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的攻击,对于速度型的严倩来说根本没用,严倩轻而易举地向右躲闪,但身形刚动就意识到不对。
阿诺怎么可能无知到发动没有任何价值的进攻。
地裂瞄准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严倩。
受到攻击而弹起的青色巨剑飞上半空,阿诺猛踏地面高高跃起,一下抓住了剑柄,然后顺势向着严倩躲避的位置狠狠砸下。
空气中,似乎响起了鲸的吼叫,如雷声隆隆。
“紫电屏障!”
眼看巨剑就要落在自己头顶,严倩大喝一声,紫色电芒以她自身为圆心形成一道电网,同时向外扩张,然后在空中与青色的巨剑相撞。
“滋滋!”
电与剑,光与影在半空交错,然后轰然炸开,那个挥出全力一剑的身影被径直轰飞了几十米远,才掉回地面。
男孩全身被紫电缠满,再动弹不得。
而与之交手的严倩,也因为猛烈剑势激荡,嘴角溢出了一丝鲜红。
结束了。
严倩抬起手抹去嘴角的鲜血,捂着胸口走向地上的阿诺,紫电被她收回,浑身焦黑的男孩倒在水泊中,脸上依旧写满了不甘与痛苦。
失去那个叫越昔的家伙,对你来说,是那么悲伤的一件事么。
紫色长发垂下一滴滴水珠,严倩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金发男孩,久久不发一语。
严倩并不知道,就在她与阿诺激战的时候,有两道黑色人影通过另一面城门的楼梯,登上了城墙。
她只知道,阿诺在城墙内倒下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城墙外的那个人,将要面对怎样残酷的死亡。
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们,张开了暗绿色的眼瞳,一声声怪物的吼叫此起彼伏。
越昔重重地喘着粗气,双目赤红地望向夜色里,那雨幕的深处,有腥臭味扑面而来,混着血和尸骨的泥泞被巨爪踩碎,它们在黑夜里露出嗜血的凶光,狰狞的巨口张开,口涎顺着尖锐的牙齿缓缓滴落。
因为用力过度而浑身颤抖的他努力站直了身子,他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他必须要逃跑。
逃到建筑物里,在有生机。
可是,身体却没有听从他的使唤。
动啊!动起来!
越昔的内心在吼叫,可是任凭他怎么做,受限于药效的他还是无法活动自如。
“啪嗒。”
这道声音,是那么靠近,越昔愕然地抬起头,与近在咫尺的硕大眼珠对视。
暗绿色的眼睛,布满血丝,里面藏着嗜血的渴望。
灰色的毛发底下是一条条绿色的血管,如剑齿虎般的獠牙是异变后最显著的特征之一。
狼种。
接着是鼠种,犬种,蜘蛛种,无数的怪物汇聚到了这里,它们似乎对堡垒将活人丢出来并不陌生。
不如说这些生活在堡垒附近的狄斯比斯,本就在等待着堡垒里丢出来的猎物。
“滚开!不要靠近我!”越昔的瞳孔不断放大,好不容易移动的脚步却没站稳摔在泥浆里,他不停地后退,怪物们却一点点地逼近,将他完全包围。
他甚至能感觉到怪物们眼中戏谑的光,就像看着弱小的猎物在自己的追猎中不停挣扎逃窜,自以为可以逃走活命,殊不知那只是猎手的狩猎游戏,在猎手的眼中,猎物早就被判了死刑。
困兽犹斗,却不过是蜉蝣撼树。
与此同时,城墙上有声音发出,只不过很快就被暴雨吞没。
“老大,城墙上的卫兵有你的人吧,能请您帮忙把起重机调过来吗。”城墙上,两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影,其中一个如此说道。
“你这是想要下去陪他一起死?”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杀了他!”说话的人斗篷被狂风吹落,露出底下咬牙切齿的脸,席维的双眼因充血而变得通红,可以想到他此刻的愤怒。
“这只不过是堡垒里大人物们的一种游戏方式,你们所看到的的,都只是核心想让你们看到的。”血啼魂低沉的声音响起,他站在城墙上,透过雨幕遥望着被怪物包围的男孩。
拳头在身侧握紧,席维死死盯着城墙下越昔的身影,看着越昔在怪物的靠近中不断挣扎。
那是一副多么可悲的场景。
“你相信那个孩子么。”突然,血啼魂这样问道。
席维楞了一下,没立刻反应过来血啼魂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我相信他。”血啼魂似乎笑了笑:“他会活下来。”
“这怎么可能,我和越昔一起在荒原上拾荒了四年,这些怪物有多可怕我再清楚不过,如果一开始就跟拾荒一样,由陆军部队的装甲车运送越昔到建筑群附近,越昔还可能有一线生机,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血啼魂摆了摆手:“别着急,席维,耐心看下去,我相信那个孩子一定藏着惊喜。”
群兽环伺,恐惧渐渐笼罩了内心。
耳边渐渐只剩下雨点落下的声音。
要死了么。
越昔忽然在狄斯比斯群的背后,望见了两道熟悉的人影,那是金色短发的男孩与微褐色长发的女孩,他们幸福地相拥在一起,脸上挂着甜蜜温馨的笑意。
他这才想起,那个女孩一直喜欢的骑士回来意味着什么。
当女孩再次遇见男孩的时候,脸上一定会浮现最灿烂的笑容吧。
和每一次面对自己时想要表现得坚强的强颜欢笑不同,那一定是发自内心最动人的笑。
嗯,这样就好。
席维也答应了他,会替他照顾好女孩。
他相信这个甘愿陪自己去死的家伙。
有点对不起云襄,她应该是把自己当做今后全部的依靠了,可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会死,到时候云襄会怎么样呢。
可能会回到曾经的地狱中去吧。
可自己已经要死了,什么都管不了了。
真好啊,你们都还活着,活着难道不就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事情么。
他觉得,自己现在很高兴。
可实际上,眼泪却不断从他的眼眶溢出来。
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呢,为什么自己非死不可呢。
他只是想要找回家人而已,只是想要和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地生活,就只是这么微小的愿望,也做不到吗。
又忘了,早就不该向神明乞求什么。
自己错了吗,自己一直以来做的都错了吗,如果一开始不给阿诺那半片吐司,那么遇到佩儿的会只有自己吗。
那时候,佩儿会喜欢上自己么。
如果听佩儿的话,不再去黑街当老鼠,他和阿诺、佩儿是不是现在还生活在那一顶简陋的帐篷里,每天一起欢笑一起谈天呢。
每一年佩儿的生日,他和阿诺会依照约定买来烟花,然后在废弃街道的楼顶,看着漫天焰火在夜空绽放。
如果自己今天不去找阿诺,是不是有这样的可能,他和佩儿可以永远在一起生活下去,哪怕只有两个人,哪怕偶尔女孩会流露出自然而然的悲伤,可生活总归是快乐的,不是么。
是哪里开始错了,自己才要死在这里么。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可他还能做什么呢。
在这个没有神明的世界,企盼神明的救赎吗。
他仰头看向天空,豆大的雨珠无情地砸在脸上,渗进眼睛里生疼生疼。
他感觉到了似曾相识的死亡味道,这一次,将他完全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