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长顺办好复员手续摘下帽徽和“中国人民志愿军”军徽的那一天,哥哥已完成了升大学的考试,他在学校学习成绩好,老师根据他的成绩,又鉴于我们家庭情况,建议他提前一年参加升学考试。所以哥哥只读了两年高中就考了大学。
那一天,曹长顺穿着除了帽徽,摘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军徽的军装来找母亲,母亲正在炕上扒苞米棒子。哥哥考完试回来,母亲不舍得让他吃我和母亲吃的糠菜饼子,把挂在房檐下的几嘟噜苞米棒子够下来扒粒,准备磨点纯净苞米面给哥哥吃。
曹长顺一边帮母亲扒苞米粒,一边告诉母亲部队马上就要结束修整离开无名屯,他已决定留下,所以提前复员,以后他们可以什么顾忌也没有什么也不用怕地生活在一起了。
胡闹,你怎么能提前复员?你怎么能不随部队走?母亲立即反对。母亲这时还不知道曹长顺决定提前复员连复员金都没有了,她只想到曹长顺一复员,就意味着从此跟公家断了关系,要跟她过那种少盐缺酱,吃糠咽菜的日子她就不能同意。部队在无名屯驻扎了四个月,无名屯的人都看到,部队的生活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想都不敢想的,天天大米白面大鱼大肉,面条饺子是家常便饭,她怎么能同意曹长顺舍弃这一切来跟自己过苦日子。
你赶紧回去找指导员收回想法,随部队一起走。母亲口气不容置疑。
曹长顺不同意,说,我早就到了复员的年龄,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现在,我的军装都脱了,还怎么跟部队一起走。再说,走了还不是复员吗?我无家无业,那时复了员你叫我上哪去,在这儿复员,这儿就是我的家,难道你不想要我了吗?
可,可……母亲想说什么又打住,她怕说多了曹长顺起疑心。
你什么也别说了,我主意已定。曹长顺说着端起装苞米粒的小簸箕到院子里簸苞米里的糠粃,等他簸完后回到屋里,见母亲在掉眼泪……
你,你不希望……曹长顺疑惑地望着母亲问。
母亲擦了眼泪说,我怎么不希望你留下呢?可,可这也太亏你了。
曹长顺放下簸箕说:说什么呢,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不想听。
曹长顺看看屋里问:吉祥呢,吉祥不是回来了吗?
母亲这才转忧为喜,说:上邮局去了,说去看看考大学的通知书来了没有,这孩子,一点也不知道担心,还说他一准能考上。
那说明咱孩子心里有数。想想像咱这样人家的儿子也能考大学,真是高兴。世道真是变了,咱们的好日子开始了,为了这一天,咱俩都死过一回,现在还有什么可考虑的,你就不用再劝我了,我和你再也不能分开了。
曹长顺高兴起来,一扫心中的烦恼。说实在的,当了这么些年的兵,跟死神打了多少次交道,最后给他按逃兵待遇去掉复员金,曹长顺不是没有沮丧过,心里也斗争过,但为了能跟母亲在一起,他顶住了压力。
长顺……母亲不知是喜悦还是担心,抱住曹长顺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