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无常面对郑子胜和徐意左右夹击,却是冷笑连连。
只见他不退反进,将手中的曹飞龙凌空一甩,砸向徐意的长枪,随即直扑郑子胜而去。
他虽摸不清徐意的修为,不过心中却是顾忌那杆吞日月,故而干脆拿曹飞龙当了肉盾去抵挡徐意的进攻,眼下却是要对这身法迅疾的胖子痛下杀手。
笑面无常亦是快如惊雷,而且他身子如水中游鱼一般,接连晃动闪出道道残影,一时间郑子胜只觉得眼前似是出现了几个笑面无常。
曹飞龙被人当了破麻袋随手耍弄,已然是心中郁闷,如今又成了肉盾,眼见要被徐意的吞日月扎个对穿,忙不迭在半空中大呼,“小师弟收枪!当心当心!”
徐意却是早已料到笑面无常的手段,他见曹飞龙被抛向自己,虚点的枪头突然一转,瞬间已到了郑子胜切近。
“师兄,让小意来会会他。”
郑子胜和这老者刚一照面便知道自己也不是其对手,此刻曹飞龙已被“救下”,他也不恋战,仓促应对了两招,一个闪身便退出圈外。
这笑面无常形如鬼魅,除了徐意,余下众人只能看到屋中人影闪烁,却根本难以预料这老者下一刻会身在何处。
只不过笑面无常虽快,徐意却是把一杆大枪耍的更如电闪雷鸣,泼水不进。
枪风混杂着拳风,让徐意和笑面无常的周遭变得难以呼吸。
黑彪和几个仆人打扮的山匪禁不住往后一退再退。
笑面无常空手对徐意的长枪,已然是吃了大亏,加上徐意的武道修为本就在他之上,故此两人交手几个回合,那笑面无常便突然连连后退三步,整个人闪出了大枪的范围,这才站定。
徐意长枪杵地,却并不追击,如如不动似笑非笑地望向笑面无常。
老者长长呼出一口气,呵呵笑道,“小娃子,你这是什么枪法。我和杨秉信打过交道,你使的可不是他那趟六合游龙枪法。”
“姥爷没教我什么枪法。”徐意平静道。
“杨秉信是你姥爷?”笑面无常似乎有些惊讶。
徐意不置可否。
笑面无常呵呵一笑,“这杆枪是杨秉信的命,既然如今落到你手里,想必是他外孙无疑了。小娃子,那你用的这又是什么枪法?”
徐意摇摇头,似是觉得老者问的可笑,又像是看穿了老者的意图。
“我没练过枪。”徐意看了看远处又昏死过去的青脸汉子,不禁笑道,“这杆枪在我手里,算上和前辈您交手,一共也不过才用了两次。”
徐意说到“前辈”两个字时,语调玩味。
“没学过枪法?笑话,老夫活到这把年纪,还从没听说过有哪个没练过枪的人,能把一杆两百斤重的长枪舞出花来,更何况还逼得老夫连退三步。”
徐意又兀自摇了摇头。
徐意随杨老头修了十几年武道,除了拳法,杨老头的确从未教过他任何兵器。当初杨老头将这杆吞日月交到徐意手上时便和他说,姥爷虽没教你用枪,但这兵器也只不过是手臂之延伸而已,拳法通了,无论何种兵器到你掌中,自然俱都会如臂使指,得心应手。临阵对敌之时,也只需记住一点,那便是“怎么顺手怎么来,怎么能打倒对手就怎么来。”
回想及此,徐意轻轻笑道,“能揍人的枪法就是好枪法。前辈,您歇好了么?”
原来,方才这笑面无常与徐意看似闲谈,却不过是在借机调息恢复,不成想一早便被徐意看穿了。
老者呵呵一笑,但终究还是因被徐意在众人面前点破心机而老脸微红。
不过他旋即又道,“小娃子功夫厉害得紧,老夫马华,不知道小娃子能不能赐个名姓?”
徐意笑道,“前辈客气了。在下徐意。”
“徐意,好名字,是古意拳的意?”笑面无常又问道。
“正是。”
“好好好,好名字!好拳法!你们墨门不是向来讲求尊老爱幼么,让老夫缓口气总不过分吧?”
