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王野发现,这段时间她真的是犯太岁!
肿瘤?神经源性肿瘤?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妈妈从来没和她提过?
王野挂上幺婶的电话,整个人懵了,手颤抖着,匆匆忙忙给伍哥打了个电话,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就往机场跑。
飞机上,老伍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小野,阿姨会没事的,你别听到肿瘤就瞎想。”
她看着伍哥,勉强一笑:“嗯,我刚也在手机上查了一下,我不乱想。伍哥,其实你没必要和我一起去重庆,你不是后天还要去上海比赛吗?”
老伍看着她把自己的手掌都掐出了指甲印,伸手握住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睛:“小野,别害怕,伍哥在。比赛的事,卓卓会带队先去,我和你一起回家看看阿姨的情况。”
她握住伍哥的手,心安了许多。
她想起先前在手机上查到的信息,那些复杂的术语,她一点也看不懂,越看心越乱。
只最后,她搜到一句话:“神经源性肿瘤不算严重的疾病,其大部分都是良性肿瘤。”这句话她看得懂,这句话就像一根救命稻草,她在嘴里反反复复地念。
她不明白为什么做手术这么大的事,妈妈都不和她说。如果不是幺婶给她打电话,妈妈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她。
妈妈真的已经气她气到这种地步了吗?真的不要她这个女儿了吗?
王野和伍哥赶到医院时,王妈妈看见女儿很是吃惊:“你怎么来了?”
这要是平时,王野一定马上回嘴。
可现在,她眼泪汪汪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妈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幺婶一把抱住王野,对着王妈妈说:“是我喊幺妹儿回来的!”
又看一眼老伍:“这位是……”
老伍立刻说道:“我是小野的朋友。”
王妈妈认识老伍,立马冷嘲热讽道:“什么朋友!这就是当初拐走她的那一群混混!还带回家耀武扬威来了!”
她和妈妈就是这样,说不上两句话就要吵起来。
王野看一眼老伍,老伍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她低着头,一声不吭,由着妈妈骂她:“这是跑回来要气死我吗!”
幺婶拉着王野,小声问道:“吃过中午饭吗?”
她摇摇头。
幺婶看一眼老伍,对王野说道:“都这个点了,你先带你朋友去吃个饭,别大老远来,把别人饿坏了。你妈这里现在有我,等下回来我跟你说说她的情况,别担心。”
王野耷拉着脑袋,和伍哥走出来,觉得很对不起他。
老伍拍拍她:“没事,我确实该骂!”
其实,关伍哥他们什么事呢?
全都是她自己啊……
那时候她脸皮多厚啊,陶然被大伙儿羞得一脸红,而她只是一脸天真地看着他,嫣然微笑。
她说到做到,说跟着就跟着,任凭陶然怎么赶她,她愣是跟到了底。
老伍是东北人,陶然是上海人,他们几个外地来的男孩子租了间小阁楼,住在一起。
王野站在阁楼外面的天台上,冲着远方大喊:“呜喔——啊啊啊——原来你们平时就在这里练舞的。”
陶然手撑着栏杆,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良久,说道:“你胆子真大,也不怕被人卖了。”
她偏头看向陶然,微笑着:“我看得出,你们不是坏人。而且——”
她鼓起小拳头:“我会功夫!”
王野七岁时,老汉儿经不住她央求,送她去学武术,她作为交换条件,这才肯坚持学芭蕾。
学着学着,她发现,武术不是武侠,都是些把式。
可她那时候,才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上芭蕾,因为跳起来劈人真的好爽啊!
那时,她才体会到别人说的“打得飞起”是什么意思。
王野满脸笑意地对着陶然:“我打给你看好不好?”
也不等他回应,她跳到天台中央,一套掌法打下来,动作轻灵,身形飘逸。
陶然说道:“你学芭蕾的?”
她点点头,拉住陶然的衣角:“但我不喜欢芭蕾,以后我跟着你学好不好?”
陶然没理睬她,她也无所谓,大本营都知道了,还怕你跑了不成。
之后,她只要没事就跑去找他们。
阁楼里没人,她就蹲在门口等。
他们在天台上排练,她就站在旁边看,他不肯教,她就边看边自己摸索着跳。
他们出门表演,她就一路跟着,跟他们去商场、去街头,给他们端茶倒水、收拾东西。
最开始,一群人起着哄,一见她来就吹口哨:“陶然,你的小女朋友又来了。”
再后来,称谓渐渐变了:“哎呀,我们家小王爷来了!”“哎哟喂,我的小师妹~”“小师妹,雄起!”
她跟着伍哥学popping,跟着啾啾姐学hiphop,跟着塔塔哥学house……
最后,终于跟着陶然学习当代舞!她高兴到飞起!
小辫,也就是卓卓,抄着手凑到她跟前:“你啷个不缠着我学东西?”
她一个鄙夷的眼神:“我才不要在地上打滚,我要飞!”
卓卓被她气得半条命都没了:“你懂个毛线!劳资是b-boy,你个宝器!”
那时候,王野早就不去上芭蕾课,她逃了所有的课去找陶然他们。
妈妈要打她,她脖子一横:“打打打!最好打断腿,什么舞都别跳!”
她和妈妈的关系已经达到冰点,可是她一点也不在意,那段时间她太快活。
她大笑着跳舞给爸爸看:“爸,我现在才知道,我真的好爱跳舞。爸,妈妈想把我送到全真教,可是我爱上了隔壁的古墓派,你能懂的对不对。你是我的老汉儿,你一定能懂我!”
爸爸夹在两个心爱的女人中间,左右为难。
王野十四岁那一年,陶然一群人要离开重庆,去上海发展。
她觉得天都要塌了,哀求着也要去。
陶然摸摸她的脑袋:“你还小,等你长大,来找我们。”
她不要。她爱hiphop,她爱popping,她爱当代舞……
可是她最爱和陶然一起编舞,一起跳舞。
她无法想象自己离开他,就好像被割掉翅膀的小鸟,躺在地上等死。
她要和他们一起走!
可是,怎么可能!
谁家父母会让未成年的女儿辍学,然后跟着一群穿着奇装异服、嘴上卧槽劳资的人走?
她用尽了一切办法,一哭二闹三上吊,妈妈只是冷冷地把她关在房间里。
最后她开始绝食抗争!
她饿了两天,想着这不是办法,再饿下去,她就真的走不动了。
她留下一封书信,在一个晚上,凭着她那点花架子功夫,从二楼翻窗走了。
跳下窗,她仰头看着自己的房间,没有一丝不舍和怅惘。
她心里高喊着“Freedom”,冲向陶然的阁楼,感觉自己像一代女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