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说完,心头大事落地,林氏一家欢天喜地,也就不敢再叨扰,告辞出去,自到后山升仙道场祭奠真人去了。
陈宁咂咂嘴,算是初步体验了自己在公府的地位。奶妈一家人已然是绑在自己身上的,十几年远离京都繁华,跑到九阳山下种田,哺育之恩,劳作之苦,功劳苦劳都很大了,为了儿子,却也要小心的瞧自己眼色,所求的却仍不过一个奴仆小厮的位置。
这世界,人和人的等级之差宛如鸿沟,想跨过这一步,千难万难。陈宁这回身处上层,轻易做起了人上人,看着林妈妈,心里想的,却是以前几回的经历——没有哪回不是战战兢兢、兢兢业业的!林妈妈说过的话,琢磨过的心思,陈宁全都做过,有时甚至做的更没有底线,更没有羞耻。而所求的所得的,也不过是上等人眼中根本无所谓的蝇头小利。
说起来是游戏经历,里面的体验可是刻骨铭心。不要想肆意妄为,不要提揭竿而起,这里和现实世界大同小异,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压迫!
这回陈宁不用费劲心思向上爬了,生下来就站在山尖,世袭公爵嫡长子,富贵已极,以后再平平安安、顺风顺水的袭爵,以前劳心费力的东西不用伸手就有了,体验经历几十年封建顶级贵族家族的生活:娇妻美妾、奴仆成群、宝马香车、挥金如土……
按说该高兴的,但他本就没想再来过,回去的心思压下了任何的念头,后台这回做的这些补偿,并没有提高他的兴致,现在再看林氏一家的模样,更是兴味索然。
本来瞧那林妈妈精明能干,话里话外很有意思,中间有些信息,陈宁原想探究一二的,这时候兴致一低,懒得再想了。他直接叫住青玄老道,单刀直入地问,“你刚才咳嗽什么?”
青玄老道一顿,稽首道:“师弟,并无什么阴私背人之事,只不过是为尊者讳罢了。”
他踯躅一番,语气郑重地说:“师弟生而亡母,被真人接引上山以后,兴国公续娶了西成侯郑家的女子,如今,府里郑夫人,乃师弟继母……”
哦……青玄言语不尽,陈宁淡淡点头,没有细究。
青玄老道不放心,婉转提醒,“师弟,林妈妈在山下,十年辛劳,或有怨言,师弟不必放在心上,以后自可补偿一番就是了。”
言尽于此,青玄老道不敢再掺合兴国公府家事,急急忙忙告辞离开。
唉,果然有坑。
一贯如此了,哪一回经历都没有一帆风顺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陈宁现在没有兴致,懒得深究。
于是每日除了定时到后山道场给老道烧香供烛,以表“孝心”,其余时间他都在精舍躲清静。山上的人是越来越多了,陈宁原本还想四处走走看看,眼见玄天观各人迎来送往忙得四脚朝天,后山的升仙道场规模越来越大,都快变成升仙法会了,干脆就躲在精舍,足不出户了。
过了些时日,九阳山乾元真人羽化升仙的消息传开,动静甚大,三山五岳的人都来了,每日吹吹打打上山的人不少,后山的热闹更是昼夜不熄。头七的时候更为隆重,陈宁不能缺席,去了,待了片刻就闹得头昏脑胀的,一问,这升仙道场总共要办七七四十九天。京城还没有人来,他耐不住了,找青玄打听九阳山到京城的路,想干脆自己走算了。
青玄老道哪敢放他,好说歹说,陈宁才明白,九阳山距京城近千里,这消息送到京城再回来,公府的人怕不是要尾七才能赶到。
陈宁更不耐烦,仗着后台特别设计的天下第一的武力值,说走就要走了。
青玄慌忙劝住:“师弟,当今以孝治天下,真人接引师弟上山,十二年教养,尽人皆知,如今羽化升仙,七七足日的道场总要圆满的,若中途而去,恐有碍师弟和兴国公声名啊……”
陈宁顿了一下,忽然醒悟明白——老道在自己眼里叫不三不四,只是一个游戏导引使者;在这世界的人眼里,可是道法高深、修养大德的乾元真人。自己还是浮躁,还是没有沉浸下来,肆意妄为,青玄已经在表示不满了,继续下去,不知会触犯这世界哪条规则,连锁反应下来,后果会很不堪。
陈宁稽首受教。于是耐着性子住下,每日按时到后山点卯。青玄怕他烦闷,着清风明月引着他四处山间玩耍。
精舍待得闷了,陈宁也就随着清风明月闲庭信步。九阳山十二连峰,风景各异。各处巍山湍流、奇石险峰,他倒也看得自在。唯一可惜的是人多了些,凡风景秀丽之处,皆有道观宫殿掩映,道士三五成群往来,破环宁静画面,大煞风景。
玄天观显然很兴盛。按清风明月的话来讲,他们是玄门正宗、北地第一,典藏丰富、传承有序,门下信徒香火无算。两个小道童很骄傲,看看陈宁身上的道袍,眨眨眼,“师叔祖,连京城的贵人都来呢。”
陈宁只好又捏他们的鼻子。
一日,游到一处山门,此处与他处不同,奇峰突起,与主山分开,两山间悬崖陡峭,云翻雾滚。陈宁走到近处,发觉上下四根铁链伸向云中,底下两根铺上木板,建成一不知几长的铁索桥,连着主山和奇峰,供人通行。
铁索桥悬在云中,微微颤颤,令人胆悬。清风明月两人捂着眼睛,说什么也不愿前行,拉着陈宁往后倒退。陈宁倒不怕,玩笑心起,左右夹起两道童,踏上铁索,大步向前。清风明月赶紧抓住着陈宁腰带,闭着眼睛哇哇大叫。
铁索桥其实不长,也就十来丈,只遮掩在云雾之中,徒然添了几分险峻。陈宁也不弄险,平平稳稳地走到对面,清风明月已然吓得眼泪鼻涕横飞,呜呜哭着大声抱怨师叔祖不好。
陈宁哈哈大笑,拉着两人前行,走出山涧云雾,忽见眼前巍峨一座道宫,叠嶂飞檐,楼高几重。
见又是道观,陈宁颇为扫兴,停步转身,想往回走,忽然听到有人大喝一声:“拿贼!”宫门处闪出两个拿刀剑的道士,一下朝这边飞扑而来,背后两边更有两条棍棒,呼地一下,朝他双腿横扫。
陈宁没有料到,连忙夹起清风明月,凌空跃起,避开身后棍棒的袭击,斜投往右前方一棵松柏,单脚往树身上一点,又翻身越过扑来的两名刀剑道士,落在宫门边,贴着墙,大叫一声:“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