卷轴中隐藏了什么秘密?”
谢东篱对于北堂绯的这种疑问式语句已经见怪不怪,丝毫都提不起兴致与他打哑谜猜信息:“大人,在下不过一介商人,还请明言一二,莫要再为难我了。”
北堂绯见着谢东篱如今这一幅无赖样,倒是有几分意外,不过也不再打什么哑谜,挑明道:“苏大人是打算勾结北幽,消灭寒国。”
“似乎是这个理。”这是谋反的重罪,谁知道谢东篱非但不惊讶,反而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还是一脸的无奈。
“看来公子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是绯失言。”北堂绯笑了笑,继续道,“绯似乎注意到一个有趣的事情,公子分明是在帮助苏大人制造兵器,但是看公子应当是不情愿做这事儿的?”
谢东篱抬起眼,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北堂绯:“你单是看这些资料就能推断出我的想法?”
“从公子收集的各类宦官和重臣,以及各种商铺的信息来判断,似乎并不是一件难事。”这是一种陈述语气,看北堂绯的脸色也是一脸的郑重,但是谢东篱是横看竖看都觉得北堂绯这人其实是在炫耀。
“自然。”当下,谢东篱的语气便有几分不善,但是到底还是在回答北堂绯的话,“助她,是因为我的心,但是无论如何,我忠诚的依旧是我的国家,我的土地,生我养我的寒国,我的家族所忠臣的寒国,所以我自然是不愿意助北幽攻下寒国。”
北堂绯挑眉,忽而换了一个话题:“似乎不该说这些闲话,既然我已经看完了资料,那么该到了交换信息的时刻了。”他停顿片刻,“苏大人其实生了一副看不清人心的单纯心思,北幽三皇子,根本就是一个冒牌之人,而这人,其实是我们寒国人,而且还与苏大人似乎有救命之恩。只是,如今那人,是抱着取苏大人的性命之心来的。”
“阿翎在寒国的旧交?”谢东篱的眉头忽而皱起,他思量片刻,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随后小声喃喃道,“是他?!”
与阿翎认识的,在寒国也不过那么几人,至于能让阿翎愿意与之交谈的旧交,甚至还有救命之恩,那么除了当日在京城客栈遇见的那个男人,不会再有其他人。
北堂绯看着谢东篱的表情,说道:“看来公子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不过你需要多加注意的是此人如今的身份,北幽三皇子,这可是整个局势之内最重要的一个筹码,应当是一块肥肉。”
谢东篱看着桌上的那些资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随后抓起桌上的长剑,另一只手握住北堂绯,随后就向门外冲去,到了门口,就将北堂绯扔在一处,自己骑上快马转身准备远行的行李去了。
北堂绯看着谢东篱的背影,不由得好笑:“倒是会过河拆桥的生意人,也不忘走之前清理一番,多一点好处都不愿意泄露,当真是小气不过商人。”
……
寒国临县,花决明此刻坐在苏翎的床侧,看着她的睡颜。也不知看了多久,当苏翎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花决明认真专注的眼神。
“你醒了?”花决明扶着苏翎慢慢的靠在床上坐起身,“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苏翎皱着眉头,缓缓的摇了摇头。自三日前,花决明就已经不再用绳索束缚她的行动,但是也是三日前,她变得越来越嗜睡,一日十二个时辰,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一直都在沉睡。只是这沉睡,也是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溺水之人,沉浸在暗无天日的海底,全身用不上力气,就像是酥软了一身骨头。
“外面,有什么事情发生吗?”苏翎近日透过窗户,看着星空,大概推测了这几日有大事发生。
而这大事,结合在软禁前的事情,大概可以猜测到,是江云辞等人的队伍如今有所行动了。
只是花决明分明是在隐瞒,他的眸色深邃了几分,而后瞬间变脸一般,给了苏翎一个好看的笑容:“无事,一切太平。”
苏翎的心瞬间的沉了下去。此地临县,分明就在寒国边疆的地界之内,若是打仗没有道理花决明是不知道的,即便临县不在江云辞等人的必经之路上。
那么此刻,花决明到底在隐瞒着什么?他要做的,又是什么?
苏翎有一种心慌胆寒的感觉,每一次只要细想这个问题都会出现这样的感觉。但是关于自己的事情,她又没有办法推测演算,身边消息又闭塞,不安感只能任由它像是蔓草一般的生长,却找不到机会解决。
“饿了吧?你睡了许久,怕是染了风寒,先喝了这一碗药再用饭。”花决明端来一碗黑色的药,旁侧摆着许多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又是要喝药!这样难喝的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效果!
苏翎皱着眉头有几分嫌弃的看着他手里黑色的苦药,一时之间鼻腔之内充斥的都是一股刺鼻的味道,连着五官都快要皱到了一起。
“乖。”花决明的笑容温和,像是在哄着不听话的小孩子,“喝了药,吃一块甜糕就不苦了。”
苏翎很是为难的接过碗,手脚发软的不像样子,一时没有端稳,不小心就将满满一碗药洒了去。
“抱歉……洒了你辛苦熬的药。”苏翎有些为难的看着地上的药,一时觉得很是不好意思。
花决明看着地上的药,神色莫测,随后抬手,在苏翎看向他的时候,换上了一个笑容,伸手摸了摸苏翎的发顶,说道:“无事,我再去端一碗来便是。你先别乱动,当心被地上的碎片伤到。”
说着,转身出去。
然而,苏翎瞬间变了脸色,一脸凝重的看着地上的药。她当然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得风寒,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身为医者的花决明怎么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但是如果不是他犯的错误,那么这些药,还有这几天的症状要作何解释。
苏翎拧着眉头,而且完全无法舒展自己的表情,她只是有几分难过,花决明啊,这个一直温柔的人。
……
怀疑,一直会很伤人,在事情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她只是想赌一次,最后再信他一次。
当花决明回到房间的时候,手中端着新的一碗药,他将药碗递给苏翎,而后转身去收拾地上的药渣和碎瓷片。
苏翎捧着碗,神色复杂的看着花决明跪在地上清理的样子,随后手上的力道加大,带着几分闪烁的目光,一仰脖子,将手里的药喝的一干二净。
背对着苏翎的花决明仿佛松了一口气,只是神色带着几分复杂。清理好碎片,他接过苏翎手中的空碗,将一旁的甜品塞进了苏翎的口中,看着她因为一块糕点所以小脸变得鼓鼓的模样,很是可爱,于是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笑道:“温儿怎么还长不大似的,这么害怕喝药。”
苏翎噘着嘴里甜丝丝的糕点块,长发却遮住了她的眼睛,让花决明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大概……是失望,是伤心?
人其实一直都是很敏感的存在,真心实意的对一个人好,是能够让人得知的。而假情假意的欺骗,到最后,也会让人发现背后隐藏的阴谋。这是一种人与生俱来的直觉,也是不愿意自欺欺人的一种本能。
苏翎自然是发现了,发现了这样一个令她哀伤的事情——他要杀她。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不知道,大概胸膛里的这颗妖心,与她的感情突然失联了罢。
不想做任何解释,也不想为任何人开脱。苏翎在第二日喝下药后,逼迫自己吐出来一部分,以此来保持着她能够清醒。随后,她在枕头下藏了一把匕首,带着几分浓烈的失望,等待将会晚归的花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