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刀?”
这是个高挑的女人,一身红衣,头发被风拂在脸上。
“有事?”
颓废的年轻汉子说话间喝了一大口酒,他的身旁放着一把刀,酒越喝越多,而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很久的沉默。
风呼啸,平地卷起风沙,天色更加暗沉下来。
麻子刀起身关门,一点油灯渐亮。
微弱光芒照亮女人的脸,鹅蛋型,一道可怖的伤痕自左眼角直到唇角,将半张脸硬生生割裂成两半,恐怖丑陋。
“我想杀个人。”女人缓缓吐出五个字,双眼似夜空星光,璀璨闪耀。
麻子刀,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单刀客。
拿钱,搏命。
拿别人的钱,搏自己的命。
虽然他并不缺钱,因为他很少用钱,他的钱只做一件事,喝酒。
他有两样最珍贵的东西,刀,手。
用手握刀,赚钱买酒。
麻子刀不是因为他长着麻子,虽然他看上去颓废,但长得绝对不丑。
而是他那把刀杀过太多人,刀刃上有大小不一的豁口,刀面上留下干涸血迹形成斑点,就像长满麻子。
刀很丑,比麻脸更难看,但没有人敢小看这把刀。
小看这把刀的人都死了,溅出的血让刀面上的麻子点点更多。
他杀人有不少规矩,普通人不杀,太远了不杀,太近了也不杀,女人和孩子多少钱都不杀。
但找他杀人的却很多,因为他手法干净利落,只问目标,不问恩怨情仇。
女人不再说话,眼睛望着外面,深邃而空洞。
“杀谁?”
“我想喝酒。”女人忽然说道。
麻子刀给了她一坛酒,女人拍开泥封,仰头就喝,洒下来的酒水打湿她的衣襟。
红色长裙滑落肩头,露出女人大片白皙的肌肤,酒顺着脖子流了下去,曲线玲珑。
“我知道你杀人很贵,但我没有钱,不过我觉得自己还值点钱。”女人将空酒坛砸在地上,开始脱衣服......
麻子刀突然觉得有些口渴,舌头很干,陈年老酒也难以润泽。
“你要杀谁?”他再次问道,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很干。
“一个男人。”女人平躺下来,姿势令人血脉贲张,她脸上的伤疤变得猩红刺眼,更为狰狞。
女人本来应该很美,至少她的身体无可挑剔。
“我不美吗?”女人见他迟迟没有动静,问道。
麻子刀猛灌一口酒,“是我太丑。”
女人突然笑了,笑得很放肆,笑着笑着又哭了,声音渐渐变得微弱。
她醉了。
没有哪个人一口气喝下整坛‘蝎子酒’不醉的,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女人。
麻子刀起身轻轻走近她,她的鼾声很轻,身上的皮肤在微光中晶莹光泽,像绸缎一般光滑。
他并不想对她怎么样,睡觉就要去该去的地方。
麻子刀虽然不好色,但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有所有正常男人的感觉。
当他的手触到她柔软的身体,鼻息也不由自主粗重了几分。
她或许是醉了,又或许是睡着了,脸上尤有泪痕。
那道狰狞的伤疤在麻子刀眼里并不丑陋,反而让他觉得怜惜,记忆里,他心中也有这样一道刀疤。
“你答应了?”女人忽然勾着他的脖子,似在呢喃,身体在他怀里扭了扭,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你要杀谁?”
“我说过,我没有钱。”
“我知道,你还有你。”
“但你没有准备碰我,所以我有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用。”
“不,我改主意了。”
第二天麻子刀醒过来的时候,昨晚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女人一直热烈地回应着他,却叫着另外一个名字。
一个男人的名字。
麻子刀曾经发过誓,女人与酒他只碰一种,终于还是破了誓。
沙漠里已经没有风,天空碧蓝如洗,有几分炙热。
女人的红色长裙被晾晒起来,阳光中耀眼刺目,比麻子刀见过的鲜血还要艳丽。
她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站在房外。
麻子刀的粗布麻衣穿在女人空空荡荡,别有一番风情。
女人怔怔的看着头顶蓝天,面无表情。
麻子刀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蝎子酒不是一般的烈酒,它能让人麻木,忘却。
而对他来说,却能让他更加清醒。
他来到她的身旁,打量着这个与他一夜云雨的女人。
她就像这片沙漠一般,神秘深邃却又忧伤。
不知道为什么,麻子刀突然很想了解她。
这是很奇怪的情绪,尤其对于向来冷血的他来说。
他记得自己从来没有想去了解过谁,哪怕是最难缠的对手。
麻子刀忽然想起师父,想起最后见到他的场景。
师父曾经说过,当你想了解一个女人的时候,你已经动了情。
杀手动情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会让刀客的刀变得柔软。
师父是临死前说的这句话,他的怀里还有一个女人。
鲜血将他们两人染成红色,师父最后说的话是,“出刀若有犹豫,宁可不杀!”
麻子刀很想问为什么,可惜师父已经没有了气息。
直到今天以前,他连师父的仇人都不知道。
而现在,他似乎有了答案。
蝎子酒很烈,但有些事,他已经难以忘却。
女人在麻子刀这里呆了三晚。
今夜,麻子刀喝了三坛蝎子酒,他的眼神更加迷离。
这在他看来,始终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可它确实发生了。
酒不醉人,人却醉了。
世界上的东西就是这样奇怪,你很难去寻找答案。
女人为什么比酒还让他沉醉?
他不知道。
女人很少说话,总是默默地望着远方。
她从来不会对他笑,也许在她眼里,麻子刀和这片沙漠一样,只是她生命的过客。
刀客,过客。
不喝酒的时候,麻子刀心里反复问自己,我是她的过客,她又是我的谁?
第四天早晨,沙漠里出奇的安静。
晨曦将远方的云彩镀上一层旖旎的色彩,女人的红色衣裙也分外艳丽。
“够不够?”
她盯着远方,头也没回。
麻子刀蓦然暗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点头。
很慢。
晨曦退散没多久,麻子刀离开了那片沙漠。
他突然有些犹豫,不是因为要杀的人太远,而他的性子又太懒。
他已经破了誓,也不在乎再多破这么一条。
他犹豫居然是不舍。
师父死的时候也有不舍,但很显然跟这一次不同。
空空落落无处着力,却又撕心裂肺。
以前他眼里的世界很简单,杀该杀的人,收该收的钱,走该走的路。
无牵无挂,独来独往。
而如今,他走出不到两百米,已经三次回头。
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如果见不到她,又会怎么样?
女人倚在门墙边,逐渐消失在麻子刀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