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名玄衣男子呆若木鸡,愣在当地。年轻公子示意给老者和受伤倒地的玄衣男子包扎伤口,一人过来,从身上扯下布条,先在老者手肘之上,扎紧胳膊止血,另外伙伴,将地下男子拖一旁,老者强忍了痛,忽然一声长啸,声音甫落,山下便传来了呼应,不多时,细碎脚步声传来,却是那九白一玄女子赶到了。
玄衣女子和白衣老者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年轻公子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玄衣女子面色凝重,向公子福了一福,问道:“小哥,可否撤了剑?解药的事情好说。”她吐字清晰,声音柔美动听。年轻公子不为所动,冷冷道:“没什么好说,解药拿来。”玄衣女子向老者说了几句,老者似乎不很情愿,玄衣女子语气严厉呵斥了一句,老者用另一只手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瓶子,交给公子,说道:“糊(敷)在伤口上便可。”
年轻公子接了药瓶,回到丫蛋身边,将她肩部衣服割开,伤口处的淤血已经黑紫,周围皮肤暗青一片。公子双手搭在丫蛋伤口周边,触手滚烫,他暗运内力,那嵌在皮肉中的铁菱,“啵”一声弹出,公子继续按压,伤口的血,由黑到暗红、鲜红,公子将伤口擦拭干净,抽出瓶塞,将瓶内白色药粉敷上,取了丫蛋一件替换衣服,撕成长条,把伤口包裹好了,丫蛋哼一声,睁开眼睛。年轻公子问道:“蛋蛋,你感觉怎样?”丫蛋道:“浑身散架一般,没有力气。”公子点点头,抱她在怀,跨上追风,提缰欲行,却见玄衣女子站立马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公子皱一皱眉,说道:“姑娘,借过。”
玄衣女子道:“这位小哥,听说你们知道斧山藏宝事情,可否见告?”
公子冷冷说道:“我们只是路过,不晓得藏宝之事。你们相信有宝,只管去寻,放我们走路,可好?”玄衣女子摇头道:“不好。你伤了我们两人,这事没有扯平。”年轻公子道:“是你们先动的手。”女子道:“丫头冲撞老叔在先。”公子道:“言语有些得罪,便要取我二人性命吗?”女子道:“斧山藏宝,是我主不宣之秘,你们撞到而且知晓了,只得自认倒霉。何况又重伤了我们二人,这事传扬出去,我们丢不起人的。”
年轻公子不意这些人如此刁蛮不讲道理,气得笑了,问道:“姑娘欲待怎样?”女子道:“我家老叔想来也和你谈起,斧山藏宝事,一人知,杀一人,十人知,杀十人。小哥一表人才,功夫出众,我倒有一个计较,你随了我们去见主人,由主人发落??小哥放心,我家主子求贤若渴,依小哥这身本领,我家主子必然青眼有加。这样一来,小哥前程无忧,我等亦不为难,这两全其美之事,小哥以为如何?”年轻公子哑然而笑,说道:“我以为不妥。本小哥生性惫懒,无意攀龙附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姑娘替我谢过你家主人。”女子甚是惋惜,说道:“小哥决绝如此,我真是爱莫能助了。”公子道:“姑娘美意,在下心领。既然你们规矩如此,多说无益,愿领教姑娘高招。”
女子一声轻叱,九名白衣女子散开,将公子围在正中,每人手中一副小巧精致弓弩,弩上三支短箭,箭镞散发着淡蓝冷光。女子道:“实不相瞒,这箭镞淬有剧毒,见血封喉,并无解药。小哥侥幸逃得性命,这红马和你怀中的女娃,当逃不出去的。公子不怜惜马匹,当怜惜怀中小妹,她若中箭,小哥即便将我等都杀了,也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公子三思而行。”
年轻公子低头看一眼怀中丫蛋,丫蛋一脸关切,轻声道:“主人勿以丫蛋为念。”公子在她耳边道:“你可记得去年冬日,我练成的飘雪剑法?漫天雪片,尚不能近我,何况几支破箭,正好拿来喂招。”丫蛋勉强笑了,闭上眼睛。年轻公子本不是争强好胜之人,一则恼怒他们狠毒,视杀人如儿戏;再则,那个宝,他一见倾心,既然有幸遇到,自然不容他人染指。这玄衣女子说,撞到斧山藏宝之事,他该自认倒霉,呵呵,是有人要认倒霉了,你们不容我知晓斧山藏宝之事,我也不愿与你们分享呢。
一人知,杀一人,十人知,杀十人。
