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剑击,好,好,好,好一个海外剑击,”男子爽朗的笑起来,转身对道士嘱咐,“曲师父,不如就先由着他随意比划两下,毕竟规则定下来了,对双方都算公平。哪怕不能用拳脚,更不能用内力,我想,他也不会是您的对手。”
姓曲的道长笑着摇摇头,洒脱的说道,“其实我并不在意是否占了优势,只是想到这种比试方法的确很有意思。既不能用拳脚内力,也不能用武器劈砍,相对的,只能用剑尖那细微之处刺挑,这当真是一种很好的练剑方法,尤其是对于精妙的剑术而言。”他说着就转向寅天乾,双手平握,躬身一礼,抱歉道,“小兄弟,刚才是小道怠慢了,向你赔个不是。你既有如此见地,不知可否告知师承何派?”
寅天乾盯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只觉得用丰神玉秀、俊朗无双来形容他,真的是太贴切不过了,若不是他身材健硕,寅天乾甚至要怀疑他是女扮男装,至于他们师徒俩人在说什么,自己倒是完全没在意。直到那道士赔罪,问师承,寅天乾才尴尬的摇起头来,“我就是个乡野粗人,哪有什么师承,只不过是被道长邀上台,实在没办法,才想到这么一个比试的法子。”道士问寅天乾师承何派,却也正问到了他的痛处,莫说他根本没学过什么功夫,就是连这个游戏世界的基本规则都没搞懂,更不要说被九叶奴役了许久,屠戮了无数鲜活的生命。如今兜比脸干净,身份比碳还黑,真是要多难堪有多难堪。不过面对道长的挑战,他却并不害怕,毕竟他对九叶那种诡变残忍的妖女都已经习惯了,道长这种身怀武德的高手,又能可怕到哪去呢?
道长见寅天乾形容尴尬,不知他是谦虚还是有所隐瞒,便也不在多问,撒手四挥,便有数道清晰的淡白色真气纵横四射,在两人身边刻下长九尺宽三尺的方框,“罢了,小兄弟既然不便多说,那小道便也不问。既已上台,那就请小兄弟赐招。”说罢,他便左手持笛,斜指地面,右手背于身后,微微仰头,俨然一派睥睨之势。
寅天乾看着对面静若泰山的架势,不由惊叹,虽然道士并没有调用一丝真气,可清风拂过,他的衣袍微摆,竟也有一丝乘风而起的高妙样子。寅天乾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再去想自己悲惨的遭遇,不再去想九叶黎雅的可怕,也不再去思考未知的命运,只是连贯的完成了一套击剑的起手式,执剑行礼,斜剑于前,弓步踏开,以右手迎敌。
发现擂台上终于要开打,先前起哄的人群再度聚拢起来,好奇的看向方框里的两人,不知这稀奇的比法到底会有个什么效果。
“请赐招!”
道士言毕,前探半步,凌厉气势如疾风般喷涌而出。寅天乾面对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不退反进,剑尖平指,直奔道士膻中穴。这两个月里,自己对于这个世界、对于命运、对于所见到的不公,积攒下来的所有愤怒与不甘,仿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虽然面对九叶他生不出反抗之心,但若是眼前这个道士,他很想打上一打。
寅天乾压低重心,弓步前刺,努力让细剑化作细线直奔道士怀中。毕竟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这种常识,放到这个年代,怕是能当个优势。
只见道士双眼放光,以笛底空腔对上剑尖,缓阻剑势,自己则侧身前冲,撞向寅天乾怀里。
寅天乾见道士侧身袭来,知道若是被近身,自己的长剑必然不如对方的短笛,便拨剑欲退。可细剑就仿佛刺入了橡胶,发力越来越难,他便轻抖手腕,让剑尖摆动,脱离笛子的控制,在笛口绕上半周,轻取道士虎口。
道士本想近身用笛口点中寅天乾心口,迅速结束战斗。没想到寅天乾以攻代守,将剑尖沿着笛子内测袭来,他微摆小臂欲躲,可那剑尖如粘在笛子上一般,追随而来。他若继续近身,虎口必然被刺;若是急退,那剑尖也必然紧追不止;若是斜向跳开,又会跳出方框:那便只有弃笛缩手,才能躲开这一击。可大唐儿女,哪有丢下武器的道理。只见他手腕翻转,便将笛子绕了半圈,推着剑尖滑向自己上臂外侧,看样子,竟是要将伤害转移到最轻微处。
寅天乾见之愕然,震剑一荡,堪堪让剑尖擦过道士的上臂,只是把衣袍划开一道宽敞的口子。
两人一触即分,电光石火之间,招式更是细致到毫厘,即便是离得近的看官们,也没有瞧个清楚,只觉得好生无趣,顿时发出了一阵倒彩。
只是道士看着左手上的衣袍有些感慨,随手扯下,满脸赞许的对寅天乾说,“小兄弟不仅在剑术方面颇有见地,在剑招方面也是精妙的很呐。”
寅天乾被突如其来的吹捧夸的脸红,心中感叹,这只不过是科学化的攻防理念而已,可这些话又不能明说,只好躬身道,“我只不过是占了规则的便宜而已,若是平常比斗,即便不用内力,道长也大可将我一掌拍飞,哪怕是不愿主动进攻,随意避开,想来也不难。”
道士拈眉点头,脸上的赞许之色又浓了几分,“好,小兄弟若不嫌弃,刚才那一回合,就算小兄弟得了一击,然后,我们接着比过。请?”
