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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祈雨

山西的旱情日益严重,民间来五台山法华寺求无悲大法师出山求雨的各阶层人士也越来越多。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一转眼已经到了六月份了,天上骄阳似火,大地旱得裂开了一道道缝,田地里见不到一个干活的农夫,而在法华寺附近却是另一番景象。只见寺里寺外,幡旗招展,人头攒动,鼓乐喧天。这都是从全州各处干旱地区赶来求雨的百姓。贫困的百姓,只在佛像前敬香磕头,祈求活命。有钱的庄主们则花大钱,备上宰好的整只的猪羊和整袋的五谷粮食,放在大礼盘上,让佃户们两人一组,一盘一盘地抬着。他们前后排成一队,在头一个礼盘上还悬挂着用一大块的黄绸缎做成的请帖,上面写着“延请无悲大法师出山求雨”之类的字样,队伍的前面是打着各色旗帜开路的旗手和鼓乐队,他们吹吹打打,缓缓走进寺庙。进了寺庙,佃户们恭恭敬敬地把这些贡品放在佛像前,然后庄主领头进香磕头。磕完头,庄主还要向寺里捐钱,数目大小自定,并向管事的僧人通报延请大法师之意。鼓乐声一会儿一响,每响起一阵,就说明又来了一个庄主或大户的上供祈雨的队伍。寺里的僧人每天下午,等进香的香客散去,将贡品和旗幡收了,把寺里寺外打扫干净。但第二天不到中午就又摆满了。

这天上午,寺里和往常一样,旗幡映日,鼓乐声声,烟云缭绕,人头攒动。无悲大法师突然走出了闭关的厢房,表情凝重,心事重重,领着他的大徒弟慧尚等僧人,来到了供着佛像的大殿,逐个查看着供桌上摆放的各处呈上来的用黄绸缎做成的请帖,好像在找什么。当他看到其中一条请帖时,思考了片刻,就拿了那条请帖,转身对身边大徒弟慧尚说;“你去通知送贴的庄主,让他们去做相关的准备,后天我要到他们那里祈雨。”说完,离开大殿,回到厢房。大徒弟慧尚,初看那贴上的落款大吃一惊,但不敢多言,赶快通知下去。

那送贴的庄主一行,得知无悲大法师要到本地去求雨像是中了头彩大奖似的,个个欢天喜地,跳着唱着,一路赶回去了。

让大徒弟慧尚吃惊的是那个被选中的地方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那庄主更是不名一文了。朝廷和州衙派多次派大官来请都没有请动啊,一个小小的庄主怎么能请动了大法师呢?师父今天怎么了,还心事重重。

通知完那送贴的庄主,大徒弟慧尚满腹疑虑地回到无悲大法师那里,看到师父紧锁的双眉并没有舒展,问道:“师父,你怎么有点不高兴?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没什么。”无悲大法师似乎在想什么事。

“对了,师父,那个庄主的村子可是一个小地方啊。”慧尚不明白师父的选择。

“啊哦,是啊,法相如此,不必疑虑。你也去准备吧。”无悲大法师解释道。

“好,师父,我去忙了。”慧尚离开了厢房,忙他的事情去了。

可慧尚怎能知道他师父无悲大法师的心事呢。

无悲大法师之所以要选择这样一个小村子去作法祈雨,是因为他要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去救现世的武曲星。这位武曲星就住在那个小村子里,他命里大数逢四而凶,最近有一劫难。

既然是武曲星,怎么还让大法师去救呢?说来话长。五年前,当今圣上仁宗皇帝感叹夏辽外敌长期犯我边关,举国汹汹,朝野不安,我朝奋起反击,战事不断,敌我双方,各有胜负,虽然双方签订了和平协定,但对方亡我之心不死。圣上想加强国家武备,以保天下太平。想起汉高祖刘邦的“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惆怅,他亲自秘密去了五台山,召见了法华寺镇平护国大法师悟悲法师。

仁宗皇帝请无悲大法师祈禳上天,让武曲星下凡,平定人间战乱。皇帝走后,无悲大法师,闭关休行,诵经作法,祈禳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天应人愿。一年后,一个小男孩降生在了运州一位农户家里。根据法相,那武曲星逢四有凶。算到到今天,那小武曲星正好四岁,眼前就有一难,法师要前去救他。

皇上与无悲法师见面的谈话内容至今无人知晓,甚至连皇上去了五台山这件事,除了随行人员,知道的人极少。

如今小武曲星有难,无悲大法师要借祈雨的机会前去救援。按照与那庄主的约定,第三天,无悲大法师一行如期来到阳泉县葛店乡的后无极村。那里祈雨的台子头一天就搭好了,一大早各级衙门的主管官员就来到了祈雨台前,摆好各种贡品,安排好乡党众人,就等大法师到来。

