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4月,大阪
白约瑟厌倦了把身体重心从一只脚移到另一只脚,便在大阪火车站里踱来踱去,像个牢房里的囚犯。如果他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就能和朋友闲扯几句,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坐立不安了,但他是一个人。白约瑟天生就是一个健谈的人,虽然他的日语相当地道,他的口音却总是泄露他的身份。从外表上看,他可以接近任何日本人,并得到礼貌的微笑,但他一旦开口说话,就没人欢迎他了。他毕竟是个朝鲜人,不管他的性格多么吸引人,遗憾的是,他属于一个狡猾的民族。许多日本人都是公正和有原则的,但一遇到外国人,他们往往有所保留。“你得当心那些聪明的外国人……朝鲜人一生下来就会惹麻烦。”在日本生活了十多年后,白约瑟受尽了一切白眼。他并不会细想这些事——这在他看来是可悲的。在大阪火车站巡逻的警卫注意到白约瑟焦躁不安,但焦急地等待火车到达并不算犯罪。
警察不知道他是朝鲜人,因为白约瑟的举止和衣着不会出卖他。大多数日本人声称他们能区分日本人和朝鲜人,但每个朝鲜人都知道这是日本人在吹牛。你可以模仿任何人。白约瑟穿着大阪工人的朴素便装:素色裤子,西式衬衫,很新的厚重羊毛大衣。很久以前,他就把他从平壤带来的华丽服饰放在了一边:一套昂贵的西装,是他父母从一个裁缝那里订购的,而那个裁缝专门为加拿大传教士及其家人制作衣服。六年来,白约瑟一直在一家饼干工厂当工头,手下有三十个女工和两个男工。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必须保持整洁,但仅此而已。他不需要穿得比他的老板岛村先生还要好,后者明确表示,他随时能找到人取代白约瑟。每天都有来自下关港市的火车和来自济州岛的船只,把更多饥肠辘辘的朝鲜人送到大阪,岛村先生想选什么人就能选什么人。
白约瑟很感激他弟弟在一个礼拜天来大阪,他只在这一天休息。在家里,庆熙正在准备丰盛的美食。否则,她一定跟着来了。他们都对白伊萨那个刚过门的媳妇非常好奇。她的家世令人震惊,但白伊萨的决定并不令人惊讶。家里没人对白伊萨的无私行为感到吃惊。在他小时候,要是可以,他一定会把所有的食物和财产都献给穷人。那男孩在病床上看书度过了他的童年。他的丰盛餐点放在一个枣木漆盘里,被送到他的房间。然而,他仍然瘦得像竹竿,尽管当他的托盘被送回厨房时,金属碗里的每一粒米都被吃光了。很显然,他的饭有一大部分都是被仆人们吃掉的,而且是白伊萨主动给他们吃的。然而,白约瑟认为饭和鱼是一回事,现在他连婚姻都贡献出去,似乎就太过分了。他居然同意给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当父亲!他的妻子庆熙让他答应在见到她之后再做判断。她像白伊萨一样,就是心肠太软了。
当来自下关港市的列车到达车站时,等待的人群以一种有组织的精度散开。行李员冲过去帮助头等舱乘客下车,其他人似乎都知道该去哪里。白伊萨比其他人高出一头,在人群中十分明显。相貌英俊的他戴着一顶灰色软毡帽,玳瑁眼镜低低地戴在他笔直的鼻子上。白伊萨扫视了人群,看见了白约瑟,他把瘦骨嶙峋的右手高举在空中。
白约瑟快步向他走过去。昔日的男孩已经长大成人了。白伊萨比他记忆中还瘦;他苍白的皮肤透着青色,他那温柔、微笑的眼睛周围出现了放射状的皱纹。白伊萨与他们的大哥白撒姆长得很像,这真是不可思议。他身上的西装是由他们家的裁缝手工缝制的,松松垮垮地垂在他那消瘦的身体上。十一年前白约瑟离开家时,男孩白伊萨害羞,体弱多病,如今则成为了一个高大的绅士,他那枯瘦的身体因近来的一场大病而越发枯槁。他的父母怎么能让他来大阪?白约瑟为什么非坚持让他来?
