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孤山山高林密,植物茂盛,杂草丛生,野花争艳,风景如画,林中百鸟争鸣。
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猴子”和高凤香的约会逐渐频繁起来,每次借着茂密的茅草,两人相拥相抱,匆忙行事,因为怕被人发现,总是心惊肉跳,提心吊胆,不敢有丝毫逗留。
一段时间后,“猴子”下了班就到山林中转悠,时不时哼几句东北二人转。
大孤山南面的半山腰处,有几棵弥猴桃树,树上果实累累,每回到这里,“猴子”都要爬到树上摘一口袋回去,悄悄送给高凤香。从那棵最大的果树上跳下来,刚好落在耸立着的一块巨型石头上。远看巨石,酷似一只爬行的大乌龟,巨石靠前方处,凌空高出一块小型石头,恰似乌龟伸出的脑袋。每次到这里,猴子都要驻足观望一番,心里暗暗慨叹造物主神奇的造化。
愣怔之际,突然一只灰色的兔子从石头下面的茅草丛中窜出,发现有人,回头又窜进草丛中。猴子抓起一块石头抛过去,半天才听到空荡荡的回音,声音有一些异常,“猴子”稍微一愣,随即折下一根树枝,拨开浓密的茅草,看到茅草掩盖处竟然有一个不大的山洞,他用树枝敲打几下地面,没发现什么,这才试探着钻进洞内。
一人多高的洞内散发着阴湿之气,洞壁上的山石犬牙交错,地面怪石突兀,高低不平。意外的发现令“猴子”精神振奋,惊喜万分。这段时间他每天装着若无其事在山上转悠,实际上就是为了寻找一个隐秘稳定的约会场所,眼前的洞穴岂不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天然安乐窝嘛。
上下打量洞内环境,点燃一根烟,踱步沉思了一阵,掐灭了烟头,钻出洞去,在距离石洞大约二十几米远的地方,拽来了许多茅草抱进洞内,选择靠洞壁深处地面稍微平坦的地方,铺了一个厚厚的茅草地铺,地铺高出地面一尺多,躺在上面松软舒适,一切整理停当,“猴子”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想到今后与高凤香能够在这样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享受两人世界的快乐,兴奋地长出了一口气,不由得有几分飘飘然,沾沾自喜地吹起了口哨。
算起来不知不觉中和高凤香自从在玉树沟越过雷池后,偷偷摸摸约会已经两年了,庆幸的是无人觉察他们的事情,这使“猴子”产生了几分侥幸,现在有了这样一个天赐地设的好地方,今后就可以和那个可怜的女人经常约会,多给她一些温存了。
猴子越想越激动,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那个可怜的女人,他迅速跑出洞外,摘了一些弥猴桃放回洞内,再次看一下洞内的一切,觉得万无一失,他拨开茅草钻了出来,警惕地左右张望几下,见周围没有人,用手把洞口的茅草拨弄一番,就匆匆离开,朝营地奔去。
俗话说得好:“隔墙有耳,纸里包不住火。”欢欣鼓舞的“猴子”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一溜烟跑向营地时,巨石上悄悄跳下一个人,瞅瞅“猴子”走远的身影,迅速来到洞口,拨开茅草钻了进去。
“猴子”一路小跑,来到食堂,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他先跟忙着做饭的崔永杰打了个招呼,又朝正在摘菜的高凤香递了个眼神,装着若无其事地对崔永杰说:“崔师傅,山里的风景老美了,吃过饭去溜达溜达吧。”
“我老了,不爱转了,你们年轻人腿脚利索,有空就去转转吧。”崔永杰边低头干活边说。
“猴子”趁崔永杰低头说话的功夫朝高凤香打了个神秘的手势。
高凤香心领神会。
午后的山林里,各种鸟叫声汇合成美妙的山林交响曲。高凤香悠闲地踱着步,不远不近地跟在猴子的后面走进林子。看到四周无人,猴子停下脚步,高凤香跑上前去,两人手牵手来到巨石下的洞口旁,猴子扒开茅草,开心地对高凤香说:“快进去,看,我给咱们找了一个约会的好地方,以后咱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高凤香望着洞内的一切,吃惊得半天合不拢嘴,突然转身扑进猴子的怀里说:“傻‘猴子’,你可真有本事,咋会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太好咧!”说着就势倒在了地铺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猴子”躺在她的身边,抚弄着她的头发,得意地说:“你也不看咱是谁!”