玄衣女子琢磨不透年轻公子心思,她缓缓抬手,年轻公子岂能让她再占先机。九位白衣女子,三位在他右手侧,离他稍远,三位在他左手侧,距他较近,两位站立马头前,一位在马尾处。玄衣女子抬起的手尚未按落,公子一提马缰,追风嘶鸣一声,高高跃起,公子抱着丫蛋,早已蹂身贴在追风左侧,追风身躯和脖颈,遮挡了右侧和前方五位女子视线,他脚后跟稍一点地,身子平平倒飞出去,长剑挥向后方,站立马尾处的女子,只觉咽部一凉,小嘴儿微张,向后便倒,左侧三位女子调转弓弩,扳动机关,九支短箭激射而出,却不见了公子身影。四箭落空,五箭钉在尚未倒地的女子身上。公子已经飘身移至右侧,落在三位女子身后,三位女子忙转身,堪堪将咽喉部亮给了对方,年轻公子长剑在三位女子喉部掠过,三位女子手中弓弩落地,身子歪倒。这时,只有站在追风头部的两位女子短箭尚未发出,她们却难锁定目标,一来公子身形漂移太快,再就是右侧三位女子娇小身躯,为公子做了挡箭牌。在三位女子尚未倒地前,公子俯身,转向,从追风肚下,疾冲而过,左侧三位女子,短箭已经射出,正在安装新箭,不意公子魅影一样飘至面前,长剑挥出,三女同时中招,这时,马头处的两位女子也瞄准他,扳动了机关,公子一个侧身,让过三支箭镞,手腕轻抖,将另外三箭,拨落一边。飞身向前,结果了那两位女子,长剑抵在玄衣女子胸前,电光火石间,九位白衣女子皆已香消玉殒,玄衣女子惊得花容失色。
玄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一众男子,奔过来,老者喊道:“小哥剑下留人。”少年公子撤剑,玄衣女子扫视一眼地上,九具尸身兀自汩汩冒血,素衣染红,女子道:“阁下好手段!”年轻公子冷冷道:“若手段不好,躺地死去的,当是在下了。”女子道:“技不如人,愿赌服输。敢问小哥大名,我等也知晓死在谁手。”年轻公子道:“你们不为难我,我自然不会再下杀手。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无期,小名便不辱清听了。”女子道:“我们请教小哥大名,不是回去烧香供着,是要禀告主子,由主子日后为死去的姐妹讨个说法。小哥怕了么?莫若将我们一并杀掉,小哥可以落个清净。”年轻公子呵呵一笑道:“家住九里山,人称小飞天,在下片羽,随时恭候贵主子大驾光临。”玄衣女子摆摆手,众男子让开路,片羽牵马,抱着丫蛋,径直去了。
下到山脚,已是正午时分,片羽担心丫蛋身子虚弱,经不得曝晒和颠簸,便在一处树荫下,将绳床挂了,让丫蛋歇息,生了一堆火,打了两只鸟,烤熟了,唤醒丫蛋,撕了几片腿子肉喂丫蛋吃下。丫蛋神智倒清醒,只是乏力,最后一片肉并未嚼烂,含在嘴里,又沉沉睡去。这当儿,白衣老者和玄衣女子一众人,垂头丧气经过,双方视若不见,片羽目送他们渐渐消失不见,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没有了他们的啰唣,那尊宝,一时无虞了。
丫蛋直睡到次日天亮,精神好了许多,主仆用过早饭,上马赶路。丫蛋见主人向西而行,问道:“主人,我们去哪?”片羽道:“九里山。”丫蛋惊奇道:“不是说好的,向南直到大海,再回头吗?”片羽道:“你重伤初愈,禁不起鞍马劳顿。”丫蛋急道:“不妨事!且行且休养,我身子骨强健着呢。岂能为我,耽误主人游历的大事。”片羽一笑,说道:“眼下另有大事,比游历要紧许多。”丫蛋见主子这样说,不再多言。
片羽问道:“蛋蛋,你信这斧山有宝吗?”丫蛋道:“南蛮子这般地兴师动众,当有所为而来。无风不起浪,我信。”片羽道:“依你猜测,这宝贝是什么。”丫蛋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说道:“没有一点影子,哪里去猜。”片羽问:“那你怎么哄老蛮子说,这宝非金非银,说的有鼻子有眼儿?”丫蛋格格笑了,说道:“若说是金银珠宝,我们空守着去不发掘,于理不通,莫若说得玄之又玄,越是空泛,越是能够蒙倒他。”片羽道:“却被你不幸而言中。”丫蛋不解,问道:“我言中什么了?”片羽双手抱于胸前,仰头,满脸的欢愉不能自已,缓缓道:“那宝贝,我见到了!”丫蛋登时涨红了脸,四周看一看,轻声问道:“主人,你说什么?这斧山,当真有宝?”激动之下,声音都变了。片羽道:“那宝果真非金非银,乃是一座石像。”丫蛋稍稍有些失望,问道:“石像?石像里面藏有宝吗?”片羽道:“那石像,就是宝。”
片羽回忆起前天薄暮时分,自己飞在半空中,巡视山岭的情景。这斧山,除了主峰奇异,鸟兽粗壮之外,并无其他好景致。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峭壁之上,橙黄明亮。悬崖之上,一条时隐时现的模糊小径,引起了他的注意。说是小径,其实是猿猴或者狼虫攀爬时候,留下的印痕。印痕甚淡,若非好眼力且在空中俯瞰,绝难发现。那印痕在山腰稍偏上处,消失不见了,这说明,印痕消失处,应该有一处洞窟存在。
片羽直飞过去。正对着崖壁看,或者从上向下看,峭壁光滑,皆无异样,从右侧移向左侧,峭壁上有一落脚处,仅容一足站立,立足处,是一丛枯草。片羽左脚点地,感到一丝凉风携裹左腿之上,这时他发现,枯草处,隐了一个小小洞口。左脚插入洞口,继续向前伸展,身子随着左脚,向下向里侧一点点挤进去,身子贴紧崖壁,尽量将身子摊薄拉长,向侧下方滑动,再下滑,身子下去了,脚下尚无立足处,他双手扣紧洞口石头,将自己吊进洞里,待手臂伸展开时候,脚下踩到了实地。眼睛一时不能适应黑暗,闭目片刻,睁眼看,果然是一个洞窟,一人高,一张石桌大小,外面的峭壁,严严实实,将这洞窟包围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