白约瑟用双臂搂住弟弟,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在这里,白约瑟唯一碰过的人就是他的妻子,他的亲人能离他这么近,并且感觉到弟弟脸上的胡楂蹭到他自己的耳朵,他高兴极了。他的小弟弟长胡子了,白约瑟惊诧不已。
“你长大了很多呢!”
他们都笑了,一方面因为他说的是事实,还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哥哥。”白伊萨说,“我的哥哥。”
“伊萨,你总算来了。我太高兴了。”
白伊萨微笑着,眼睛一直盯着哥哥的脸。
“你可是比我高太多了。我这个哥哥很没面子啊!”
白伊萨深深地鞠了一躬,假装道歉。
顺子抱着包裹站在那里。见到兄弟轻松温暖的相见场面,她感到很放松。白伊萨的哥哥白约瑟很有趣。他开的那些玩笑让她想起了民宿的房客胖子。胖子得知她嫁给了白伊萨,竟然假装晕倒,在前厅的地板上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拿出钱包,给了她两日元,那可是一个工人两天的薪水,让她和丈夫到了大阪去买些好吃的。“你在日本吃甜年糕的时候,要记住我呀,我在影岛孤孤单单,伤心欲绝,想你想得都快发疯了;想象一下吧,胖子的心都被撕碎了,就像一只小海鲈鱼的嘴被钩住了一样。”他假装哭了,用他那肉嘟嘟的拳头揉着眼睛,发出大声的呼呼声。他的哥哥们叫他闭嘴,他们每个人都给了她两日元,作为结婚礼物。
“而且,你结婚了!”白约瑟说着,仔细地打量白伊萨身旁的小姑娘。
顺子向大伯鞠了一躬。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白约瑟说,“你以前还是个小姑娘,常常跟着你爹爹到处走。当时你是五岁还是六岁?我想你肯定不记得我了。”
顺子摇了摇头,她试过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对你爹爹印象深刻。听到他的死讯,我很难过;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我喜欢和他聊天。他这人话不多,但他说的每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你娘做的饭真是天下第一美味啊。”
顺子垂下头。
“谢谢你让我来这儿,大伯。我娘对你的慷慨表示最深切的感谢。”
“你和你娘救了伊萨的命。我很感激你,顺子。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你们一家。”
白约瑟接过白伊萨手里沉重的行李箱,白伊萨则拿过了顺子那些较轻的包裹。白约瑟注意到她的腹部轻轻隆起,但她的肚子并不十分明显。他连忙别开目光,朝车站出口的方向望去。这个女孩的举止和谈吐都不像村里的妓女。她看起来是如此的谦逊和朴素,以至于白约瑟都怀疑她是不是被一个她认识的人强奸了。那类事情时有发生,而女孩可能反倒会被诬陷勾引别人。
“嫂嫂在哪里?”白伊萨问道,四处张望着寻找庆熙。
“在家给你做饭呢。你最好是饿了。邻居们闻到厨房里飘出的香气,一定嫉妒死了!”
