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姨娘哭泣着将真相顺着顾南烟的开头说了下去,她知道不可以将背后那人供出来,因为她们拿捏着自己的家人。
月姨娘因这段时日得宠,所以存了想飞高枝儿的心,她嫉妒大夫人的位置,所以想加害她。她得知大夫人身边的芸草急着用钱,便找了个由头唤她过来,跟她做了一笔交易,只要把药放到大夫人的药里,每日放一点,就可以得到四百两。为了表示诚意,月姨娘把自己的掐丝海棠珠花赠予了芸草,芸草一番纠结后也同意了。但碍于芸草没有机会下手,便找了一个眼生但机灵的丫鬟也就是秋画,要求她在端药的时候把药放一些进去,事成之后也少不了银两。
月姨娘一点一点的招供了,修改了一些细节,让这个略有瑕疵的故事显得合情合理。
徐氏站起来狠狠的给了月姨娘一巴掌,“月姨娘,你居然因为妒忌加害大夫人,你何德何能服侍在老爷身边?”
顾淮生气得一脚把月姨娘踢倒在地,“贱妇,居然毒害大夫人,你好狠毒的心啊。”
徐氏梨花带雨的哭着,跑到顾淮生身边抚摸着顾淮生的背,让他顺顺气,“老爷,这样的毒妇万万不可留在府里,依妾身看,把她逐出丞相府,送回林家!”
林月琴拽着顾淮生的衣摆,“老爷,求您了,您不要把妾身送回林家,妾身知错了。”她嘤嘤的哭着,美得令人心软。
已婚千金,被夫君休回母家,是奇耻大辱。何况林家这样的寒门小户,都靠她维持了啊。林月琴一想到父亲和几个妹妹的刁难、漠视、欺凌,她抱得更紧了,“老爷…求您了。看在妾身服侍过您的份上,饶了妾身这一回吧!”
谁知顾淮生一脚踢开她的手,指着她厉声吼道:“凭你也配说服侍?你哪来的资格!来人,将这两个人杖毙,林月琴连夜送回林家,我丞相府与林家再无瓜葛!”
林月琴张牙舞爪地尖叫着,徐氏忙道:“快把这毒妇的嘴巴堵上,吵到了老爷。”
顾南烟道:“父亲,芸草作为母亲的陪嫁丫鬟,竟做出这种卖主求荣的事,实在是不能如此便宜了她。女儿有个请求,将芸草交给我处置,父亲意下如何?”这样背叛主子的恶心东西,不可能给她那么痛快的死去。
顾淮生对这个女儿是非常愧疚的,他知道江清如死后,在这府里就剩她孤身一人了。做为一朝丞相,后院之事他不能管涉太多,否则就会被人参他一本,说他沉迷美色,无心政事;他只希望府里那些姨娘们能忌惮顾南烟在府里的地位,对她小心照顾。所以,他点头道:“这个丫鬟确实是清如的陪嫁丫鬟,你亲自处置合情合理。”
林月琴被守卫拖了下去,她叫喊着、咒骂着,却换来所有人的沉默。她觉得她很冤,自己不过是替人办事,却得到这样的下场。她一回林家,必定少不了父亲的打骂,而且徐氏断断不会让她活着。
顾南烟深呼了一口气,对着顾淮生盈盈一拜,“谢父亲为娘亲做主。”她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冷静的看着这一切。顾南烟不满自己父亲的处置,她娘亲的命,仅仅换来了林氏的一点点惩罚吗?她绝对不允许。但她不想让林月琴死,死是最简单的事了。林月琴是心高气傲的庶女,好不容易爬上了丞相的床,更是看不起小门小户的母家了,当然,他的母家也看不上她。她这一回去,颜面扫地,受尽耻辱,这让骄傲的她比死了更难受。
殿外又迎来了平静,晚风呼呼的刮着顾南烟的脸。顾淮生大步迈出了院门,徐氏和顾绾儿假意安慰了一顿顾南烟后也离开了,顾南烟静默地望着那母女俩的背影,顾绾儿一回头,便对上了那一双冰冷的眸子。顾南烟莞尔一笑,无声说了句:“姐姐,我们后会有期。”
顾绾儿身形一晃,一眨眼,顾南烟的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顾南烟搭着青黛的手,进了房间,这一天太累了,她的身子有些虚弱。
她对青黛耳语道:“叫人写几份告示,就写林氏生性狠毒、善妒,痴心妄想嫡妻之位而犯下大错,被丞相大人连夜休弃回母家。明儿一早,再去京兆尹报案,把林氏的事说清楚,并把那些药渣送去京兆尹,请京兆尹秉公办案。”青黛应声去了。
之桃站在顾南烟身边,芸草此时也被人带了上来。芸草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清秀,以前她是丞相府里得脸的大丫鬟如今却发髻散乱、满脸脏污,眼神悲戚而绝望。
她跪着,她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也不想做无谓的求饶,事实如此。她对那个看着长大的小姐充满了愧疚和后悔,但又能怎么办呢?事已至此,为了家人害了另一个家人,她不后悔。
顾南烟简直要恨死这个人了,母亲对芸草比碧玉还好上几分,没想到诚心对人,换来了白眼狼。她张口,“芸草,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死?”
