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经过的这条胡同,中午和黄昏六七点总有些雍容的女人搬着小板凳,手里拿着一些葵瓜子,坐在自家门前的角落里。只要经过一个人,这些并排的妇女们能聊好一会儿。
程霜和时水每天都会从这条胡同经过,两个人还没走到妇女们跟前,就开始交头接耳,众说纷谈。
“哎哟喂,您看看林婉晴家的女儿和整天闭门的那家搁一块呢。”
“可不是,那家他妈叫啥来着?”
“陈洁英哟。”
“出了名的婊子,说她老头儿就是因为她偷人又赌博离婚了跑了。”
“哎哟您可别和我逗闷子?您这么一讲估计她这个儿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嗬!这是触了什么霉头,要和那个婊子住一条胡同。”
“您可别说,听说他妈还在偷呢……”
………
每天上学放学,两个人必定要经过这样一条狭隘又发臭的走道。
本就不大的胡同,各家堆满了杂物显得更拥挤了。
有时时水听见妇女们议论的话,就把头用力的往下低,直到眼前是直线看到鞋子,直到撞到身前的人,时水的心才肯稍微落下。
这样的日子时水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胡同里的一切都不算太差,多数日子的天空是很湛蓝的,那种蓝色,在大多画家的笔下都不曾见过。还有几片薄云压着交错的天线,被阳光映射,胡同的长廊中也投下一段一段的云影。
潮湿的地面,苔藓爬满了半面墙。
不大的空间,只有小小的窗户透进来微薄的光亮,再怎么把窗帘往两边拉,也仅仅那一束。
这样的日子。
心安理得地生活了十七年,从没想过脱离。
不过这样的生活,也很快就要结束了。
五年前程霜父亲回家告诉林婉晴,他在单位得到了老板的赏识,想带着他一起做生意,每一笔生意谈成后,分五成。
林婉晴那天晚上兴奋的没怎么睡着,拉着程霜父亲谈起了以后。程霜在隔壁房间听的很清楚,喧嚣中程霜逐渐烦躁,她瞥一眼衣柜里琳琅满目的衣服,这些衣服时尚的、前卫的,都很合身。尽管廉价,却有一种喜欢的依赖感。一到夏天冬天换季,林婉晴就会赶紧准备好衣服,唠叨的让程霜穿上,面对突如其来的富裕,让她丢弃这些东西,她做不到。
读高三时候,程霜父亲开了一家酒店。生意火爆,每天都人来客满,高朋满座。程霜父亲前单位的老板也很赏脸,每次与客户谈生意都会来预订一桌。时而久之,很多大老板都来预订,与程霜父亲结下了挚交。
程霜父亲的酒店成为了时代的上层的代表,有许多上流人士来这里赴宴聚会。随后程朝仲开始成立了餐饮公司,生意一路风生水起。
程朝仲告诉林婉晴母女新买的别墅在一个小区,有精美的装修和茂盛的绿植,阳台一边能看到游泳池。
只要等待程霜高中结束,就可以脱离这里了。
林婉晴和那些妇女唠嗑时也会骄傲的说:“你们也赶紧搬走吧,这里哪里能住人的呀。”
那些妇女也会表面迎合。
“得嘞,我们哪里有您这儿好福气,我家那个死丫头天天给我惹祸,她爸拿着那点死工资整天不着调儿,哪里敢去做生意。”
“可不是儿,您内!丫头成绩也不差,年年能拿奖状,老公也是争气,我们哪里是比的了的。以后劳您架,我们姐几个关照关照……”
夕阳逐渐消失,紧接着暗淡的天光从天际漫来,暮色朦胧的傍晚点缀着点点星辰。
这个点的程霜,坐在书桌前平静地写着试卷,听着窗前母亲与她们互相迎合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