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院子,这一下午陈宁便窝在书房读书,了解本方世界的背景。
看到元末群雄并起,本朝太祖张士诚驱逐鞑虏、恢复中原的事迹时,陈宁就明白了,原来历史是在这一刻拐了一个弯。这个世界的大周朝,却是当年张士诚灭了朱元璋建立来的,和自己原先所在的世界恰好相反。
在这个时空里,覆灭元朝之后,张士诚和朱元璋两强相恃、争夺天下。张氏历经太祖、太宗、世祖三代皇帝、六七十年的经营进取,才消灭取代了朱明,统一天下,建立大周,成为这个时空,华夏的新历史。
不过对于陈宁来说,哪个朝代都是无所谓的,无论皇帝姓朱还是姓张,他这一趟来就是为了享富贵的,只好好做他的豪门公子罢了。
就这样到了晚间,隔壁的陈容找了过来,和陈宁一起去荣禧堂见兴国公陈钤。
陈钤正在日常起居的东南小正房里与郑夫人闲话,听陈容陈宁一起来见,问道:“陈容和宁哥儿又有什么事?”
郑夫人忙道:“我倒忘了,好像是上午来个一个外官,见了陈容和宁哥儿两个说什么事,他们也来找过老爷,老爷不在,我就叫他们这会儿再来。”
陈钤疑道:“宁哥儿才回来几天?就有外官要见了?”
郑夫人没有想到这一茬,脸上一滞,连忙转头,吩咐丫鬟传陈容、陈宁进来。
两人进得屋来,先向陈钤和郑夫人请安。郑夫人微笑着点头,陈钤却冷冷地看着陈宁,语气淡淡地说:“你今早很厉害啊,把张先生都吓跑了!”
这说的是今日早上张太医为陈宁瞧病的事情。陈宁当时觉得那张太医不对,便对他没有好脸色。但陈钤不知内情,以为陈宁野性不知礼仪,看不惯他的惫赖,一时发了好大的火。
郑夫人当时也在院里,知道陈钤对陈宁不满这件事情,乐见于此,此时便笑眯眯地瞧着。
陈容倒摸不着头脑,一时疑惑地看着陈钤和陈宁。
陈钤厉声道:“京都府里不是你九阳山上,收起你的野性,好好和嬷嬷们学学规矩!竟然知道搬老太太来压我了,才回来几天?好的不学,偏学那宝玉!”
郑夫人一下不笑了,顿了一下,出声劝道:“老爷,宁哥儿才回来,慢慢教,也不急于一时。偏宝玉这会儿又哪里惹到你了?说出来我去教训他!”
陈钤“哼”了一声,回身看了郑夫人一眼,不说话。
莫名又惹出陈宝,陈容就知道有二太太在场,准没好事。头埋得低低的,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陈宁一时倒忘了今早陈钤对自己不满的事情,见他要找后账,不想麻烦,于是说:“老爷,今日这事,倒也和张太医相关……”
陈钤听了,眉头一皱,问:“到底什么事情?”
陈宁偏头看向陈容,陈容见此,只得自己上前分说道:“二叔,还是上回宁兄弟在通州遇到的那场劫囚的事情。那天有个刑部的经承,名叫陆枫的,今日找上门来……”
陈容便把今日陆枫之事说了一遍,陈钤越听越皱眉,待听到陈容突然提到“景王”,立即扬手止住:“慢着……去书房说!”
陈钤站起身,当先出了正房,陈宁和陈容都在身后跟着。
爷们到书房商谈外事,郑夫人是不能跟着去的。眼见三人进了书房关上门,打发伺候的丫鬟离得远远的,一副密谈的模样,郑夫人只能愣愣地瞧着门口,心里不由发慌。
她想的是:“以往宝玉进书房,都是因为要被老爷考校功课,结果常遭斥骂,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不想今日这陈宁,倒是能和老爷一起,进书房商量正事了。”
不过,此时书房内的情形,却非郑夫人所料,乃是另一番光景。
兴国公陈钤,从来都不会和自己的儿子“商量”什么,只有命令罢了。哪怕是有个成年的侄子在旁边,当着陈容的面,陈钤对陈宁的态度,也只是稍好一些。
“瞧你惹出些什么事!”这是听完事情全部细节,陈钤皱眉对陈宁说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暴露了兴国公的虚弱。堂堂一个国公,嫡长子被人算计了,第一反应不是反算回去,而是不该惹事——这是弱者的心态,兴国公在害怕啊。
看来这兴国府在大周朝的地位,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又或者,是景王的事情对兴国府来说,非常棘手。这两者都不是什么好事,陈宁沉脸低头,只觉得危机临近。
书房里静静的,陈容不敢说一句话。
“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们以后就不要管了……”良久,兴国公陈钤才道:“景王之事,绝不能再提……若是今后那个陆枫再来,你们不要见他,让他来见我。”
陈容恭恭敬敬地答:“是。”
陈钤见陈宁还在低头沉思,便说:“你不要再管外面的事情,先好好和嬷嬷们学学府里的规矩才是正事。过些日子再请个先生来,教你和宝玉一起读书,不能再胡混了。”
陈宁听了,无奈地说:“是。”想一想,还是提醒了一句:“老爷,那张太医……他借着瞧病来试探,也不是简单的人……”
陈钤眼睛一瞪,喝道:“行了!说了你不要再管!”
于是告退,这次汇报算是结束了。
陈钤把事情包揽了过去,退出书房,陈容轻松地道:“好了,今日到此时,事情才算完了,总算是轻松了……”他见陈宁脸色不虞,还在想着什么,笑道:“宁兄弟又何必再费思量,万事有公爷在呢,不用担心。”
陈宁此时想的正是陈钤这个人。陈钤对自己和陈宝的态度都非常生硬,脸色难得和蔼一回,但这却并非是不关心自己和陈宝,只是在扮演着一种传统常见的“严父”角色罢了。他这回不要陈宁管外面的事情,只乖乖待在府里读书学规矩便好,明显是把景王和青莲教的责任都扛了过去,也算是很有担当的了。
陈钤作为一个父亲,他是可以信任的;但是陈钤作为一个国公,却在方才的言语里透漏出来一股虚弱,这便让陈宁一时拿不准,他该不该信任,陈钤作为兴国公的能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