死到临头,芸草反而一脸平静,“奴婢对不住大夫人和小姐,小姐该如何处置,奴婢领受。”
“我知道你的难处,但这些都不是背叛的借口。”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那张熟悉不过的脸庞,最终软下心来:“我知道你的家人被她们拿捏,所以今日我不会从你嘴里撬出一个名字。”
芸草眼神突然亮了,她的家人确实是被压着,她也早就做好决定,不管顾南烟如何盘问,她也不会说出一个字。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只会玩乐的二小姐居然将她的心思、幕后黑手猜了七八分,她居然觉得,大夫人的死和她的背叛,或许也有好处。
“将芸草拖到马厮里吧。”她闭上双眼,不想看到将死的芸草,她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但对于背叛者,绝对零容忍。
芸草被几匹马踩死了,身子被踩碎,断成几块。小厮来报时,烟雨阁的下人们都在场,个个吓惨了,有的人甚至晕了过去。顾南烟面色不变,她缓缓道:“这就是背叛的下场,看好了,若是日后再有人打我的心思,会比芸草死得更惨。”
每个人都颤抖着声音称是,眼前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女,已经变得手段毒辣,眼里容不得沙子。在这一刻,他们是真的惧怕顾南烟到了心底。
顾南烟倦了,遣走了下人,便留了之桃和青黛留门,自己回了房。
屋内点了两盏蜡烛,顾南烟躺在长椅上看着《史记》。
突然烛火一晃,顾南烟本能地坐了起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只见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穿着一席暗红色蟒纹衣袍,腰间配着一把剑,他定定的站在那里,肃杀的气势仿佛让屋内的气温骤降,红色的衣袍像是血一样,在烛光下显得有些阴森恐怖。男子走出黑暗,却是戴着面具的。
男子向顾南烟走过来,说道:“本以为顾小姐只是有些任性刁蛮,却不想手段如此狠戾。”这个男人就像黑夜里的王者,他的嗓音有磁性又带有一丝笑意,却有着不容侵犯的气势。
“背叛主子的人,这种死法已经格外开恩了。”她的声音淡漠无情,就像是唠家常一样轻松。顾南烟看了看那个面具,微微放下了戒备,她笑道:“许久不见,看样子你的伤已经好多了嘛。”
男子看着眼前莞尔的女子,她今日一身月白色衣裙,图样是用同样的银白色丝线绣成一团团茉莉,她青丝垂下,烛光映照下让她的脸红扑扑的,一双狐狸眼充满笑意,跟刚才看到的她完全不是一个人。男子一笑,“承蒙照顾,今日特来向顾小姐道谢的。”说罢,从腰间拿出一串珠串。
顾南烟接过珠串,那珠串是透白色的,没有一丝杂质,在烛光下闪着幽幽蓝光。仔细一看,那珠子里还用金色的笔墨写了字,但是那些字太小,而且字体也不是北沅国或者周边国家的字。
“这是什么?”顾南烟好奇道。
“这是秘密,以后会知道的。”
顾南烟把珠串戴在手上,微微有些松。透白色的珠串比刚才更亮,里面的金色字体居然开始滚动。这奇异的珍品,全天下可能只有这一串。“真的送我了?”
男子点头,目光定定的看着顾南烟,不曾移开半分。
顾南烟笑意更深了,浅浅的梨涡挂在嘴边,她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少女的可爱。她得意的在他面前炫耀着珠串,“作为救命恩人,应该有资格知道你的名字吧?”
男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叫我九日便可。”
九日的眼睛很深邃,仿佛有着勾人的魅力,将每一个看向他的人都拉进无尽的漩涡。就算有面具,也能看出这个男人的容貌不俗。
九日被顾南烟盯得有些不自在,他尴尬的咳了一声,抱拳告辞。
次日,整个都城都知道林氏犯事被休,个个指责妾室不安分,又赞丞相大人不假公济私,与大夫人琴瑟和鸣。
顾南烟听到后,满意的笑了,这样的丑闻无疑将丞相府后院争斗推到了浪尖上,那么管理后院的徐氏应该会很头痛吧?她一想到徐氏的样子,她就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