躺在“猴子”的臂弯里,女人沉浸在无比的幸福和欢乐中。
“想我了吧?”
“嗯!天天想。”
“我也是,可我是有家室的人,你的情况也特殊,所以只能这样委屈你了。”
“我说过咧,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得很哩嘛。”
两人相拥,喃喃地相互倾诉衷肠。
随着大孤山工作的不断推进,时光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流过,四分队到大孤山已经整整一年了。
一天中午,江农生刚从216机台下来,又来到坑道看一看,快到坑道口时,看到半个时辰前爆破的坑道内仍然有缕缕炮烟冒出,不时有推车的人进出。
沈兰全身背满水壶也到了坑道口。
“你咋跑到这里来咧?烟太大,你等会儿再进去。”
沈兰瞪了他一眼说:“我等了好一会了,我的学生在里面早口渴了。”
“巧咧,刚好我要进坑道,你把水壶给我,我替你送进去。”
沈兰连忙抓紧水壶的背带说:“我干吗要你替我送,我自己没长腿啊?”
“好好,还是你送吧!”说着,江农生伸手取下一顶挂在坑道壁上的安全帽,扣在沈兰的头上。
“我不用戴这东西。”
江农生一脸严肃地说:“每个人进坑道都必须戴安全帽,这是制度,你知道吗?要是不戴,你就莫进去咧。”
沈兰无奈地戴上安全帽,和江农生一起向坑道里走去,炮烟呛得沈兰禁不住咳嗽起来。
坑道组长邵建勋灰头土脸,推着一车石头出来,看见江农生来了,就放下了车子。
“沈兰给你们送水来咧,你让大家出来喝点水,休息一下。”
“好的。”说完,邵建郧扯开嗓门向里面喊道,“休息了,大家都出来喝水。”里面正在干活的人纷纷走了出来。
沈兰赶紧取下身上背的水壶递给他们,然后向里面走去。
江农生说:“沈兰,别再往里走咧。”
“我进去看看就出来。”
江农生无奈地摇摇头,问邵建勋:“工程进度怎么样?”
“进度很快,现在已经打了五百六十米,再打二百四十米这条坑道就完工了。”
“前几天让你们停工在坑道中段搭建防护架的事情做好咧莫有?”
邵建勋挠挠后脑勺,低声不好意思地说:“这个事情还没做呢。”
正说话时,前面不远处掉下一块小石头,江农生马上警觉起来。
“没事儿,这两天时不时就掉一块。”
江农生一听,生气地说:“安全第一,你们也太麻痹咧吧,为什么不支防护架?”
“这不是大家都忙着赶进度嘛。”
江农生边用矿灯往坑道顶上边照边说:“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不行,工程马上停下来,把防护架支好后再施工。”
突然坑道顶上塌下几块大石头,江农生心里一沉,大喊一声“沈兰——”就不顾一切地朝坑道里面奔去。他刚跑进去,只听身后哗啦一声垮塌,顿时坑道里一片漆黑,一股强大的气浪把他刮起来,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只感觉浑身疼痛,头昏昏沉沉的。黑暗中传来“嘤嘤”的哭声,他挣扎着坐起来问道:“是沈兰吗?”
哭声戛然而止,黑暗中沈兰试探着问:“你是谁?”
“是我——江农生。你受伤莫有?”
沈兰一听是江农生,激动地说:“我没受伤。你咋会被堵在这里?”说着又哭起来。
“你莫哭,我就是来救你的。”
“江队长,我害怕。”
“不要紧,你莫怕,有我哩嘛。”江农生在黑暗中拖着受伤的腿沿着墙壁摸索着向里面边挪边说:“沈兰,我的腿受伤咧,你往我这边靠近。”
“嗯!”两人边说话边在黑暗中摸索着,终于摸到了对方的手,沈兰像落水之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下拽住了江农生的胳膊,紧紧地抱住,浑身不住地打着哆嗦。
“莫紧张,莫害怕,来,咱们靠着墙壁坐下。”两人慢慢地坐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沈兰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问:“江队长,你的腿没事吧,是不是在流血?”
