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臊子面做得很地道,臊子鲜香,红油浮面,汤味酸辣,筋韧爽口,看来裴家将关中故里的手艺传承至今。裴老官今天亲自下厨,拾掇了一个上午,等我们起床下楼,一桌子热腾腾的西北菜已经备好。
裴老官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边收拾厨房,一边和我们闲谈,和几天前遇见时判若两人。“裴奋来看我了”,他有点意犹未尽,“他还是念家,偶尔能回来走走。”
“老板,你又....,唉。”服务员低下头,欲言又止。
“他真的回来过了,你别不信”,裴老官用力地擦着案板,“虽然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
老人痛失爱子,念子心切难免精神恍惚,但一年过去了还未释怀,靠着幻像聊以慰藉。
我捧着碗正黯然神伤,街边突然传来急骤的停车声,伴着匆匆的脚步,有两个人闯进了院子,径直朝我们奔过来。
“辉哥,阿丹,你们怎么来了?”,我还没来得及挥手打招呼,两人已气喘吁吁地立在我的面前。
阿丹眉头紧锁一脸焦急,辉哥也神情严肃地盯着我,好似法官正在审视一个犯人。
“老黄”,辉哥先开了口,“阿凡的宝石,你怎么二话不说就拿跑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阿丹红着眼垂着头,嘟哝道:“那可是太爷爷留下的唯一纪念物了。”
我心中一片茫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你赶紧先把宝石还给人家”,辉哥加重了语气,眼睛像猎豹盯着意欲逃跑的猎物,“看在朋友份上,你把东西交出来这事儿就算了。”
我一脸窘迫,不解地问到:“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阿丹的宝石怎么了?”
“早晨你不是把我的宝石夺走了吗?”阿丹急了,峨眉倒蹙,“君子不能夺人所爱呀!”
“哈哈,你们一定冤枉好人了。老黄才起床不久,难道说一早梦游过去了?”阿良在旁边打趣。
“光天化日发生的事,怎会有假?”阿丹涨红了脸,斩钉截铁地说道。
“难道说大白天遇到鬼?”辉哥沉下脸,以为我们在狡辩。
室内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陷入短暂的沉寂。
“这事大有蹊跷”,小宇突然想起什么,“昨晚那个年轻人小郭不是也说在酒馆外面遇到老黄了吗?旁边还有一个裹在黑袍里的人。”
“对!就是两个人,除了黄哥,另外一个人裹在黑袍里,脸上蒙着飞巾戴着墨镜,一看就不是好人。”阿丹说道。
我的心咯噔一下,像被马蜂猛扎了。小宇、阿良也神情愕然,马上聚拢过来。看来真有一个和我一摸一样的人,和另一个神秘的黑袍客这两天就在我们身边频频出现。
“阿丹,你具体说说。”我的头皮一阵发麻,急切地想知道事情的原委。
阿丹也有点懵了,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细述了一遍。早晨八点左右,她离开家门准备乘车去越野俱乐部上班,在车站被“我“和一个裹的严严实实的人拦住了。“我“提出想看看那块宝石,阿丹虽然觉得奇怪,但没有细想取下宝石就递给了“我”。没想到“我”拿到宝石后拔腿就跑,和黑袍客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阿丹急忙赶到俱乐部请辉哥帮忙,后面就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我就觉着不对劲,老黄不会干这事”,辉哥自言自语道,“那人到底是谁?怎么会和老黄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也认识阿丹?”
“你的宝石有什么玄机?”小宇盯着阿丹,“那两个人来抢宝石,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意图。”
小宇的话提醒了我,我想起在大海道颠簸的车内阿丹颈项上跳跃着的红褐色石头,听辉哥介绍那是她太爷爷误闯入忘忧谷后捡到的。米吉提老人早年从敦煌驼运鸦片与茶叶经过噶顺戈壁途中迷路,靠沙生植物和泉井水维生,恍惚间闯入了忘忧谷,看到了造型奇特的古堡和飘忽不定的人影,后来昏睡了过去。等他苏醒过来时,发现衣襟下压着一颗红褐色通透的石头,带着幽幽的香气....
“忘忧谷”,阿丹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提到忘忧谷!他问我在忘忧谷有没有见到古堡、野兽和猎人。”
我想起那天晚上我们跟着机器蜻蜓穿越岩洞到达山谷,在泉井水边睡了一宿,第二天一早阿丹提到什么古堡,引得大伙儿在旁边取笑她做的怪梦。
“他说他也见到古堡、野兽和猎人了”,阿丹继续说道,“在另一个世界里。”
另一个世界?我越听越糊涂了:在另一个世界里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也去了忘忧谷,和阿丹一样号称见到了什么古堡、野兽和猎人。现在来到了我们的世界,抢走了阿丹的宝石?
“他还说什么了?”我问阿丹。
“其他什么也没说,接过宝石他就跑了”,阿丹回答道,“对了,在忘忧谷,那天晚上你们真没看到城堡吗?我回想了当时经历的场景,都很真实不像做梦啊,奇怪了。”
我隐约地感觉阿丹所见的并不是怪梦那么简单。到目前为止,有三个人都声称在忘忧谷见过城堡,除了阿丹、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我”、还有阿丹的太爷爷米吉提老人,而阿丹佩戴的宝石正是米吉提老人在忘忧谷捡到的。但如果阿丹眼见的为实,那为什么其他所有人都没有看见?我在脑海中极力搜索当晚的记忆:在山谷中不紧不慢游荡的机器蜻蜓,口干舌燥的救援队,脚下出现的泥泞和欢喜雀跃的人群,晶莹剔透的泉井水击打在石面形成的水雾,入口清凉但像海水一样的苦涩难咽的滋味,晨曦给戈壁涂上的鹅黄色光晕,斜靠在一块岩石上醒来的我....
我意识到从泉井水入口后直到第二天早晨醒来,中间的记忆一片空白,应该是泉井水纾解了自己紧绷的神经,在岩石上倒头就睡着了。难道说阿丹当晚没有入睡,一个人在忘忧谷摸索,遇到了城堡、野兽与猎人?但整个山谷除了山岗、戈壁与沟壑,空空如也,并没有显露出古堡的任何蛛丝马迹,野兽与猎人更是天方夜谭了。
这一切和阿丹的宝石又有什么关联呢?那两个人又是什么来头?
我正在纳闷,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老五急促的声音从话筒传来:“洞穴入口可能被人发现了,一大早就有人鬼鬼祟祟在崖壁附近探查。”
这有点意料之外,我们原本计划等索伦格和巴克下周抵达敦煌后再一同前往洞穴,破解壁画的秘密,如果洞穴事先被曝光了,我们的计划无疑就要受阻,而且很可能被黑暗使者觉察并夺得先机。
事不迟疑,我们送走辉哥和阿丹后就登上了老五疾驰而至的越野车,朝莫高窟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