白伊萨笑了,他很喜欢他的嫂子。
顺子意识到路人在看她的传统服装,不由得拉紧外套。车站里没有其他人穿韩服。
“我嫂子做菜的手艺很棒。”白伊萨对顺子说。一想到再次见到庆熙,他就很高兴。
白约瑟注意到人们盯着顺子。他这才意识到,她需要换换衣服了。
“我们回家吧!”白约瑟立刻领他们离开了车站。大阪火车站对面的马路上有很多电车,成群的行人从主入口进出。顺子走在两兄弟后面,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在他们朝电车走去的时候,她转身看了一会儿火车站。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西式建筑,简直就像一头石头混凝土巨兽。她原以为下关港市的火车站很大了,但与这栋巨大的建筑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两个男人走得很快,她努力跟上。有轨电车驶近了。在她看来,她仿佛以前来过大阪。在她的脑海里,她曾经乘坐过下关港市的渡船、大阪的火车,甚至坐过比男孩跑步或骑自行车还要快的电车。小轿车从他们身边驶过,她惊讶地发现真如高汉秀所说,它们看起来就像带轮子的金属牛。她是个乡下姑娘,但她听说过这一切。然而,她不可以表现出她知道穿制服的售票员、移民局官员,搬运工,手推车、电灯、煤油炉和电话,所以在电车站,顺子保持安静,像一株从新土地上生长出来的幼苗,直立着,张开怀抱去吸收光线。她本来是要把自己连根拔起,和他一起看世界,而现在她正在看世界,却没有他的陪伴。
白约瑟把顺子领到电车后面唯一一个空座上,让她坐下。她从白伊萨手中拿回包裹,抱在怀里。兄弟俩站得很近,说着家里的事。顺子没有注意两个男人的谈话。像以前一样,她把包裹紧紧地搂在怀里,贴着胸口和心脏,呼吸着包裹他们家当的织物上挥之不去的家的气息。
大阪市中心有着宽阔的街道,街两旁矗立着一排排低矮的砖房和时髦的商店。在釜山定居的日本人和这里的日本人很像,但有不同的种类。在车站里,有一些年轻的男人穿着花哨的西装,对比之下,白伊萨的衣服就显得过时了;还有一些漂亮的女人穿着华丽的和服,这些服饰颜色独特,刺绣精致,多熙一定很喜欢看,她对此十分着迷。还有一些看起来很穷的人,一定是日本人,她在釜山从未见过那样的人呢。人们在街上随意地吐痰。坐在电车上,她感觉一眨眼就到了。
他们在亚野区下车,那是朝鲜人聚居的贫民区。他们来到白约瑟的家,那里看起来与她从车站乘电车经过的漂亮房子大不相同。牲畜发出浓烈的臭味,盖过了食物的气味,甚至比室外厕所的气味都要强烈。顺子很想捂住鼻子和嘴巴,却强忍着没这么做。
亚野区如同一个乱七八糟的村庄,一栋栋破房子很不协调地分布着。棚屋构造简陋,用劣质的材料建成。偶尔倒是能看到清洗干净的门廊和擦得锃亮的窗户,但大部分房屋正面都年久失修。人们从屋内用脏报纸和沥青纸糊在窗户上,裂缝里塞着木片或石片。金属屋顶都锈迹斑斑。这些房子似乎是由居民自己用便宜的或捡来的材料建造而成,并不比帐篷坚固很多。烟从简易的钢制烟囱中冒出来。此时是春天,傍晚的天气很暖和;孩子们穿着无法蔽体的破烂衣服在玩捉迷藏,对睡在巷子里的醉汉视而不见。一个小男孩在离白约瑟家不远的一个门廊边大便。
白约瑟和庆熙住在一个像箱子一样的斜屋顶小屋里。它的木制框架上覆盖着波纹钢。前门是用表面覆盖着一层金属的胶合板做成的。
“这个地方只适合猪和朝鲜人住。”白约瑟说完大笑起来,“不太像家,是吗?”
“不,对我们来说已经很好了。”白伊萨笑着说,“很抱歉给你们带来了不便。”
顺子简直无法相信白约瑟夫妇竟然住在这么破烂的地方。工厂的工头不可能生活在这样的贫民窟里。
“日本人不会把像样的房子租给我们。这房子是我们八年前买的。我想,在这一排里,我们是唯一拥有房子的朝鲜人,但没人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白伊萨问道。
“让别人知道你是屋主,没有任何好处。这里的房东都是浑蛋,没有一个人不骂他们。我用我搬到这里时父亲给我的钱买了房子。要是在现在,我可买不起。”
隔壁窗户上贴着沥青纸的房子里传来了猪叫声。
“没错,我们的邻居在养猪。她带着孩子们和猪住在一起。”
“几个孩子?”
