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不存在的。
谭晟现在旁边的位置上,就坐着一个打死他也不想见到的人——希娅扎个低马尾,穿着一身白色连帽卫衣配黑色运动长裤,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事件的开端发展是这样的:周六到来,谭晟深受学习生活毒害,如往常一样六点起床,洗漱一番。刷牙时站在阳台看着屋外,天空高远,大风吟唱,几片白云悠然飘荡,实是适合宅在家里补番的好天气……于是他决定出去上网。
他换上一件白色T恤,搭一条黑色礼服长裤。不得不说学校的礼服就是神奇,几乎没有机会穿的东西硬是要你买一套。为了不浪费那点钱,谭晟平时周末出门都会穿上礼服裤。还好这裤子还算正常,看上去这么搭配没什么违和感。
谭晟顺路买块三明治一路啃完,到达经常光顾的网咖。他熟练地输入身份证号和密码,进入到电脑桌面,点开平时在玩的游戏。因为他游戏水平不低,所以闲暇之余会接几单代练的单子赚点小钱。就在谭晟操控鼠标双击企鹅图标准备联系一下老板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他视线余光里,经过他的位置后在旁边坐下来。
现在是早上六点二十三分,网咖里除去通宵睡觉的,应该还有很多位置才对,为什么会特意坐旁边这个位置?强烈的好奇心使谭晟朝旁边那位瞄了一眼,然后就傻眼了。希娅一手捧一个杯子,坐下,将其中一杯递给谭晟,说:“豆浆,请你的。”
谭晟脑子短路一样莫明其妙地接过杯子,然后赶紧放到了桌子上。“炎炎夏日,你给我一杯滚烫的豆浆还真是暖心呢。”谭晟注意到她穿的衣服像是活在秋天。“不对啊,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啊?”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希娅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谭晟,就像人要吃饭睡觉一样理所当然。谭晟被问得哑口无言,觉得自己好像问别人为什么要吃饭睡觉一样愚蠢,只好换个话题:“你这身秋衣是怎么回事啊?”
“这边世界早上很冷,不穿的话受不了。”
“那就别过来啊,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早上就来这里?莫不是以前就开始跟踪我了?”
“别多想,过来找你有事要问。”希娅表情淡然。
谭晟暗中吐槽:这个和平得像是好朋友一样的语境是怎么回事啊?就在五天又四小时前你不还差点打断我的颈骨吗?但他不敢明说,只好道:“好吧,你有什么事?”
希娅沉默片刻,试探性地问谭晟:“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哈?”谭晟一脸茫然,随即内心暗喜:这个展开,似曾相识,莫不是久别重逢、订下婚约的青梅竹马找上门来了?
“看来是不记得了,那算了。”
——等等,这种无所谓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就像偶然遇见小学同学随便问问记不记得自己而已的轻松淡然是怎么回事?别这样,给我留下一点幻想……妄想的余地好不好?
“看来你还曲解了我的意思……我说的这个你总会记得吧,”希娅靠近谭晟,一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撑着脸,双眸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虚——空。”
谭晟一下子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希娅,曾经被他选择性遗忘的场景纷纷涌出脑海:幽暗深邃的密林、令人作呕的怪异生物、灼烧气管的黑色雾气、四处泼洒的鲜血、断裂牵扯的残肢……一幕幕闪现至眼前,谭晟开始感觉呼吸困难,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心脏剧烈颤动,阵阵心跳越来越响,最终整个世界只剩下急促而混乱的呼吸声;他缓缓被黑暗包围,好似沉入深渊。
“醒醒,也该缓过来了。”在好似水中漂浮的朦胧感觉中,突然传来一个冷淡的女声,把谭晟从水里“扯”了起来,他四处张望,视线里是熟悉的原世界的景色,瞬间感觉安心了不少。“这就是逃避现实的弊端,当你重新面对现实的时候就会有强烈的心理不适。”希娅一针见血地点出问题。
“你的腿,怎么……”现在谭晟已经认出她。
