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城市化的加快,越来越到的居民离开村庄、城镇,镇上的学生越来越少,很多老师也被调离,但是,余泽广依然坚守在恒关镇,他哪里也不想去,最多的时候同时上两个班级的课程:一间教室两边都有黑板,讲完这个年级的课再讲另外一个年级的课,轮流进行。
虽然条件艰苦,但余泽广教出的学生,成绩很好,教育局没办法,干脆将恒关镇中心小学扩大,把周围几个镇的学生都并到这里来。
余泽广对所有的孩子都很好,他认为,良好的学习习惯、人生三观必须在小学就要抓好,这个世界上没有坏孩子,只有肯不肯用心教的老师。
为了树立良好的风气,他要求所有孩子穿一样的服装,定时参加劳动,从小树立平等的概念。
余泽广几乎将所有的工资都用于孩子身上,帮穷人的孩子买文具,帮学校订书,出钱带孩子们出去旅游,长见识。
随着教育质量的提升,恒关镇小学名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家长托关系将孩子送到这里,余泽广总是来者不拒。
伴随着学生逐步踏上社会,他们开始回馈母校,不断有人捐款,让这个小小的恒关镇小学设施越来越好,教学质量越来越高,恒关镇小学成了整个市的一张名片。
为了进行配套,政府干脆将附近所有的中学也并在这里。
余泽广的儿子读书很好,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一辈子也不会离开这里,所以也报考了师范大学,毕业后回到镇上教中学。他秉承父亲的教育方法,开始在这里暂露头角,当了恒关镇中学校长,恒关镇成了名副其实的教育重镇。
余泽广将一辈子都交给教育事业,林轻尘上小学时,正好是他最后几年当校长。
退休后,他依然留在学校里,虽然不能上课,但还是坚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学校打扫卫生,为孩子讲故事,照顾孩子过马路。他始终记得答应妻子,帮妻子把那一份工作也做了。
余泽广一生桃李满天下,学校教育出很多人才,但他从不主动要求学生做什么。学生们各种捐款,都是由教育局来安排,只要投入教育就行,他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希望自己将来安葬在学校陵园,安葬在妻子旁边。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精力越来越少,他能做到的,就是每天去陵园看看,他会坐在妻子坟墓旁边,喃喃的说:“清英,我很快就来陪你了,对不起,这些年丢下你一个人,冷清清的呆在这里,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陪伴他的是一只猫咪,这只猫咪山体滑坡时那只猫咪的后代。
病情加重时,他让儿子不要麻烦大家,不要通知任何人,他早就该去陪妻子和那些孩子了。
临终时,余泽广眼前飘过一个个身影,这里面有联邦科学家,有教育工作者,有政府官员,当然,更多的是这里的镇民,这个镇上每个人,几乎都是他的学生。他的眼前也飘过林轻尘,他想,这个小小个子的孩子,现在也都成了科学家了,前几天还说过年要来看自己,看来自己等不到了。
最后,他看到妻子,领着28个孩子迎向他,带着甜甜的笑,旁边还有女教师宁贞慧。
……
林轻尘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看看时间,才5:30。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穿好衣服,下了床,来到一楼,父母已经开始准备早餐了。
“轻尘,你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饭还没好呢,你再睡一会。”老妈关切的说到。
林轻尘摇了摇头,他走到院子,拨打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五六年没打了吧。
电话那边很快接通:“林轻尘?你怎么这么早打电话过来?”
