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方瑜酒量一般但酒品不错,不吵不闹的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正如司泽所说,醒过来后头疼欲裂。
桑枝在屋里陪了一宿,看她醒来忙端上蜂蜜水润喉,等她洗漱好,早已备好的醒酒汤和清粥小菜都已然摆在桌上。
“说你继承了云姨的体贴真是一点都不假。”苏方瑜坐在桌前,胳膊拄着太阳穴,打趣桑枝。
“都是昨天魏先生吩咐的。”桑枝回过去,眉飞色舞的尽是八卦。
苏方瑜赧然,昨天在花园中的事还能断断续续想起来些,问道:“昨天是先生送我回来的?”
“对,是魏先生抱着您回来的。”桑枝可以点送了话里的动词,对着苏方瑜眨眨眼。
苏方瑜面庞发热,害羞的低下头盯着清粥,清粥搭配小黄瓜简直是宿醉后的饕餮。
“你去睡会吧,熬了一宿,一会我出门带着半夏去。”尽管桑枝笑的揶揄,依然遮不住一宿没睡的疲惫,苏方瑜忙赶她走。
“是,小姐。”桑枝也不客气,秀气的打个哈欠就要往外走,临走到门口又被苏方瑜叫住。
“那个,你先去瀚然院把半夏喊过来。”苏方瑜低着头,小声的说,脸色带了不自然的红晕。
“好的,小姐。”桑枝抿着嘴忍俊不禁,故意拖长尾音,闹得苏方瑜头快要低到桌子下面去。
相较于苏方瑜宿醉后头痛欲裂的颓态,半夏显得格外神采奕奕,看的她心中不爽。主仆二人到达浩子的药铺,正巧浩子出门问诊,两人便在药铺的里间等待。
“你是昨晚睡得好还是有什么喜事,这笑咧的眼亮的,看得我头更疼了。”苏方瑜单手扶额揉捏着两边的太阳穴。
“就是睡得好,精神好些罢了。”半夏乖巧的可以板下脸不给苏方瑜添堵,“魏先生给小少爷送了那个夜明珠,小少爷昨夜放在枕边,没用点灯就睡着了,我也跟着睡了一个踏实觉。”
许是从小父母不在身边,苏微明怕黑怕的紧,夜里一定要点灯才肯睡,半夜清醒若灯灭就会怕的哭闹。半夏跟着苏微明,不得不每天凌晨起床去重新续上灯,才能让苏微明一夜安眠。
司泽送的夜明珠不算大,照亮卧榻周围区域是足够的,这一小片区域就足够给苏微明安定。苏家也不是没钱买,只是苏方瑜从未想到这个法子。
“魏先生有心了。”苏方瑜点点头,不确定桑枝是否跟半夏互通有无,无意再谈司泽相关的话题。
两人在药铺等待许久,浩子都没有回来,怕是遇到了棘手的病症。原打算同他商量下苏恩明的事情,也不是要紧事,苏方瑜斟上一杯茶,准备喝完这杯就离开。
“东家,有位公子求见。”店里的伙计敲敲门,通禀苏方瑜。
“见我?我可替掌柜的做不了主。”苏方瑜疑惑,笑着打趣伙计,以为是来了什么大主顾。
“对方点名要见东家您。”伙计也跟着笑开,又补充道,“公子说他姓英,说了您便识的了。”
姓英,这凉都城里苏方瑜认识的也只有那一个,没想到他的耳目如此通达,总能准确的撞见她的去向,上次卓夫人那里也是,这次又是,一次可谓巧,二次难说是缘了。
苏方瑜心中冷笑,面上不显,道:“请英公子进来吧。”
见英楚迈进门楣,苏方瑜礼貌性的站起身,微微欠身同他问安,伸手客气的把他让到椅子上,自己才又坐回主位。
“我和英公子真是有缘,难得去店里总能让您碰巧撞见。”苏方瑜扬着笑脸,话中挖苦。
“我去苏府拜访多有不便,正巧我家仆役碰到小姐您来店里,便赶忙通知我,我紧赶慢赶终于没错过小姐。”英楚笑的一片坦然,眼光往窗外瞟去,苏方瑜顺着他的目光看,对门正是英家的珠宝店。
“不知公子今日找我有何吩咐?”苏方瑜心中并不信,也不多纠缠。
“想跟小姐合作个生意。”
苏家的生意是药材和布匹,英楚的生意却是珠宝和古董,一个是日常消耗品,一个是贵重货物,这些东西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哦?我这都是小本买卖,哪有能和公子做的生意?”苏方瑜饶有兴致的询问。
“小姐自谦了。我有几艘船的货要往南方发,凑不满一个船队,想看小姐有什么货物可以一并拉往南方售卖。”英楚依旧拿着折扇,斯文的在胸前扇风。
从凉都去南方的水路多危险,暗石浅滩,水匪作乱。一般船行会把十艘船编为一个船队,一同南下,相互照应。若货物凑不满十艘,就只能在码头等着,即使多给些银两船行也是不会轻易放行的。
