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几下,从犯人跃起伸手抓人,到陈宁马上拔剑自卫,再到犯人翻身回滚落地,到最后陈宁飞身下马,一柄剑不离犯人咽喉左右——这都是兔起鹘落,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直到犯人跪倒服软,事情完了,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
众管家、听随、小厮都大呼小叫地拥上来,都吓得嘴里只喊:“大爷!大爷!可没有事情罢?”
林嬷嬷一直在车上呆呆地看着,这时候才醒过来,急得蹬下了车子,直接上手,朝林成和林海子身上招呼,“你们是怎么护着主子的?你们是怎么护着主子的?”
陈宁只看着跪着的犯人,沉声止住周围人的喧哗,“不要闹,也不要过来!”
众人都消停下来,在旁边安静地看着。陆枫和陈容这时候急急赶到。陈容眼睛里异彩连连,一点都不害怕,反倒兴奋地直说:“宁哥儿,你厉害!”
陆枫忙问这是谁。陈容笑道:“这正是公爷的嫡长子陈宁,以前在九阳山乾元真人处健身养病,如今正要接回府的。”
陆枫连忙拱手,“原来是宁公子当面,下官刑部经承陆枫拜见。公子好本事,你看这犯人是不是……”
陈宁见这陆枫见面只提官职,两句话就扯到公事上,不讲一点私情,要么是铁面无私、本性如此,要么就是不想与兴国府过多纠结,两者都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也没有什么好口气,淡淡说道:“陆大人请稍等一等,我还有几句话问这犯人。”
陆枫和陈容听了,都有些奇怪,遂待下文。
陈宁一直持剑抵着犯人的咽喉,沉默地看着他,犯人也不瞧他,只眼帘虚抬,一动不动。
半晌,陈宁发问:“你是什么人?因何被囚?”
犯人嘴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只说:“少爷可真要知道?且问问这位陆大人依不依罢。”
陈宁望向陆枫。陆枫一脸严肃,答道:“他是山东青莲教一重要头目……宁公子只能知道这么多了。”
连名字都不肯讲,陈宁越发觉得这陆枫对兴国府不善,心里暗自留了心,只待以后再察由来,此时只点点头,继续问犯人:“也罢……那你为什么要来抓我呢?”
犯人一顿,笑起来,回道:“少爷好说笑,我不过随便抓着一个,往后胡乱一扔,好挡一挡陆大人罢了。原见少爷人小,以为好抓,哪里想少爷小小年纪,剑术高超,小人甘拜下风,服气的很。”
陈宁听了,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你撒谎啊……”
犯人也笑,“小人不敢……”
陈宁继续笑着,说:“你抓我之前,专门看了我一眼……”
犯人一听,神色不变,身子却突然一紧,头突地向后一撤,上半身跟着一个铁板桥向后急躺,举着的双手再顺势向面前一拍,拍向喉前的剑锋。
他的动作迅疾如电,陈宁却只有比他更快的,手里的剑只一抽一送,配合脚下上前迈了一步,就避开犯人的手,剑尖依然抵着犯人的咽喉,分毫不差,就刺出一滴血来。
犯人的动作只做了一半,上半身躺倒在地,双腿弯曲欲弹,此时却再也弹不下去,僵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呆了呆,干脆认命似地闭了眼睛。
这一切还是发生得很快,周围又是一片惊呼。陈容惊叫一声:“小心!”才叫了一半。陆枫刚刚一惊,握着铁尺才抢了一步,就见陈宁再次控制了局面,遂又强行按下身来。
陈宁持剑俯视着地上的犯人,继续说道:“二十九天前,九阳山下,有个推车的瘦汉子也是这么看了我一眼……你们是一伙的罢。”
陆枫闻言,微微一惊,转头瞧向陈容,陈容想了一阵,恍然大悟,朝他点头。
地上的犯人紧闭双眼,闭口不言。
陈宁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已得了答案。他点点头,转头朝陆枫说道:“可以了,陆大人来带走罢。”
陆枫连忙亲自带着手下官差来绑犯人,这回是铁链子锁了一层又一层,犹怕不牢。
陈宁抽剑回身,周围兴国府的管家、小厮、听随又都拥了上来,个个阿谀奉承,倒把林成和林海子又挤到了外头。林妈妈见了,又是一肚子气,手上又朝自己丈夫和孩子身上招呼了。
这时候追人的官差和兴国府小厮们都回来了,也把外逃的四个贼人都抓了回来。这一下圆满收官,官差挫败了一起劫囚图谋,抓获了所有人犯;兴国府撇清了责任,消除了首尾。双方皆大欢喜。
只不过事情已经起了变化,陈宁专门去看了看破损的囚车、抓人的官差,看完就十分确定,这就是个圈套!
囚车里的链子和锁倒是好的,链子连接固定木柱子的部分却朽烂不堪,一碰即断,分明早有预谋。
再看这看守二十几个的官差,和贼人打了这半天,大刀大棒,看似激烈,却没有一个受伤的,各个完好如初!
再一问去追人的兴国府小厮们,都说那逃跑的贼人见人追到了就束手就擒,并没有反抗。
再联接先前在九阳山下那个推车的探子,一下就都明白了——这劫囚就是一个幌子!为的还是让那犯人接近甚至抓获自己。至于如此煞费苦心,专门针对自己,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还要好好查一查。
陈宁先把自己的推测给陈容说了,陈容刚才就听他在问犯人的时候提到过,这时也不吃惊,只冷笑着说:“宁哥儿不必担心,明日且到了京城,咱们再和他们这些混账好好算一算!”
陈宁见他有把握,也不多说,又想到山东青州就在九阳山附近,玄天观和青莲教听起来都是道门,于是转头吩咐林成,要他回九阳山玄天观一趟,把事情都交待给青玄道长,请他帮着查一查这青莲教。
林成答应了,回头嘱咐了自己媳妇林氏一声,骑马而去。
林嬷嬷又高兴起来,大爷终于给自家派差事了,连忙又把林海子往陈宁身边推去。
陆枫这边安排好看守,心里装着陈宁刚刚的问话,又过来询问:“想宁公子刚刚说的,贼人莫非是早就盯上了你不成?”
陈宁看了他一眼,问他:“那犯人是什么人?因何被囚?”
这还是刚才那问话,陆枫刚刚拒绝回答的,这时又被陈宁问了起来。
陆枫脸上一滞,冷然道:“宁公子,此乃机密……”
陈宁冷笑一声,说道:“哼,你好好看看罢,囚车里好粗的铁链子,如何被扯断了?几十个官差和贼人打了这半天,那样激战,可有一个受伤的?……没有勾结,何至于此?”
陆枫闻言一惊,仔细回想一阵,脸上犹疑起来,青一阵、白一阵,张口结舌,半天说不上来话,最后一抱拳,告辞转身而去。
陈宁瞧他这副模样,竟然是被瞒着毫不知情,于是在他身后叫道:“回去好好查一查罢,莫被别人借了刀去。”
陆枫在前面一个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