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施施便起身去隔壁公孙歧的放间。待到他门前,又有些踌躇。该怎么做,她并不清楚。来的目的只为了假意讨好,以便避过皇上的寻找。可委曲求全,到底辛苦她了。她本就心高气傲,又该怎么做小伏低?
“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梨裳端着水盆来,欲为公孙歧洗漱。
“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姑娘可曾梳洗?”
施施有些羞赧,她只想着早早来表忠心,至于梳洗……只胡乱用帕子擦了擦。
“姑娘先回去,这些事您做不来的。我回头给您打盆水,帮您拾道拾道。”
“这……我本来……”话未说完,施施已先长叹了气,眼睛似乎有什么要奔泻出来。
“姑娘先回,等我为姑娘梳洗后,咱们一起为少主煎药可好?”
施施闻言羞涩一笑,心里对梨裳已是极感激了。
待施施回去后,梨裳便进了屋。公孙歧在屋里却将二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他又诧异施施的接近,又高兴地不愿想其中的用心。
“少主,来洗漱啦!您的脖子还好些?”梨裳似乎瞧见了公孙歧的喜悦,言语间有些轻快。
“用了伤药好多了!对了,桃衣呢?”话虽这么说,公孙歧仍不敢大声说话。
“她啊!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叫她了,可她说眼睛肿了,不想让您瞧见!”
“她眼睛怎么了,哭了?”
“我昨晚回去,她就趴在炕上,跟她说话也不搭理。估计是自己偷偷哭过了!”
“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你可知道昨晚谢三哥被她扶着来寻伤药!”
“谢先生怎么了!”
“哼!跟桃衣脱不了干系。”公孙歧说到这里有些气。
梨裳未答话,自顾地拧了帕子来为少主擦脸。
“你回头让桃衣过来,我看她得管管了!”
梨裳却笑着说:“可不敢?您哪回不是说要管她了?可她一哭,您就没办法了!”
公孙歧想到桃衣那娇憨的模样,心里也甜甜的。
梨裳看在心里,不免有些怅然。
“刚刚杨姑娘要进来,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梨裳将帕子投了投水,又把帕子递给少主。
“你别让她真干活了,照顾着她些。她娇生惯养,做不好什么活儿的。”少主接过帕子把双手擦了擦。
娇生惯养四个字,戳到梨裳的心里。她自小跟在少主身前,为少主打点后务无怨无悔,她虽知道少主宠爱桃衣,但也知道少主对自己多是倚重,有些心里话一向只对自己说。可是,与杨姑娘比起来,她和桃衣谁都比不上。
“杨姑娘到底是皇帝的妃子,她不适合长久待在这里吧!少主您有什么打算吗?”
公孙歧摇了摇头,“打算?没什么打算,她既然遇到我了,就不能再离开我。”
梨裳心中一跳,仍面色平静地接过公孙歧手里的帕子。
“少主,没什么事,我便下去了。”梨裳抬着水盆恭敬道。
公孙歧只笑着点点头。
施施在屋内等了许久,才等到梨裳进门。她哪敢真让梨裳侍候自己,忙上前欲接过水盆,谁想到刚一接过,水便洒了半盆。梨裳连忙把盆抬了回去。她轻轻笑道:“姑娘可别干这些了!还是让我来吧!”
施施只歉意笑笑。施施正有些局促地拿帕子擦着脸,梨裳已经从衣柜里拿好了新裙衫等着施施换上,紫色的褙子,浅杏色的襦裙,倒是好搭配。施施不由得在心里对梨裳又赞赏几分,眼下的宅子虽小,却卧虎藏龙,就连公孙歧的婢子也好教养。
也不知道公孙歧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她并不了解他,甚至害怕他,害怕他的殷勤,害怕他的眼神。
施施换上这一身新衣便跟着梨裳去了后厨,后厨油腻,梨裳立刻搬了个椅子让施施坐在炉旁。她自己则去准备好药材和药炉。施施几次出口想要帮忙,都被梨裳拒绝了。
不一会,药炉的灶已烧上。施施被交代看着火,梨裳有其他事忙便出了门。此时初入春,天气还十分凉。施施围着炉火,只觉得周围暖暖的,头昏昏的,眨眼就睡去了!
迷迷糊糊施施好像入了梦。那是雕梁画栋,红墙绿瓦,皇家之地。施施一身素裳在宫里乱走,她想起自己的贴身婢女流芳,便大声喊着:“流芳,流芳。”
没有流芳。她只能穿过一个园林又一个宫殿,不停地走着,找着。
渐渐地,她闯进了御书房。房里有一对璧人背着她正相偎依着,调笑着。
“是谁?这么放肆,可知这什么地方?”她出言训斥。
那对璧人缓缓转身,正是皇上搂抱着王氏。那王氏好不猖狂,哪有从日里半点端庄的样子。王氏一脸妩媚,娇笑着对施施说:“是姐姐啊!你来有什么事?皇上现在可没空。”
“你……你怎么这么没规矩?你真是……”
“皇后你喊什么?我看最没规矩的是你,来人罚皇后关禁闭。”皇上出言打断她的话。
关禁闭,关禁闭。又是关禁闭,她不知道被关过多少日子!
“周枫客,你对得起我吗?”她大声喊出来皇帝的名字,毫无仪态。
那皇帝突然就闪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衣领恨恨地说:“你也配说这句话!是你对不起我,害了我最爱的表妹半生青春。”说完,他一把手将施施推倒在地。
“我没有,我没有……”施施抱着头不停地念着。
“我没有,我没有。”施施嘴里念着,身子忽然从椅子上向地栽去。她忽然睁眼,左手立刻拄地,才没有摔倒地上。施施看了眼炉子,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心里仍是余惊未消。还好她是向左后方摔倒的,若是向前便会扑在炉子上。
施施揉揉头,苦不堪言。
又过了有一个时辰,梨裳才回来,她看看炉里的药,便着手将药汤倒在碗里。再从柜子里拿出托盘,将药放在托盘里。她端着药,才转身对施施说“走吧”。
二人一路行至后院,施施正欲进屋,梨裳却叫住了她。“姑娘你把药端进去,少主见了你会高兴的。”
施施愣了,定定看着梨裳。费心熬药,却让自己一个外人抢了照顾少主的功。她不是不明白梨裳对公孙歧的情意,却没想到梨裳会如此做。
“谢谢。”施施没有谦让。说到谦让,何必呢?该领的情要领。
施施转身便进了屋。公孙歧见了她,便展颜一笑,温柔多情。他和皇上有些不同,他的眉高,眼窝深,嘴唇也厚厚的,一张瘦瘦的国字脸,像是个不精于算计的江湖人。可是,若是没有城府又怎么会带着这么一群贼人。他笑起来,似乎便是真心真意。不像皇上,总是似笑非笑,别人好像永远也看不出皇上的想法。
“来了!”公孙歧出言打断了施施的心思。
“嗯!”施施羞涩一笑,也有些不好意思。骗人感情?又或者是与贼人周旋?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知道这样便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