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泪悄然滑落,慕容羽握着那支昙花簪子,脑海里挥之不去欧阳子轩魅惑的笑,纵使你伤害自己如此之深,自己对你的这份爱却始终不曾褪色,爱情,真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呢!“子轩,你真的想要了我的命吗?在你心里,依然放不下小雅吗?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用这样的方式将我的希望打碎?我知道我伤了你,可是,我不能用别人的性命换取你我的幸福啊!如果我的离开可以换取你内心的平静,那么,死又何惧呢?”慕容羽凄然一笑,将头埋进锦被里,心底的痛再次蔓延开来,或许是上苍对自己的惩罚吧,惩罚自己的残忍,惩罚自己的种种罪孽……殿外,纷飞的桃花雨里,柳云青和慕容风并肩而立,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
“你很爱羽儿?”慕容风静静地问。
“是,很爱很爱!为了她我不在乎付出自己的生命,我只要她好好地在我的身边,这样就好!”柳云青坚定地说。
“那她爱你吗?你有没有想过,她的痛苦并不是蚀心散本身所带来的,而是因为你囚禁了她的自由?曾经,羽儿是个很天真,很快乐的女孩!可是,自从失踪之后,自从再次寻回她,她再不似从前那般的天真无邪,她浑身上下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魅力,那样的魅力,是我从来不曾在她身上见过的!她厌倦皇宫里的生活,喜欢无拘无束的日子!而你呢?所能做的,依然是将她囚禁在皇宫,给了她另一个华丽的牢笼,柳云青,你考虑过羽儿的感受吗?还有,羽儿说毒是她自己吃下去的,她分明是不想我们找到下毒的人!那么,下毒的人只能是她极力想要保护的人!除了那个该死的欧阳子轩,怕是不会有别人了吧?不管你怎样想,我去寻找解药,等解了羽儿的毒,我希望你能够给羽儿一个重新选择幸福的权利,让她自己决定,是继续留在你身边,还是过她所向往的生活……”慕容风直视着柳云青,眼眸里同样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慕容风,你以为你很了解心儿吗?你以为心儿会听从你的安排吗?”柳云青冷笑一声,“她已经厌倦了那种流浪漂泊的生活,厌倦了杀戮,厌倦了尘世的一切纷争,所以我为她建了桃夭殿,按她的喜好布置了这里,我想,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了!你乖乖回你的住所等候旨意,我会派一些中用的人和你一起寻找解药!如果找不到解药,我想你也不必回来见心儿了!来人,送客!”
慕容风不舍地望了一眼慕容羽所在的方向,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羽儿,等我,等我寻到解药,哥带你离开,去过你想过的生活,你说可好?
慕容风转身离开去寻找蚀心散的解药,慕容羽喝下了太医调配的抑制蚀心散毒性的药,据说,这个药可以抑制蚀心散的发作,可是并不能治本,没有了解药,慕容羽的生命只会余下短短的半年。
慕容羽并不在意这些,经历了这么多的生死离合,经历了如此惨痛的背叛,她的心早已麻木不堪,死有何惧?不过是一抔黄土,风过无痕罢了。
这一日,慕容羽静静地倚在鸢尾花旁的藤椅上,微闭着眼睛,她的身旁放着一本未读完的诗集,今日的她身着淡紫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鸢尾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花瓣,下摆冰蓝,胸前是银白色宽片色锦缎裹胸,长裙慵懒的散开,随意札着流苏髪,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脸色也不似前些日子的苍白,这样的慕容羽是动人的,是散发着无限的魅力的,柳云青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人酣睡图。
“皇上……”守在旁边的茗儿刚要向柳云青行礼,被柳云青制止了,他摆摆手,示意茗儿退了下去,茗儿向他施了施礼便离开了。桃夭殿是专门为慕容羽所建,为了防止后宫的众人对慕容羽的迫害和叨扰,他特意下旨没有他和慕容羽的旨意,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入此殿,桃夭殿里所有的宫女太监也都是柳云青的心腹,他更是不顾群臣的反对执意立了慕容羽为后,这是他对慕容羽的承诺,大概也是他认为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吧,心儿,终是陪伴在了自己的身边,不是吗?只要她在自己的身边,一切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那些迂腐的古人,不过是一些虚张声势的弱者罢了,总有一天,他会要他们都臣服在自己的脚下,真的,区区一个楚雾国算得了什么,他要的是这整个的天下,他要的,是和心儿一起共享得天下后的胜利和喜悦!心儿,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无情的能力足够让整个的天下繁荣昌盛!
柳云青将奏折带来了桃夭殿,他满足地望了望慕容羽静静睡着的容颜,笑了笑,坐在慕容羽旁边批起了奏折。
“子轩!子轩!……”慕容羽在睡梦里呓语着,柳云青一怔,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怎么?自己对心儿的情意还是不能感化她吗?她的心里在意的始终是那个伤她、恨她、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欧阳子轩吗?