“流血倒没有,恐怕是骨折咧。”江农生手按着腿。
“那咋办?很疼吧?”沈兰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还能忍受,莫关系。外面的同志一定很着急,他们会想尽办法救我们的,所以,我们要沉住气,保存体力。否则,一旦缺氧后果不堪设想。”
沈兰听话地点点头,不再哭泣。
坑道一塌方,坑道组长邵建勋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愣了一会儿,他突然哭着大喊一声:“江——队——长——”不顾一切地往里面冲。
“里面危险。”旁边的职工紧紧地抱住,把他往外拖。他一边挣扎着,一边扯着嗓子喊道:“你们放开我,呜呜,江队长,我该死呀,呜呜。”几个人硬把他拖到坑道外面,他奋力推开说:“你们拉我干什么?赶紧告诉副分队长,让他组织全队人员实施救援,其他人跟我冲进去,先把塌下来的土石往外推。”说完,他喊了一声“走!”率先冲了进去。
陈少华带着所有职工,扛着搭建坑道防护架用的木料,满头大汗地从山下跑上来。
邵建勋正推着一车石头从坑道里跑出来。
“情况怎么样?”
邵建勋带着哭腔说:“坑道中段塌方了,江队长被埋到里边了。”
“大家不要慌,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先进去看看。”说完,陈少华向坑道里面跑去。
过了一会儿,陈少华快速从坑道里跑出来,对柳田宽说:“你现在以最快速度赶到转运站,告诉刘文卫,让他马上去一趟县城,联系好医院,叫120车来援救,再到县邮电局给大队打电话,报告咱们这儿的情况。另外,告诉司机葛小宁,随时做好出车的准备,在转运站等候,不许离开半步。”
柳田宽答应一声,飞快地向山下跑去。
“现在,咱们从左至右分成四个抢险小组,半个小时一轮换,救人要紧,为了节省时间,咱们一边搭防护架一边从最顶上往里挖一个小通道,大家不要慌乱,挖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安全。”他停顿了一下,他对梁爱华和崔永杰说:“梁医生准备好担架和急救药品在洞外等候,崔师傅回去把饭做好送到这儿来。”他看了一下大伙儿说:“其他人原地休息,第一组先跟我上。”说完,扛起一根木头带头冲了进去。
“记得我刚参加工作,一个农村娃嘛,莫见过世面,处处都那么陌生,加上我的家乡口音重,我向人打听去供应科的路咋走,正好问到一个人也是才参加工作的同志,他操着他的家乡口音说:也不里巷。我一听,就谢了人家往前走,一路问人,也不里巷在哪儿。人家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我,搞得我很狼狈。后来遇到一个老同志笑着告诉我,‘也不里巷’是‘不知道’的意思,他给我指了去供应科的路,我才找了过去。后来一想这事就觉得好笑,所以,尽量跟大家学说普通话,咋样?现在我的普通话说得还可以吧。”
沈兰笑着模仿他的口音说:“好着哩,好着哩!”
江农生笑了:“你这个小丫头呀真逗人,学别人说话还真像,可以当相声演员了。”
“这算啥,我还会说许多方言呢,我老家方言就不说了,我给你学一下毛主席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的话,这可是我在纪录片里看到的:真(中)华银(人)民根(共)和国成立了。真(中)国(银)民从此站起来了!”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扯着长调,模仿得惟妙惟肖。逗得江农生忍不住笑出了声:“像!像!下次分队搞节目,你就拿出这个绝活来。”
“我们能出去吗?”沈兰想起眼下的处境,担心地问。
“会的,相信外面的同志一定会想尽办法抢救我们的。”江农生讲这些话时,呼吸已经有些困难。沈兰自从握住他的手就再也没有松开过。他攥着沈兰的手,也感觉到沈兰的呼吸困难,心中万分焦急,不知外面的同志已经挖掘到哪里了,也不知塌方的程度如何,他的大脑中不断地闪现出分队每个同志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