“请!”寅天乾点点头,重新整理了一下气息。刚才的比斗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双方都有过数次细微的动作,道士虽然没有大碍,可寅天乾的气息却有些乱了。
道士似乎看出了寅天乾的弱点,持笛前冲,一个箭步就跃向寅天乾头顶。
寅天乾只觉得一团黑云呼啸而来,霎那间就笼罩了自己头顶,虽然那道士右手背于身后,只有左手持笛下刺,可寅天乾觉得这一击要是打下来,自己一定会被刺个对穿。还不等思考如何动作,身体便已经有了反应,右腿前探,全身侧转弯曲,右臂高举,腿、身、臂、剑瞬间化作一勾弦月,折身袭向半空,直指道士丹田。
可道士来势奇快,手中笛子一转便轻轻点向寅天乾腰胯,而寅天乾一招回头望月,却只是勉强刺到了他的靴子跟。道士笛子点完,攻势不止,挺身暴起,笛子再奔寅天乾喉头。
寅天乾下意识的一招折身反击无效,更是被道士点中腰胯,平衡已经被破坏,只能勉强维持着站姿,再看道士紧随其后的必杀一击,已经无力反抗。却不想道士竟清啸一声飞速退去。这时他才放心的垮坐在地。
只是这一回合打完,擂台外围竟有稀稀拉拉的叫好声响起。原来是另一边的擂台上已斗到酣处,大部分人都跑到对面擂台去了,只有少数识货的高手,陆续围到这边的擂台四周。虽说这边的斗法不够华丽激烈,但细微之处,却是很多人未曾见识过的。
一名南诏服装的壮汉鼓掌高叫,“小子好样的,打不不错。”
另一名裹身素袍的列岛武士点头夸赞,“招法干净绝妙,绝对是上乘。”
道士对擂台下的众人点头致意,随即转向寅天乾,慈和的问道,“小兄弟承让了,刚才那一招可算是三击?”
寅天乾看着大家对自己的肯定,不由得又多了几分信心,翻身挑起,“当然,道长身法玄妙,不是晚辈能比的。”寅天乾微微鞠躬,感谢道士让他,随即又问,“可晚辈有一事不明,为何道长最后一击没有完成,便退开?”
道士拈眉轻笑,“当然是为了再看看啊,我们现在已经是三击对两击,可算是势均力敌,这最后一回合才最精彩,不是吗?”
寅天乾闻言,知道道士是在让着自己,就连刺鞋底那一下都算作自己的分数了,心中百般感慨。若是自己没有遇到九叶黎雅,而是拜了道士当老师,那如今的命运又会如何呢?心下想着,便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俊朗男子。却发现那俊朗男子正满脸怪异的盯着自己,顿时觉得后背一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要遇到什么怪人了。
道士发现两人对望,无奈的摇了摇头,重新摆出架势轻叹,“来吧,小兄弟,最后一回合,有什么本事,都亮出来吧。”
寅天乾随即剑身摇摆,划出一道弧圈,慢慢向道士靠去。
道士看看剑圈,又看看边上的圈框,持笛对上寅天乾的攻势。
就在双方即将接触的刹那,道士竟然神色突变,右手奋起一掌直奔寅天乾胸口。寅天乾只觉得一股狂暴的风潮席卷而至,仿佛七十迈的大卡车迎面撞来,他呲牙瞪眼,不敢想象这道士竟会突然下杀手,可下一刻他就惊呆了。一股水缸粗细的黑色光柱突然横在了他和道士之间,斜刺入擂台,撞出一片废墟,散射的碎石木屑激射向四周,引得围观众人一阵手忙脚乱。而自己则是被道士打出的劲风带离了擂台。
擂台边缘的观众都称得上武者,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虽然狼狈,也都无碍,只是神色非常愤怒,震惊于有人在唐国境内偷袭伤人。
寅天乾回忆着突然出现的黑色光柱,只觉得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再仔细一看,发现所有人都已经齐齐望向远方高阁上的某处。在那高阁的房脊上,孤零零立着三个光头黑衣蒙面客,赫然是两个月前袭击九叶黎雅的梵净山刺客。
为首的刺客持弓背箭,身后的箭筒里,还剩下金银两色的弓箭,而那黑色弓箭,自然已化作刚才的黑色光柱。那刺客居高临下,却并有像之前的袭击那样急于出手,反而举起右手从左肩上拔出了什么东西,忍痛说道,“北境妖道曲双变,没想到你居然躲到这大唐的南疆来了。好一手折身枪,居然以笛做枪,废我一臂。”
那擂台上的道士闻言,抽出背后的长剑,满脸不屑地说道,“祸国乱民的梵净山妖僧,也配说别人是妖人。为了偷袭,怕是已经准备了许久吧,现在你最大的依仗没了,还不跑吗?”
寅天乾看到道士的态度,又想起刚才他收回的刺喉一击,瞬间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可这些梵净山刺客真的是奔着道士来的吗?或者说他们的真正目标是九叶,只是无意中发现了道士呢?本来只是想找个机会脱离九叶的,没想到这些刺客又来了,一个反派,居然连续追了他两个任务,寅天乾不禁仰天感叹,“苍天啊,你这是要玩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