“皇上,皇上……”贴身太监小林子急匆匆地奔进来,满脸的急切,“太后方才传来懿旨让您过去一趟呢!”
“谁让你进来的?滚!”柳云青冷哼一声,望了望依然眯着眼的慕容羽,疾步向外走去。
“哎哟,皇上,太后发话让奴才请您过去呢,奴才岂敢不从?皇上您还是去一趟吧,太后的脸色很难看,怕是真有什么急事吧?”小林子小心翼翼地说,生怕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怪罪下来。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非要朕亲自去?”柳云青一边说着,一边大踏步的向外走去,不管怎样,太后也就是曾经的淑妃总归是柳云青的生母,对于她自己是不能不尊敬的。
“皇儿,你立后也不是不行,只是为什么不知会母后一声?这样的大事怎么可以草率地做决定?”刚刚来到太后的宫殿,太后便埋怨地说,“这不,刚刚你的妃子们都来哭诉,说你自从立了皇后,便再没有踏进过别的宫殿半步,母后不是告诉过你吗?身为皇上要懂得雨露均沾的道理,否则,你怎么对得起你后宫众多的妃嫔?”
“好了,母后!儿子知道了!”柳云青淡淡地说,“母后的年纪也大了,好好地呆在宫里颐养天年,其他的事就不用您操心了,儿子自有分寸!”
“皇儿你……你为了一个狐媚惑主的女子竟然这样对母后说话?”太后的脸色一变,“你是要成心气母后吗?”
“儿子要说的都说了,告辞!”柳云青淡淡地说,转身离开。太后跌坐在那里,脸色苍白,一旁的宫女连忙扶住太后,轻声安慰着,“太后息怒,皇上怕是一时被迷了心智,相信总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哎,冤孽啊!哀家一直以为皇上有勇有谋,却不成想有一天他会栽在一个妖女的手里,不,我哀家决不允许有人动摇我楚雾国的江山社稷!绝不允许!”太后冲着门口大声地说。
江南的冬日里少了那份苍白,依然美丽如画,而春天也在日子一天天的流逝里悄然来临。白天,柳云青忙于国政,很少来桃夭殿,可是,忙碌了一天后他总会准时回到桃夭殿,和慕容羽说说话,逗她开心,许是春天临近的缘故,她脸上的那份萧瑟和失落也渐渐地被笑容所取代,有时候她也会和柳云青说些二十一世纪的趣事,虽然,那已经是永久的回忆了,可是,在这样的异世里,这样的回忆似乎也成了他们唯一的温暖。只是,慕容羽的脸色依然苍白,因为蚀心散的毒还未曾解去,不过慕容风倒是捎来了消息,说是蚀心散的解药有眉目了,让慕容羽务必等他回来。因为对于未来早已不抱任何的希望,慕容羽只是笑着将信丢在了火里,不再去想自己的毒,不再去想未知的未来。
直到那一日,那一日,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柳云青兴致勃勃地说要去打猎,要慕容羽和他一起去,拗不过柳云青的请求,慕容羽答应了,和柳云青一起出了皇宫前往水城附近的皇家林场而去。
皇家林场三面环水,一面被高高的围墙圈起,这里有很多的动物出没,每年皇家的人都会来此打猎,一为强身健体,一为在繁忙之余有一点娱乐消遣活动。
这是慕容羽第一次走出桃夭殿的大门,第一次走出皇宫,她望着在阳光下发出幽幽光芒的林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喜欢这儿吗?”柳云青笑笑,眼眸里的宠溺是显而易见的。
慕容羽点点头,策马向前狂奔而去,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策马驰骋,像风一般无拘无束,多好!
“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家林场的门口齐刷刷站了一群人,为首的那个人一袭黑衣站在那里,他的神色冷傲,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都驱不走他脸上如冰雪般的寒意。
“欧阳靖!”慕容羽惊呼,脸色也一点点地苍白起来,曾经那个温暖笑如阳光般灿烂的大男孩不见了,如今的他,再没有了那份阳光,再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杀了他的,是那个对他刻薄如冰的自己,还是他曾经种种的经历?
“羽儿,我们进去吧!”柳云青忽略掉慕容羽眼里的心痛,抱她下马,牵着她的手向里面走去。
慕容羽的视线依然停留在一袭黑衣的欧阳靖身上,欧阳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的神色依旧冷傲、漠然,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和自己毫不相干,而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未曾落在慕容羽的身上,慕容羽回头望了一眼依然挺立在那里的欧阳靖,压下心里的苦涩,任柳云青牵着自己的手向里面行去。
“心儿,他是我从沐风国救回来的!他已不再是当初的他!”望着沉默不发一言的慕容羽,柳云青忍不住说,“前尘往事,对他来说早已成为过去!你也不必太难过!”
