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响,丁四身体倒下再无声息。至此,东方琳的第二次追杀彻底失败。
阿九躺在原地半晌没动。她太疼了也太累了。这一场接一场的追杀奔逃、生死相搏,她真的快要崩溃了:她不是土生土长的修真世界的人;她没有见过真刀真枪的厮杀;她没有杀过人也不想杀人;她是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人,她不想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中啊!
可是,现实不会因为她崩溃与否而改变,它只会裹挟着跌跌撞撞的她不断前进。受伤也好流血也罢,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逃不开它的捉弄与安排。
“阿决,我起不来了,我要休息一下!”阿九喘着粗气道。
“不,你还不能休息。这里的血腥味很快会招来魔兽,而且你的伤必须要处理。”问心决虽然心疼她,但也不能由着她。在这里休息跟等死没什么区别。
“阿决,我身上也有血腥味,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再说,我拿什么处理伤口。”阿九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好想睡一觉!
“阿九,不能睡!睡了就醒不了了!你快起来找找那两人身上有没有疗伤的丹药!”问心决提高声音喊道。
“嗯~对了,她还没去搜刮战利品呢!”阿九脑子清醒了些许。她无比痛苦、无比缓慢地撑起身体,慢慢挪到丁四身边,搜了搜他的衣服——什么都没有!
“阿九,东西在他手上的储物戒里!”问心决好笑又心疼地道。
“……”阿九无语地翻了翻白眼,死家伙不早说。储物戒什么的根本不在她的认知范围里,他是故意想看她笑话么。
阿九忿忿取下丁四手上的储物戒——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银色指环,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储物戒?看起来跟普通戒指没什么区别啊。这要怎么用?”
“这只是个最普通的储物戒,里面空间不大而且无法施加高级的灵魂印记,只要主人身死,任何人都能打开它。你试着用意念去感知里面的东西,然后将他们取出来。”问心决耐心地解释道。
阿九依言而行,很快地上就摆了一小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阿九和问心决此时对别的东西半点兴趣也没有,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两个丹药瓶子上。
“你快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丹药,小心点,这种人身上很有可能带着毒药,别中招了。”问心决道。
阿九小心地用树枝拨开白色瓷瓶的瓶塞,很快就有熟悉药香溢出来,问心决惊喜道:“太好了,竟然是三品治愈丹!有了它你的伤基本可以痊愈了!快吃掉!”
“三品?那我之前吃的是几品?”阿九倒出瓶子里唯一的丹药吃下,问道。
“之前那两粒都是二品的。”问心决道。
“可是我感觉这粒的效果没有那两粒好。”阿九看着自己身上的变化:肩膀和手臂上的外伤血并没有完全止住,伤口也只愈合了六七成,还有几处太深的口子开裂着缓慢地渗血。内伤虽然不见,但是能感觉到胸口还有些隐隐作痛,呼吸还算顺畅,但总归是不太舒服。
“你三天之内连续服用了三粒低阶治愈丹,效果当然会大打折扣,这是低阶丹药的通病。这个弊端只有高阶炼丹师才能避免,但是高阶炼丹师一般不会那么闲去炼制这种低阶丹药。这枚三品治愈丹应该是丁四留着保命的,一品武修的实力也就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点,能有一颗三品丹药已经很不错了。”问心决解释道。
“这几天饭没吃上一顿正经的,药倒是没少吃。”阿九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顺便把东西装回储物戒,再将李全尸体上的储物戒也取了带着。她没再查探储物戒里的东西,现在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阿九离开时带走了丁四的剑,毁尸灭迹什么的自然有魔兽代劳。那位大小姐不就是这么安排的么,那就让她的手下先尝尝滋味吧。经此一役她越发想快点找药解毒,没有什么比被人追杀没有还手之力更让人憋屈兼火大的事了。如果有,那就是被魔兽追。
东方琳今日穿了一身“浣月锦”裁制的淡蓝色长裙,梳了个仙气飘飘的发髻。红绡忙前忙后地伺候她敷粉、描眉、画眼……闺房里伺候的小丫鬟们来来回回脚不沾地地忙碌着,却没人敢弄出任何响动……
直到东方琳将自己不甚出彩的容貌精雕细琢到勉强满意,红绡才敢上前禀报:“小姐,两名武修天刚亮就出发了,奴婢估摸着最晚早膳过后就会有消息传来。他们带回来的物件您是先过目还是直接送去将军府?”
