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嫂一步三摇走进了衙门,径直来到朱雄经常和她鬼混的地方,见朱雄正和另一个日本人在大声说笑。朱雄一见堂嫂,立即眉开眼笑,说:才说你,你就来了,用你们的俏皮话,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来,认识认识,这是李沟那一片的衙门警官小川,这是我这一片有名的大美人李月红,漂亮吧?
小川连连点头说:漂亮漂亮,早就听说南片有个赛过西施的美人,早想过来见见,这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堂嫂一脸灿烂地笑着,说:小川先生,我就是李沟人,我娘家哥哥和两个侄子现在就在您的管辖下,以后还得求您多照顾。
小川忙不迭地哈腰说“要西”,说,以后你什么时候回李沟,一定要去我衙门走走。
堂嫂继续灿烂:一定,一定。
朱雄笑着打岔:李月红去了你小川的衙门,用她们当地的话说可就是把鱼送到猫嘴里了。
少说没味的话,我还有事情找你哪。堂嫂不客气地打断朱雄。
美人儿,你的事可真不少,快说,又是什么?朱雄打着哈哈。
我问你,我的邻居二秃他爹死了好几天了,你为什么不让往乱葬岗里埋?大热天的,你想让死人臭在家里啊?堂嫂不笑了,口气很硬,颇有质问的味道。
为这事啊,他为什么一定要往乱葬岗里埋?让他埋到别的地方嘛。一物降一物,朱雄就喜欢堂嫂身上那股强硬劲,堂嫂态度一硬,朱雄就没了招。
你说得轻巧,一个穷要饭的,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你让他往哪儿埋?
可埋到乱葬岗里有味,不卫生。
死人深埋到地下有什么味?再说乱葬岗就是为无地无主的死人准备的,你不让往里葬能说得过去吗?堂嫂寸步不让。
说不过去又能怎样? 朱雄耍赖似的嬉笑。在风情万种的堂嫂面前,霸道的朱雄更像个白痴。
堂嫂板着脸孔说:你是这一方的太岁,关东州的老百姓谁敢把日本太岁怎么样,可是别忘了,你朱雄警官平时口口声声说这地方的百姓是大日本关东州的顺民,你是专管这一方顺民的,如今你手下的顺民有了难你不想法解决,反倒难为起自个儿的顺民来了,有你这样的警官吗?
旁边的小川听了堂嫂这一番话,赞叹说:好厉害的一张嘴。
堂嫂说:我是凭理说话的,嘴再厉害,没理也难说出理来。小川先生,你说对不?
朱雄软了,说:行了行了,你厉害,你要是到国际上为你的国家争权利,你的国家就不会这样受人欺辱了。
你答应了?堂嫂问。
不答应行吗?我得讲理呀。朱雄无奈地说。
堂嫂这才笑了:这就对了,不难为自己的顺民,才是好警官。那我就回去让死人下葬了。
堂嫂胜利了,当年在日本列强统治的东三省,这可能是中国人在争取利益和主权方面少有的胜利。
堂嫂要走,朱雄忙拦住:哎,这就走了?你急什么?
再不急死的人就臭了,把死人臭到屋里,你这个管一方的太岁光彩吗?堂嫂摆脱朱雄的纠缠,急急走了。
二秃子的爹,终于葬到了乱葬岗。从这件事上,不少人改变了对堂嫂的看法:这个女人,别看经常进出衙门,可心眼儿不坏,能为穷人办点事,没忘了自己是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