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都有破空声响起,阿诺也知道自己来不及避开,对方的速度超乎自己想象,情急之下他只能举起手中仅有的铁管,朝着血腥味最浓的地方刺出。
有穿透血肉的触感传来,但不是同一处。
一处在怪物身上,一处却是在他的右肩。
触手看似滑腻柔韧,但在高速下依旧如尖锐的枪头一般顷刻间洞穿了阿诺的肩胛骨,那一瞬间的痛楚令男孩痛苦地喊出声,触手强大的力道拖着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狠狠地甩在墙壁上。
喉头一甜,鲜红自阿诺口中喷洒出来。
一道月光透过云层射下,借着这道光阿诺终于看见了那缓慢从自己肩膀上收回的触手上,沾满鲜血的绿色血管,每一条都显得那么狰狞可怖。
阿诺强忍着痛仰起头,看见十几米高的头顶上,那黑色的斗篷底下露出一张干瘦的脸,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布满暗绿色的血丝,两只眼睛深陷进脸里,眼珠像是燃着的小团火焰,发出暗绿色的光。
从它的躯干处延伸出无数的触手,这些触手大部分缠绕在两边楼房墙壁上外挂的铁架和阳台栏杆上,借此将它自身悬在半空,这也是为什么阿诺很快最近巷子,却没能发现它的身影的原因。
此刻怪物的斗篷张开,露出了那布满背后和腹部的坚硬外壳,就像是一个蟹守螺身上开了无数的孔,孔里钻出来一条条丑陋的青色触手。
明明是恐怖的怪物,他却不知为什么有一丝熟悉。
阿诺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怪物的那张脸,月光却在这时缩回了云层背后,四周再次回到了令人恐惧不安的黑暗里。
在光线消失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怪物的脸上干裂的嘴唇微动。
为了躲在暗处偷听混混们的谈话而不被发现,阿诺和越昔一起偷偷自学了点简单的唇语,因此他在第一时间看懂了这个怪物发出的无声讯息,可这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当黑暗再次将他吞噬的时候,他忍不住瞳孔紧缩冷汗直流。
因为那只怪物在说的只有简单两个字:你该死。
这个怪物认识自己!
刚想到这,就听头上的怪物发出愤怒的咆哮,这一刻怪物终于是图穷匕见,它看起来不仅认识阿诺,更是为了将阿诺置之死地才引他跑进这条幽深的巷子,这样哪怕有人沿着黑街走过,也不会发现巷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漫天触手仿佛不受控制般到处挥舞,空调外机和铁架被这些力道惊人的触手打烂打断,变成一堆堆废铜烂铁砸向地面的阿诺。
眼看阿诺就要被从天而降的东西砸伤,这时从他的背后伸出的一只手牢牢拽住了阿诺的后衣领,把他往反方向猛地一拉。
破裂的空调外机和铁管砸在阿诺面前,他惊惧地回过头,这时他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视线足以看清近处的东西,而且就算看不见,听声音他也知道背后站着的是背后站着的人是自己的家人越昔。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越昔冲他大吼。
越昔的叫喊唤回了阿诺的神智,肩膀受伤的剧痛令他忍不住闷哼出声,越昔搀着他朝巷口跑去,他强忍着痛,咬紧牙关尽可能快速地往巷口走。
怪物发现了两人逃跑的举动,仰头发出一声骇人的嘶吼,竟是松开了缠绕栏杆和铁架的触手,任由自己的身躯自由落体砸向地面。
仅仅两秒,它坠落在地面上,沉重的身躯使脚下的地面轰然塌陷发出巨大的动静,黑街上似乎也有人听到了这条巷子里发出的怪异动静,在呼喊着叫人过来瞧瞧。
怪物远超常人的听觉让它比越昔和阿诺更早了解到黑街上的情况,听到了外面渐渐靠近的人声,它将全身触手收拢到身前,如攒在一起的枪阵,朝着越昔和阿诺压来,它要一口气解决掉这两只老鼠。
巷口就在眼前,可背后的触手也已经近在咫尺。
要死了么。
危险的气息已经牢牢包围了两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不知哪里的黑暗角落窜动。
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触手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停在半空,虽然只是那么一个停顿,越昔已经带着阿诺跑出了巷子,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在向这里靠近。
不甘愤怒的低吼声在黑暗中久久回响。
触手向上延伸,攀附着栏杆铁架将怪物的身体带上去,如长了无数脚的蜘蛛,沿着高墙顷刻间就消失在了浓浓夜色里。
而不远处一栋楼房的楼顶,穿白大褂的男人背负双手而立,披着黑色斗篷的怪物自觉走到男人背后,那个声音响起,它便明白是白大褂在命令它停手,但它还是不甘心放走那眼看到手的猎物。
“只不过是两个黑街的小老鼠,你就算不敢把我当做仇人,也该去恨那位黑街的老大。”
怪物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微躬身,它明白男人说的是对的,他低下头看上去像是不敢正视白大褂男人,可它那眼角的余光却酝酿着疯狂的仇恨火焰。
“回去吧,与实验无关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一阵夜风吹过,月光从云层里透出,黑街楼房的楼顶上却再寻不到一个人影。
赶来的行人只看见了巷子里未干的血迹,往里有塌陷的地面和空调外机砸下来散落一地零件,除此之外没看见任何东西。
“哐!”
佩儿焦急地拿起药盒,却不小心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阿诺,阿诺他这是怎么了?”佩儿小脸上挂满了眼泪,神色慌张地望着阿诺。
阿诺的头上满是汗珠,上身已经完全被血汗浸湿,越昔连忙从药盒里找出一小瓶的止痛药,给阿诺吃下。
这是他们以前从一些非法奸商的帐篷里搜出的药,那个奸商得罪了住房区的贵族,被挂到黑街的木板上,当天夜里就被阿诺和越昔抓了出来,两人顺手就拿了他帐篷里的东西。
“阿诺,忍住!”越昔手里握着一瓶医用酒精,说着让阿诺忍住,自己却控制不住自己手臂的颤抖。
阿诺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将头一点。
佩儿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棉布,沾了酒精点在阿诺肩膀的贯穿伤上。
“啊!”
痛苦的喊叫声从阿诺的嘴里发出,剧痛让他五官都近乎拧在了一块儿。
“拿毛巾塞住阿诺的嘴,别让他咬到舌头!”
佩儿声音颤抖:“好。”然后赶紧从帐篷外面挂着的毛巾里收下一条,塞进阿诺的嘴里。
越昔的牙齿狠狠地咬合,看着阿诺痛苦的样子,他恨不得这伤口长在自己身上。
伤口直径有三到四厘米,幸运的是没有贯穿要害,刚才路上越昔已经撕烂自己那身破衣服,拿布条给阿诺止血,现在消了毒,越昔赶紧取来绷带给阿诺缠上。
这绷带是堡垒中心发的,一年一次,应急药品,绷带上涂着白色药膏,有止血等功效,算是现在最实用的治疗外伤的药品。
明明只是几分钟的治疗时间,却让越昔与佩儿感觉到了漫长,越昔瘫坐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全被汗水浸湿了,四肢瘫软没了一丁点力气。
佩儿小心地用毛巾帮阿诺擦汗,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睡过去,这样也好,至少男孩可以感觉不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