“治好了,不过有时还是会不灵便。”
所以才会时不时使用重力魔法吗?谭晟看着眼前这位曾经一同经历过地狱的故友,不禁感慨时光飞逝,以前那个满脸泥污的小女孩都已经变得如此养眼,而自己反而越长越残,尽管现在也挺帅气,却没有以前那种讨人喜欢的气质了。“小默怎么样了?”谭晟还想起另一位故友,如果没有他,估计在场两人都已经变成怪异生物的食物了。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会来找你问问……原来你也不知道。”希娅靠坐回自己位置上,终于在面瘫脸的基础上增添了一丝失望的神情。
“因为我从那条河边掉下去后就莫名其妙的回来了。”说到此处,谭晟忽然想到就在自己脱离困境后他们两人还在受苦,他的心里涌上一股名为“愧疚”的情感,也不知道两人之后经历了多少苦难与折磨。他道了个歉:“抱歉。”
“不用道歉,我们无法抗衡那些怪物,只能不断逃跑,后来被逼上了石洞附近那座山,我们从悬崖上面跳了下去,然后我就回到这边了。”希娅停顿片刻,继续说话,但声调开始不对劲了,“按理来说小默也应该回来这边才对,可是我一直在找他……一点信息都没有。”说到这里,她伸手扶额。这次她的眼角也湿润了,谭晟真的看到了她失落无比的神情。
谭晟想起小默和她一直相处得很好。每当希娅产生放弃生命的想法时,都是小默在鼓励她,说:“不要放弃,有我呢,只要我没死,你就不会受到伤害,现在如此,以后也如此。”事实上他做到了,谭晟和希娅都已经安然无恙。几度放弃挣扎的两人平安回归,曾经给予两人莫大信念的意志坚强的他却不知所踪,也许这就是命运对三人的嘲弄吧。
“没事,他一定还活着。只要你不放弃,那他就还活着,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也许是因为谭晟坚定的语气感染了希娅,她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谢谢,谢谢你。”情绪渐渐恢复了平静,重新变回面瘫脸。
“那么,告辞。”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谭晟开始怀疑自己觐见国王的时候她是不是就在一边偷听。
“对了,你晚上不是要过去那边参加晚会吗?我给你个忠告:别去。”说完,希娅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该不会连思维窃取都会吧?她怎么知道自己晚上要过去塔娜王宫参加公主的生日晚会?谭晟细细回想一下,发现自己好像完全没有问她关于几天前的事情,她问完小默的消息后就走了,根本没有留给自己继续问问题的机会啊!现在追出去,又会亏了网费……
就算情绪失控的时候也保持着清晰思维,这个故友真是成长成不得了的人啦。谭晟看看旁边放着的杯子,心想白赚一杯豆浆,不算太亏;小啜一口,一股怪异的味道通过味蕾沿神经直达味觉中枢,差点让他喷了出来。
——靠,怎么是蛇草水?还是加热过的!
……
知道为什么谭晟今天穿着礼服裤吗?因为其他裤子洗了没干……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要参加晚会,公主的生日晚会。
为什么他又要参加晚会了呢?这个就说来话长,先说说那天的后续吧。公主回到皇宫后和国王讲述她的经历,国王听完后想起他派出去的兵。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一脸懵逼冷汗直流地被重兵堵在家里,有几个还走暗道逃跑了。
一开始国王还以为那些人开始反了,后来知道原来和他们压根没有什么关联。国王想着那些人还可以留着压榨……不对,贡献一下自己的力量,然后就撤兵了,对外公布为军事演习保护重要人员。是不是“保护”,想必那些人心里有数。
然后就是宴会,不是这回的生日晚会,而是宴会,庆祝公主平安归来的宴会。星期四晚上组织六人去镜世界的时候,街上大部分的行人都在谈论两天前的宴会,说公主穿了一件淡蓝长裙,又变漂亮了;说国王发布了一些惠民政策,还是那么为民着想……那时六人才知道原来他们回来休息一天就立刻开起了party,真是令人羡慕。
这么想着,六人立刻见到青年士官和老魔法师,他们邀请六人参加国王私人举办的慰劳会,顺便结算一下报酬。“反正没事做,就去咯。”杨麒麟早一点说出的话,让谭晟把拒绝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顺带一提,那天逃离遗迹时,就是杨麒麟这个走了虫运的家伙牵住公主的手,真是羡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