“浅浅,校长身体是不是不好?”林轻尘没有叙旧,直接问道。
那边沉默良久,方才回答道:“爷爷昨天晚上过世了。”
“校长在哪里,我过来。”林轻尘问道。
“现在还在医院。你先不要过来,待会我们回小学,你九点后再过来。”余浅浅回答道。
“那好吧。你还好吗?”林轻尘问道。
“还好,毕竟爷爷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余浅浅轻声说道。
余浅浅是余泽广的孙女,也是林轻尘从小到大的同学。
“轻尘,什么事?”老爸林志焕看林轻尘一脸悲伤,问道。
“校长去世了。”林轻尘有点哽咽。
校长在恒关镇上,特指余泽广。
“什么时候的事?前几天看着还好好的。”林志焕有点不敢相信。
“昨天晚上。”林轻尘回答。
“他现在在哪?我们去送他老人家一程。”林志焕扔下手中的东西。
“浅浅让我九点后再去小学,校长现在还在医院。”林轻尘回答。
“好吧,那赶紧先吃饭。”林志焕回答道。
整个镇子的人,大部分都是余泽广的学生,林志焕小时候更是受到过校长的恩惠。
林轻尘想起自己以前读小学,那时自己很瘦小,有一次冒着大雨去学校,衣服都给淋湿了,校长很心疼的领着他回到小屋子,给他擦干衣服,换上干净的衣裳,粉红色的上衣,女孩子的短裤,然后用自己的衬衣包住他,抱他去上课。
那一整天他都不敢抬头,因为穿的是余浅浅的衣服。
现在,林轻尘回想起来,感觉好暖和,他清晰的记着,那面挂满照片的墙壁。
林轻尘想了想,发了个讣告在网上:
沉痛悼念恒关镇中心小学校长余泽广老师千古。2045年12月29。
……
8点钟,林轻尘叫醒白薇薇,告诉他发生的事情,他要去送老师一程,让她自己在家里玩。
9点钟,林轻尘到了镇中心小学,小镇上的人开始聚集到小学附近。
林轻尘进入学校的礼堂,看见余浅浅,身穿黑色西装,套一件黑色披风,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面色有点苍白,比起印象中,成熟好多。
旁边是他丈夫,当年被他告状的那个。
“你来了。”余浅浅向他点了点头。
“节哀。”林轻尘也点了点头。
最前面是也是自己的中学校长,余归萍,老校长的儿子,在跟几人商量着什么。
林轻尘瞻仰了老校长的仪容,跟印象相比,好像也没什么变化,毕竟去年过年的时候还见过,脸看起来很严肃,仿佛随时起来念叨,要好好学习,报效社会。
林轻尘眼有点发酸,他找到一个角落,坐了下来,有电话打进来,一看,是同学张毅打来的。
“老校长去世了?”张毅开口问道。
“是的。”林轻尘有些闷闷的。
“你赶紧回回帖,大家都在找你。”张毅说到。
林轻尘打开刚才发的讣告帖,发现,已经被刷屏了。
这里面很多人他都不认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加的自己,可能是黑客大战的时候吧,那时候支持自己的人很多,自己也一直加个不停。
这些人有的名头是企业家,有的是跟他一样的研究员,还有一些是政府官员,他们有个共同的地方,都是出自恒关镇小学,老校长的学生。
这些人共同问一个问题,老校长什么时候下葬,他们要赶回来。
林轻尘不敢做决定,只好去找余归萍。
“余老师,好多校友问校长什么时候下葬,想过来送校长一程,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林轻尘将终端仪递给余归萍,在恒关镇,余校长只有一个,所以余归萍只能被叫做余老师。
余归萍叹了口气,余泽广本来想安安静静的走,他要去赎罪,可是,事情被林轻尘搞大了,他看了看那些回复,全是这座大山中走去的人。
正在这时,有人过来,跟余归萍说,教育局跟市电视台来了。
教育局主张要给校长开个盛大的葬礼,因为校长身上荣耀太多,也是教育局的一张金灿灿的名牌,更何况,已经很多人打电话给教育局确认情况。
余归萍不同意,因为父亲的遗嘱就是安安静静的走,不想麻烦任何人。
最后商量结果是,按这边习俗,过了年初三发丧,不举办任何悼念仪式,只是大家抬棺,沿着老校长呆了一辈子的镇子走一圈。
所有人可按自己的意愿决定是否过来,来了以后不接待,自行安排食宿。
参与的人也有一个要求,保持安静,这是老校长的遗嘱,余归萍直接在采访中说到,老校长要回到那28个学生中间,完成他的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