“四个孩子和三只猪。”
“都在屋里?”白伊萨低声说。
白约瑟点了点头,扬起眉毛。
“住在这里应该不会很贵。”白伊萨说。他计划为顺子、他自己和孩子租一所房子。
“租客把一半以上的收入都用来付租金了。这里的物价比国内高得多。”
高汉秀在大阪有很多房子。她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通向厨房的侧门开了,庆熙向外张望。她把手里的水桶放在门阶旁。
“呀!你们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快进来吧!”庆熙大声喊道。她快步走到白伊萨跟前,把他的脸捧在手里。“我太高兴了。你们终于来了!赞美神!”
“阿门。”白伊萨说,任由庆熙抚摸自己,从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庆熙就认识他了。
“我最后一次见你,还是在我离开家之前呢!快进去吧!”她开玩笑地命令白伊萨,然后扭头看向顺子。
“你都不知道,我一直以来都想要个妹妹呢。我在这里孤单死了,就想找个女孩说说话!”庆熙说,“我还担心你们没赶上火车呢。你好吗?累不累?你一定饿了。”
庆熙牵着顺子的手,男人们跟在两个女人身后走进屋。
顺子没想到会得到这么热烈的欢迎。庆熙是个美人儿,眼睛的形状和颜色都像极了柿子种子,嘴巴也很漂亮。她的肤色像白牡丹。顺子比她小十多岁,但她更有魅力,也更有活力。她乌黑光滑的头发用木制发夹卷起来,庆熙在她那件朴素的蓝色西式连衣裙外系了一条棉布围裙。她看上去更像一个瘦小的女学生,而不是一个三十一岁的家庭主妇。
庆熙伸手去拿放在煤油加热器上的黄铜茶壶。“你在车站给他们弄喝的或吃的了吗?”她问她的丈夫。她把茶倒进四个陶杯。
他大笑起来。“是你说要我们尽快回家的!”
“你真是个好哥哥!不要紧。我太高兴了,连话都不会说了。反正你把他们带回来了。”庆熙站在顺子边,抚摸着她的头发。
这个女孩样貌普通,长着一双细细的眼睛。她的五官都小小的。顺子并不丑,但也不会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她的脸和脖子有些浮肿,脚踝严重肿胀。顺子看起来很紧张,庆熙为她感到难过,希望她知道她不需要焦虑。两根长长的辫子用细长的普通麻绳绑着,垂在顺子的背上。她的肚子有些隆起,庆熙猜测她怀的可能是个男孩。
庆熙把茶水分给众人,顺子伸出两只哆哆嗦嗦的手,接过茶,同时鞠了一躬。
“你冷吗?你穿的不多啊。”庆熙在矮餐桌旁放了一个地垫,让女孩坐在那里。她在顺子的腿上盖了一床青苹果色的被子。顺子呷了一口热大麦茶。
房子外观破破烂烂,让人想不到内部竟是如此舒适。庆熙本是在一个仆从成群的家庭里长大的,现在则学会了为她和丈夫打理一栋干净宜人的房子。他们的房子可容纳六席,共有三个房间,却只有他们两人居住,这在这片拥挤的朝鲜飞地上是闻所未闻的,在那里,十个人挤在只能容纳两席的房子里;然而,与她和她丈夫从小住的大房子相比,他们的房子小得可笑,连上了年纪的仆人都不会住这种房子。这对夫妇是从一个贫穷的日本寡妇那里买的房子。当庆熙来大阪找白约瑟的时候,那个寡妇带着儿子搬到了汉城。有许多不同种类的朝鲜人住在亚野区,他们已经学会提防他们中间的欺骗和犯罪行为。
“永远不要借钱给任何人。”白约瑟直视着白伊萨说,而白伊萨似乎被这个命令搞糊涂了。
“还是先吃饭吧,吃完了再讨论。他们才刚到。”庆熙恳求道。