慕容羽点点头,感激地对柳云青一笑,和他一起向行宫里行去。
这儿不仅有成群的野兽,行宫里更有数不胜数的鲜花美景,各色的鲜花在初春里迎着朝阳竞相开放,煞是美丽。遇见了欧阳靖,慕容羽再也提不起打猎的兴趣,她目送着柳云青率众人策马前去猎场后,和茗儿留在了行宫等他回来。
“小姐……不,娘娘,你为什么不和皇上一起去?我看皇上的神情有些失落呢!”茗儿好奇地问。
“茗儿,私下里你还是唤我小姐吧!”慕容羽笑笑,她坐在一丛盛开的杜鹃花旁,静静地望着满目的美景,刚要说些什么时,眼睛的余光却瞥到了杜鹃花丛后一袭的黑色,“茗儿,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说着慕容羽迅速地起身,那抹黑色却在慕容羽起身的当儿一闪身不见了,慕容羽提着裙摆小跑着向黑影消失的地方追去。
穿过重重叠叠的花树,她终于在一条潺潺的溪流边看到了他,他背对着慕容羽,他的一袭黑衣随风扬起,纤瘦的身影在微风里使得孤独的味道愈发的明显。
“欧阳靖,你好吗?”慕容羽轻声问,语气有些哽咽,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欧阳靖,她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该如何称呼你呢?白姑娘?慕容公主?皇婶?还是……皇后娘娘?”欧阳靖缓缓地转身,他眼眸里的冰冷并未褪去,“我已经躲得你远远的,你为什么还要出现?你来,是向我炫耀你的胜利,我的失败吗?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了吗?你说,从此以后,我们是陌路人,那么,你还跟来做什么?你和我这个陌路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救了我,是你自愿的,我并不欠你什么,从此后,我们就是陌路人!”慕容羽的脑海里浮现出她赶欧阳靖离开时自己决绝的话,是啊,陌路人,当初自己的话语确实伤害了欧阳靖,可是,那都是为他好啊!
“你还在恨我,是不是?”慕容羽咬了咬嘴唇,眼眸里一团雾气挥之不去,“我只想让你好好的,欧阳靖,相信我,我只希望你可以幸福!”
“够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欧阳靖冷冷地说,只是,他眉间眼底的狼狈却清晰地泄露了他的感情,“保重!不要总是活在仇恨里!我希望你快乐!”慕容羽轻声吐出这几个字,转身离开,却在转身的刹那被箍进一个强有力的怀里,“心儿,心儿!这不是我的本意!”欧阳靖喃喃地说,一行清凉的泪悄然滑落,滴在慕容羽的脸上,慕容羽一惊,本能地想要挣扎,却在觉察到脸上的清凉时放弃了挣扎,她伸出手轻轻地拭着欧阳靖眼角的泪,轻叹一声,“一切都过去了,欧阳靖,忘掉过去,忘掉我,开始你全心的生活!”
“怎么忘掉?如何忘掉?白云心你告诉我!”欧阳靖将头埋在慕容羽的肩上,喃喃地说,“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可以将过去埋葬,重新活过!可是,我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到!”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怒喝从慕容羽的身后传来,慕容羽一惊,飞快地推开欧阳靖,转身望向怒喝的发出者柳云青,“你来了?打完猎了吗?”
“来人,将欧阳靖押入天牢,听候发落,没有朕的旨意,不允许任何人去看他!皇后娘娘送回桃夭殿,不许踏出宫门半步!”柳云青恼怒地说。
“皇上,你听我解释!”慕容羽心下大骇,她从来不曾见过柳云青如此严肃的模样,也参不透此时他心中的想法,她只知道,如果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对于欧阳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会是怎样的灾难!
“够了,慕容羽,不要以为我宠你爱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来人,将皇后带下去!”柳云青厉声吩咐着,甩袖而去。慕容羽望着柳云青决绝离去的背影,心沉到了谷底,柳云青方才站立的地方,孤零零地放着一个桃花编织的花环,花环的旁边,是一只受伤的白狐,想必是他方才猎到的,兴冲冲过来给自己看的吧?
“白姑娘,对不起!”一声低沉无奈的呼唤从欧阳靖的口中逸出,慕容羽回头望了望一脸绝望和歉疚的欧阳靖,摇摇头,“不怪你!是我连累了你,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望着被押走的欧阳靖,慕容羽有片刻的失神,怎么会这样?柳云青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她失落地抱起地上的白狐,将自己的裙裾撕下了一角绑在白狐受伤的脚上,慢慢地随着押解她的侍卫向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