英楚的话仿佛给苏方瑜讲了一个笑话,她拿起帕子遮着嘴巴轻笑出来。
“英公子的美意我心领了,隔行如隔山,您可能有所不知。常年给我们供货的药农是固定的,产量也是固定的,余出来的并不多。”苏家的一般药材分两种,药农种的,还山农采的,都是一直供货的老交情,量稳定品相也好。名贵的药材就靠碰,山农上山碰到,各地掌柜的碰到,就收到库里。
苏方瑜放下帕子,眨眨眼看向英楚,道:“最重要的是,药材最怕的便是潮。”
药材大多大多是动植物的干燥品,非常容易受潮吸水,吸水过后结块,药性就发生改变。且受潮后会变成虫子的温床,提供孳生条件,药材就废掉了。这种药材服用了轻则无效,重则中毒,苏家是定然不会卖的。
“药材是不太合适,苏家的布匹绸缎可是极好的。”英楚赞同的点头。
“布匹……”苏方瑜略微沉思,“谢过公子美意,布匹的产量远不至要销往南方的程度。”
“无妨,后期在下还有船要走,小姐若随时有意,可随时联系在下。”英楚一味的温文尔雅,说完起身,“若小姐有意,在下也愿邀小姐去赏南方风光,在下就先告辞了。”
苏方瑜起身送客,带人离开,她的眉头攒起来若有所思。
布匹相对于药材好一些,虽然也会受潮影响色泽,但对销售尚可接受。可是一来南方的纺织一直比北方更精巧些,苏家的布匹绸缎虽在北方首屈一指,去到南方也只是平平无奇;二来一般布店都是前店后厂,花色纹理按需定产,苏家用寒亭统一供货已经是一家托大,若运往南方难说花色纹理能否被接受。
英楚虽说不是同行,但一看就是通透机灵人,不该想不到这些。序国运军粮都会舍弃便利的水路而陆路运输,就是因为受潮的问题。
苏家的买卖不适合的如此明显,英楚竟然会寻来。加之几次见到英楚,话语和动作中都似有深意,若不是他和陆奕凰已经谈婚论嫁,苏方瑜必然当他是登徒子。
英楚对苏家的关注好像有些过头。苏方瑜觉得哪里不对,记在心里安排如叔去摸摸底细。
相较于苏方瑜的头痛欲裂,司泽一早醒来可谓神清气爽,眉眼上扬如沐春风。
“冯雀,你站那么远作甚?”司泽好笑的看冯雀远远站在一边,不说话也不乱动,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哪个不小心惹到主子又是一顿负重。
冯雀试探性的缓步前移,小心翼翼的不去碰触主子的雷区,太久没活动,昨天的一通折腾导致现在还手脚酸痛,可不想再来一次。
“冯副将来了凉都怎么婆婆妈妈了。”司泽没好气的斜睨他,虽身为安王侍卫长,好歹在军中也有个副将军衔,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比个姑娘还不如。
“是,少爷。”冯雀被一激,快步站到司泽身侧,一脸视死如归。
“你去查查苏方瑾的死具体是怎么回事。”司泽小声安排道。
苏方瑾因通奸被处死,司泽是知道的。无论是前朝溧国还是当今序国,极为讲究礼法,通奸是于礼大罪,男女最多可当诛,其中有家室的一方要受的刑罚更重些,尤其苏方瑾还为姘头生下儿子。
可这炮烙之刑十分残酷,立一铜柱在街头,下放柴火浇油。把人绑在铜柱之上点燃柴火,柴火把铜柱烧的通红滚烫,人在柱子上也跟着皮开肉绽,等到一刻钟后再把柴火填高,奄奄一息的人就彻底葬身火海,仅余干尸。多少年来炮烙被批反人道,用的甚少,苏方瑾竟然被用到此极刑,其中必有蹊跷。
“快些查,过些日子我们就要回北境了。”司泽又补充道。
“要回去了?”冯雀一愣,来凉都时候总想着走,时间久了呆的日子太舒坦,没想到突然就说要回去。
“怎么?有舍不得的?”司泽挑眉睨他,冯雀刚加冠又没定亲,难保跟那个姑娘有了情谊。
“小的只为少爷鞍前马后。”冯雀不安忙表忠心,一撩袍子就要跪下,让司泽抬手拦住。
“你要真看上哪个姑娘就跟我说,我给你做主,再留些日子给你培养感情,或者直接把婚事办了也成。”司泽侧头抚摸高挺的鼻骨,越想越觉得这主意甚好。
“谢少爷挂心,着实没有。”司泽说的是好事,冯雀却觉得主子是要把他打包卖掉,连忙表明心迹。
“啧。那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