“脏污不堪的东西,看它做甚,直接送过去,让那爷孙俩好好高兴高兴!”东方琳细细涂着丹蔻,一脸鄙夷道。
“是是是,被污了身子的人,不配入小姐法眼,奴婢会吩咐他们送过去的。今日秦家姐妹的茶会,小姐必然艳压群芳众人瞩目,不知多少名媛公子等着与小姐结交,这般腌臜之人的事,不配让小姐费心,奴婢定会办好。”红绡将阿九踩到了泥里,将东方琳捧到了天上,却并没有让自己的主子开心起来。类似的恭维话五年来她说了太多,东方琳也听了太多,早就腻了。
东方琳冷冷道:“那两人回来该怎么赏就怎么赏,规矩我不想多说。等到那边办丧事的时候,记得送些奠仪过去。他们无情我们却不能无义。”
“是,奴婢记下了。”红绡躬身应了,才随着东方琳去用早膳。每次东方琳参加各府的宴会前都会稍微多吃些饭,为的就是在宴席上少动筷,以便保持温婉端庄的仪态。
东方琳没能在早膳后等到她想要的消息。红绡早早就开始不断往门口张望,甚至派人去门口守着,然而,直到东方琳出门还没人回来。她们哪里会想到,两名一品武修不但没能杀死阿九,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尸体被魔兽啃得只剩零星的骨架。
阿九在远离了刚才的地方后停下来,找了颗大树靠着休息。失血过多的她又冷又渴,徐先生留下的水囊里还有小半壶水,她不敢全喝完,留下一半以备不时之需。冰凉的水下肚,感觉更冷了。
她在路上抽空翻了翻李全的储物戒才发现,这厮竟然是个大大的有钱人。大概两平方米的空间里堆满了他搜刮来的珠宝玉石,古玩字画等财物,另外还有好几张千两面值的金票和一小箱黄金,银子也有不少。相比之下,丁四绝对是个穷鬼——值钱的家当只有几百两银子和一枚三品“治愈丹”。虽然“治愈丹”价值不低,但实在没有明晃晃的金银来得直观扎眼。
“这家伙竟然一点疗伤的药都没准备,他认为自己永远不会受伤吗?”阿九失望地道。现在的她对金银财宝实在没有太大的兴趣。疗伤药和食物,或者是一张安全温暖的床更能让她开心。
“有人爱财有人惜命,想法不同而已。既然没有伤药,你就只能用那株'凝血草'暂时止血了。”问心决道。
阿九想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她将腰间的“凝血草”洗了洗,用沾湿的袖子略擦了把脸,将“凝血草”咬了嚼碎,再撕了衣服将药铺在布条上,解开衣服露出左肩上药。
“嘶~~”药沾上伤口,阿九疼得险些撒手。“凝血草”固然有止血效果,不过得经过炮制去除一些杂质,还要配上别的药才能用。像这样嚼吧嚼吧就敷上,效果减半,疼痛加倍。但是如今除了这样用,别无他法。
阿九拿着剩下的“凝血草”发怵——这药敷上太疼了,完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可伤口不处理的话,招来魔兽的几率几乎是百分百。终于,她一咬牙一跺脚,疼就疼吧,总比死了好。
“嘶……呼……哎呦……”一阵鬼哭狼嚎后,右肩包扎完毕。然后阿九发现自己成了这片山里最“清凉时髦”、最“美丽冻人”的崽。
她那身本就残缺不全的乞丐装,被兽血弄脏一部分、被丁四划破一部分、包扎伤口用了一部分,剩下的拼拼凑凑只够做个裹胸,用来遮住重要部位。
衣服布料捉襟见肘,裤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条裤腿勉强盖住膝盖,一条裤腿开叉到大腿。虽然没有镜子,阿九也知道自己这一身“行头”有多辣眼睛。好在荒山野岭没人看见,倒也不算有伤风化。
专心疗伤的阿九根本没发现,不远处一名玄衣男子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一身狼狈的女子如小兽一般龇牙咧嘴地裹伤,明明疼得冷汗直流下手却半点没犹豫;被汗水染湿的头发上挂着灰泥草屑,凌乱地四散着,衬得一张不怎么干净的小脸更显苍白瘦削;裸露肩膀上,兽爪留下伤口还在微微渗着血,纤细的脖子仿佛两根手指就能折断,几块破布遮挡着前胸,细瘦的腰肢看似羸弱却坚韧地挺直。
明明是落魄到极致的人,轩辕冽却在她身上看到了鲜活的生机,不浓,但足够撑起她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顽强的生存。
长久处于死寂黑暗中的人,对光明和生机有着近乎偏执的热爱与向往。等到轩辕冽回过神来的时候,阿九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
他,竟驻足看了她许久。
“你,可有见过一行五人?”轩辕冽踏前两步问道。“追魂蝶”追踪到徐先生一行曾在破庙出现过,破庙里有她的气息,或许她见过他们。
“谁!”两天来一直神经紧绷的阿九乍一听到人声,下意识以为追兵又到了,她反射性地弹跳而起,快速拔剑指着来人。
轩辕冽眉梢微微一扬,面色一冷——多久了,有多久没人敢拿剑指着他了。这感觉,还真是有点怀念呢。
阿九拔剑的动作和速度还算有模有样,但还没帅过一秒就破功。刚包好的伤口被突如其来的大动作扯开,那滋味怎一个酸爽了得。
”笃……”一声响,刚拔出来的剑直直插进地面,阿九弯腰扶着剑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剧烈的疼痛让她心火狂飙,几乎丧失理智,没等看清来人是谁,嘴里就开骂了:“特么的你们有完没完?追杀追上瘾了是吧?看老娘中毒好欺负是吧?你们最好今天弄死我,否则总有一天老娘把你们一个个扒光了游街示众!奶奶个腿儿的王八羔子欺人太甚!”
轩辕冽面色更冷,堂堂天龙战神,几时被人拿剑指着骂过?就算是个平民,被人没头没脑地大骂也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她刚才说什么?把他扒光了游街示众?真是好胆!轩辕冽冷声问道:“你要扒光谁?”
好不容易搜到一颗三品“治愈丹”将伤治好了点,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吓得全毁了,阿九心火直冒,闻言想也没想道:“扒的就是你!游街示众都是轻的,老娘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呵……”轩辕冽被气笑了。这么“豪情万丈”说要对他“扒衣食肉喝血”的人,绝对算得上稀有物种,希望她知道他的身份之后还能如此英勇;也希望她说到做到,不要食言才好。
轩辕冽想不到的是,有一天自己会亲自送上门让她“扒衣食肉喝血”,且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