将到中午时分,无悲大法师一行才赶到后无极村。无悲大法师不顾一路劳顿,一到地方就开始筹备作法前的准备工作。他安排保长,就是那个领头送请帖的庄主,让他把本村年龄满四岁的男童都叫过来,说需要挑选几个帮助摆阵。全村的四岁男童总共七个,无悲大法师就让他们摆成七星阵,然后开始作法。

直到未时,法事才做完。无悲大法师走下法坛,将七星阵中位于斗柄中间的那个男孩叫到自己跟前,然后派保长去叫那男孩的父亲过来。

无悲大法师打量着这个小男孩,只见那男孩不胖不瘦,身材匀称,面色泛红,凤眼狮鼻,目光炯炯有神,举止稳健,从整个小人儿身上隐隐地透出一点豪气来。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大法师问那孩子。

“我叫峰峰。”孩子一点儿也不怯生。

“你最喜欢谁?”大法师问。

“我最喜欢爸爸妈妈。”峰峰回答的很利索。

“真是个好孩子。”大法师夸奖道。

说话间,那男孩的父亲来到了大法师面前。无悲又打量了一下那孩子的父亲,只见那人中等身材,五官端正,面色微黑,略微泛红,只是下巴略窄,一身庄稼人打扮。

“这男孩是你的?”大法师问孩子的父亲。

“是的,大师。”孩子的父亲恭敬地回答。

“你贵姓?家住哪里?”大法师问道。

”回大师话,小人免贵姓泰,名峻,住在本村东头。”

“好,你爷俩跟我来。”大法师示意他们父子跟着自己。

那父子俩跟着无悲大法师来到大法师的厢车前,大法师让左右的僧人退下,单独对他们父子说:“最近在下雨的夜晚不要睡觉,而且要把门板卸下来做成木筏。此事不可声张,否则在劫难逃。”儿子一脸懵懂,父亲吓得一脸土灰。父子二人领命而去。

随后,无悲大法师一行返回法华寺。

泰峻父子回到家后,马上关上院子大门。

“孩儿他爹,峰儿,都回来了?”听见院子大门响了,一位二十多岁的女性从堂屋走出来。只见她衣着朴素,体型富态,额头宽方,龙眼峨眉,大鼻子,大脸盘,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她那特有的慈祥端庄的样子犹如扑面而来的温暖春风,让人陶醉。她就是泰峻的夫人,泰峰的妈妈,李宸妹。

“我们回来了。”泰峻边回答,边领着泰峰来到堂屋。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泰峻把今天在祈雨道场遇到的事情跟夫人一说。夫人一听当机立断,按照大法师的安排,赶快准备逃难。夫妻俩立刻忙活起来,丈夫忙着把堂屋的门板卸下来,又找了些木头开始做木筏,妻子忙着收拾随身携带的东西。除了衣服外,李宸妹还把祖上传下来的一面刻有家训的铜镜用布包好,放在了包裹里。

三天以后,天空乌云翻滚,狂风大作,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一下就是三天三夜。暴雨下到第二天夜里时,山洪就爆发了。洪水冲毁了农田,冲塌了房屋,一夜过后,山西全省从干旱灾区一下子又变成了洪涝灾区,真是祸不单行啊。

后无极村自然是给冲没了,泰峻一家三口是他们村仅活下来的三个人。

洪水退后,大路上,山坡上到处都是一无所有的难民。难民们三三两两,拖家带口,不约而同地向东迁移,他们要去河南逃难。泰峻一家三口也在逃难的队伍里。各地人如果遭灾遭难,他们逃难的方向各自都有默认一致的选项。山西人向河南逃难,河南人向陕西逃难,陕西人向四川逃难,四川人有难,不逃,自己硬挺,几乎已成历史难圈。他们创业发财走的则是另一个旺圈。

泰峻一家三口随着众人逃荒的路线跋山涉水,一路东去,逐渐来到山西河南两地的交界处——清风岭。翻过了清风岭就是河南的地盘了。清风岭地势险要,山上只有一条狭窄的盘山官路,是一条傍山险道,一面紧靠大山,一面是悬崖峭壁,最窄处只能过一辆马车,往来车辆人员必须十分小心。

泰峻带着家人一大早就从山脚下随着逃难的队伍往山上走。刚走到山腰,就奇怪地发现有不少人表情凝重地匆匆往回赶,问也不答话。突然,前面的人躁动起立,隐隐约约还有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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