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曾走过青州路,没有见到居安村的流民,没有见过那些冻死的变的干枯的尸体,赵文振当然会以为,这大梁的各州都如江州一样繁盛,但是他见过这些。
一路走着,眼前的一幕幕似乎有了新的含义,这就是普通百姓的生活啊,一天劳累后的一碗酒,夜间街市上的一碗混沌,简单也不简单。
走过拱桥,不自觉已经来到了红袖招的楼下,漾水河分开的这边,夜晚要比夫子庙坊市那边热闹些,夜幕之下的烟柳之地,就像迷人的娇娘,吸引着江州每个男人的心思。
到这边来,到不是说赵文振想要去找温柔乡,只是想借这边的风尘气,给自己换换脑子,他觉得这些天来,自己太压抑了,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红袖招门前站着迎客的姑娘,已经过了大雪的天气,还穿的清清凉凉,面含桃笑,下腰頻扭,手里拿着娟子,招呼着过往的男子,凡是经过的男子,不管进不进去,都要和这两位姑娘磨蹭一会。
有人是因为囊中羞涩,有人是因为家中的悍妻,因为悍妻的撕磨一会,走过便拿出手帕,仔细的擦着手,听说母老虎的嗅觉都挺灵的。
今日赵文振意外的走进了红袖招,不是因为门前的姑娘太美艳,只是现在的他需要一个地方,一个吵闹的地方,他很早就发现,越是吵闹的地方,自己的心越容易静下来。
红袖招的妈妈眼尖的很,老远便看见了赵文振,见他的穿着不凡,三步两步便来到了赵文振的身边,打发走了迎赵文振进来的那位姑娘,自己亲自招呼着赵文振上了二楼。
想这样的客人当然是要雅间了,但赵文振上去看了一眼,便说道:“给我在大厅里找个位子就行”
老鸨的脸上有一丝的失望,道:“公子,我们这的姑娘可是江州一流的,头牌有容姑娘身材可是非常好哦,公子要不要点个曲?”
现在的赵文振没有心情听曲,听着老鸨殷勤的介绍,便说道:“不用了,来二两绿蚁就行”
自己不好酒,之所以记住这个酒名,还是因为那句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老鸨没有想到赵文振只要了二两绿蚁,转过身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吩咐跑堂的随便给赵文振找了一个位置,便招呼下一个客人去了。
坐下后,赵文振上下打量着,自己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以前总在小说里看到描写青楼之地的场面,此刻真进了里面,也没有小说中写的那样,并没有各种羞人的场面,顶多就是青楼的姑娘陪着客人在喝酒,有的客人手脚坏了些。
不多时,赵文振要的酒便端上来了,绿蚁是江州的一种特产酒,之前并没有喝过。怕自己喝醉,赵文振先到了半杯,酒入口中,感觉没有青州的酒辣喉,微微带着一丝的苦味,像是某种草药的味道。
红袖招的二楼,一个女子扶着栏杆,呆呆的看着赵文振,心想他怎么来了,今日听说他从青州回来,自己还沮丧了一会,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难道是提亲没有成功?素娥心里胡思乱想着。
“素娥姐,妈妈说天字房的客人点你唱水调歌头呢”
突然的喊声打断了素娥的思绪,无精打采的回了句“知道了”心中盘算着一个大胆的想法。
一阵琴声从红袖招的二楼倾斜而下,吵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琴声发出的位置找寻着。
赵文振也不例外,这曲调他太熟悉了,音色清脆如山涧流瀑,音调把握的刚刚好。
看到弹琴的人,赵文振的嘴角不禁露出了笑意,而弹琴人也在看着他,赵文振举起酒杯向素娥遥遥敬了一杯。
老鸨知道素娥没有去天字房,而是站在屋外,怒气冲冲的赶来,但看到大厅中的客人都看着这里,便不好在打断素娥,转身进了天字房。
前调过后,婉转的声音从素娥的口中飘出,温柔中带有几分人生不如意的辛酸,似在讲述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她已经知道了那位昭公子就是赵公子,她并没有怨恨赵文振对自己隐瞒身份,只是想让他听听自己唱的这首曲子。
不想今日便在这里,见到了赵文振,她知道这样的机会不能错过,但是心中还是有几分忐忑,赵公子应该猜出来自己是青楼女子了吧。
不过所有的顾忌在琴声响起的那一刻,都抛在了脑后。
素娥按住了最后响动的音符,站了起来,向赵文振的方向施了一礼,这是对赵文振的谢意,谢他写出如此符合自己心境的词来。
大厅中的人闭着眼中,似还在回味刚才素娥带给他们的仙外之曲,
“我以为是谁让素娥姑娘不进屋,原来是赵兄,真是罕见,赵兄今日怎么也来这红袖招了”
苏一尘站在天字房的门前,看着大厅中的赵文振,阴阳怪气的说着,苏家在江州的地位不用在说,早有人站起来向苏一尘问好。
赵文振一阵头疼,怎么又碰上这家伙,他早就猜测自己脑袋上的那一棍子,是这家伙干的,所以心中对他丝毫生不出好感。
“哈哈,我怎么就来不的?这红袖招也没有写我赵文振不准入内啊”
大厅中顿时炸开了锅,这位就是赵文振赵公子,以前的赵文振虽有纨绔之名,但每日只知玩弄金石,江州认识他的人并不多,此刻听到赵文振就和他们坐在一起,怎么能不震惊,要不是楼上的苏一尘正一脸不善的看着,说不定就要冲上去让赵文振留字了。
“我只是奇怪,赵兄从青州提亲一回来,就来这里,莫非是遇上了什么不顺的事?”
苏一尘那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可是清楚的记得,中秋夜赵文振是怎样让他下不来台面。
“苏大少对我的事这么关心,真是让人感动,不过顺不顺和你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赵文振脸上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如矛一般刺向苏一尘。
其他人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江州这两个才俊,针锋相对,这样的好戏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