他边说边从身后背着的布囊中抽出两个家伙来。
那是两个短手的兵器,柄似横卧铁栓,刃如半圆之月,左右却是分别又弯出两个獠牙般的尖刺,既可做点刺戳击之用,亦可钩挂对方的兵刃,正是笑面无常的贴身武器——锁龙钺。
“老夫这俩宝贝疙瘩可是许久没见人了。今儿个你小娃子手持吞日月,叫老夫我也亮亮兵器。”
他在说“亮亮兵器”这四个字的时候身形已动,两把锁龙钺划出道道残影攻向徐意。
“老匹夫好不要脸。”适方才,曹飞龙见徐意竟是不慌不忙等这笑面无常调息,他本就早已心急,暗道小师弟憨厚,此时还跟这等人讲什么道义。如今又见笑面无常突然出手,是以不禁怒火中烧,忍不住在一旁叫骂道。
不过笑面无常此时却再没精力抽身来撕曹飞龙的嘴了。
只因他固然出手非常快,又出其不意,但和他交手的人是徐意。
虽然现在他们都还不认识这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不过自今夜以后,朝野江湖之中,恐怕将再无一人不知徐意其名。
一寸短一寸险。
锁龙钺本就适合近身短打,攻防兼备,再加上笑面无常身形鬼魅,招招不离要害,寻常武夫与其交手之时,往往不知不觉间便被其夺了兵刃,顷刻丧命。
只不过徐意那一杆长枪在手中上下吞吐翻飞,每每在举手之间便轻松化解了锁龙钺的钩挂点刺。
而这吞日月本身乃玄铁所铸其重无比,徐意每次出手又都是势大力沉,故此笑面无常根本不敢拿锁龙钺与之硬碰,几个回合下来额间鬓角已然渗出汗来。
徐意又是一枪拨开攻向自己颈间的锁龙钺,突然大笑道,“马老前辈,枪看完了,给您瞧瞧在下的拳。”
说罢他竟将吞日月脱手飞出,霎时间一道黑芒猛地射向门外。
原来众人都在盯着徐意与笑面无常这边的打斗,却均都没留意黑彪的举动。
黑彪本以为半路杀出来的这三人也不过是需要老者多费些功夫罢了,只是他却发现事情并没有按照他预想中的那样发展,相反,花大价钱请来的这位笑面无常如今看起来倒是被逼得败相渐露,而他作为后手之用的三路山匪也不知怎地还没动静。
是以他便想趁着众人不察溜去外面看看情况,若是出了意外,也好再做其他打算。
他在黑水城中蛰伏三十余年,无论是城中军备商贾,还是城外盘踞绿林山匪,他早已暗中经营笼络了自己的势力。若非如此,今夜之事也不会如此顺利。
只不过他却没料到徐意在与那笑面无常交手之际仍能分出神来盯着自己这边。
吞日月斜插入地,正好封住了黑彪的去路。
“黑彪,忘了告诉你,我们来时已把城门紧闭,你所谓的那些乌合之众,约摸是没法支援你了。”徐意抛出手中大枪,望向黑彪畅快笑道。
黑彪被凌厉的枪风逼得连连后退,又听得徐意这般一说,顿时眉头皱的更紧,只不过此刻却是形迹败露,想走已来不及了。
徐意不再去理会那边,一枪飞出倒似是少了羁绊,身形霎时快了数倍,接连使出古意拳中的搬拦锤,白蛇伏草和老猿挂印,左冲右闪之间避过了笑面无常的两记锁龙钺,右膝结结实实便撞在了老者的胸膛之上。
老猿挂印,两个膝盖便是两尊大印。
两印一挂,神鬼皆亡。
这一次换成了笑面无常如麻袋般被撞飞出去。
他人在半空中一口鲜血已喷了出来,却仍兀自呵呵笑道,“好!好俊的功夫!”
“不好,老匹夫要逃!”曹飞龙突然大叫道。
笑面无常被一击撞飞,却是在空中将身形一扭,正好落在大门处。随即他单手抓住黑彪,脚尖一点,果然是朝门外飞奔而去。
“小娃子,今日老夫认栽。这笔账来日再与你非攻门商量!”笑面无常的呵呵笑声自门外传来。
曹飞龙第一个反应过来,刚想冲出去追赶,迎面却扑来一团浓雾。他立时心知不妙,只是已然吸入了一些,顿时头昏脑闷,双脚发软。
此时徐意和郑子胜也都追了出来,郑子胜见曹飞龙身在迷雾之中,猛地大袖挥舞,带起的劲风片刻间将迷雾驱散殆尽。
“徐师弟,穷寇莫追。”郑子胜对已然飞身出去的徐意喊道。
“老匹夫,真他娘的奸诈——”曹飞龙模模糊糊吐出几个字后,人便昏了过去。
“这笑面无常以迷烟拖延片刻时间,估计此时已逃远了。再加上他江湖老练,徐师弟你贸然追上去只怕着了他的道。”郑子胜沉声道,“况且如今圣子还在里面,姬城主也生死未知,既然黑彪的计划已然败露,上面自然会彻查此事,大周朝再大,他们只怕也插翅难逃。当下咱们还是先安顿好这边再说。”
徐意虽初出江湖,但却是心思细腻。他岂能听不出来二师兄郑子胜这番话表面上在宽慰自己,不过也暗含了怪责之意。
只因方才若不是自己托大,有意拿这笑面无常来试试自己的武道修为,也不至于如今落得主犯逃脱,三师兄被迷晕的结果。
徐意面色微红地停住身形,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