“如果你有多余的钱或贵重物品,一定告诉我。我们把那些东西存放起来。我有个银行账户。住在这里的人都需要钱、衣服、房租和食物;你没有办法解决他们所有的问题。我们向教会捐赠,与我们以前捐款没什么不同,但教会必须把东西施舍出去。你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尽量避免和邻居说话,永远不要让任何人进屋。”白约瑟冷静地对白伊萨和顺子说。
“我希望你遵守这些规则,伊萨,你是个慷慨大方的人,但这对我们来说很危险。如果人们认为我们有余钱,我们的房子就会被抢。我们并不富裕,伊萨。我们也必须非常谨慎。一旦你开始付出,就永远也别想停止了。这里有些人喝酒赌博;母亲们一分钱不剩,就会绝望。我不是责怪他们,但我们必须先照顾好我们的父母和庆熙的父母。”
“他说这些,是因为我惹过麻烦。”庆熙说。
“什么意思?”白伊萨问道。
“我刚到这儿的时候,给邻居们食物,很快,他们就天天找我们要吃的,我就把我们的饭菜分给他们,他们不知道我要留点吃的给你哥哥在第二天中午吃。后来有一天,他们闯进我们家,拿走了我们最后一袋土豆。他们说不是他们偷的,是他们认识的人拿的……”
“他们就是太饿了。”白伊萨说,试着去理解那些人的行径。
白约瑟看起来很生气。
“我们都吃不饱肚子。他们是在偷东西。你必须谨慎。就因为他们是朝鲜人,并不意味着他们是我们的朋友。对其他朝鲜人要格外小心;坏人们很清楚,就算我们去找警察,也无济于事。我们这里遭到了两次盗窃。庆熙的珠宝被偷走了。”白约瑟再次盯着白伊萨,眼里充满了警告。
“而且,女人们整天都在家。我从来不把钱或其他贵重的东西放在家里。”
庆熙没再说话。她从没想到,只是送出去几顿饭,就会导致她的结婚戒指和她母亲的玉发夹、手镯被偷。第二次有人入室盗窃后,白约瑟气了她好几天。
“我现在去炸鱼。我们还是边吃边说吧。”她笑着说,朝后门边的小厨房走去。
“嫂嫂,我帮你吧?”顺子说。
庆熙点点头,拍了拍顺子的背。
她低声说:“不要怕邻居。他们是好人。我丈夫……我是说,你大伯小心谨慎是对的。他很了解这些事。他不希望我们和住在这里的人混在一起,所以我很孤单。我真高兴你来了。还会有一个婴儿!”庆熙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所房子里要有孩子了,我要成为伯母了。太好了。”
庆熙那张美丽的脸孔上流露出的伤感显而易见,但她的苦难和贫困使她在某种程度上变得更美了。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没孩子,白伊萨告诉顺子,庆熙和白约瑟一直都盼着有个孩子。
厨房只有一个火炉、一对洗脸盆和一张用作切菜板的工作台,比顺子家在影岛的厨房小了很多。厨房里的空间只够她们并排站着,无法大幅度走来走去。顺子卷起袖子,用水管在地板边的临时水槽里洗了洗手。要给炖菜加作料,还要把鱼炸出来。
“顺子……”庆熙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前臂,“我们永远是好姐妹。”
年轻的顺子感激地点了点头,忠诚已经在她的心里扎下了根。看到准备好的菜肴,她几天来第一次感到饿了。
庆熙拿起一个锅盖,锅中装的是白米饭。
“只有今天才有啊,是给你们第一天的晚饭。现在,这里是你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