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人都是喜欢温暖的动物,外面的天气太阴冷,挤在一起才会感觉暖和一点儿。
包幂芸带着两只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走进“墨缘”书店,放眼望去,书架前,过道上全挤满了人,站着的、靠着的、蹲着的,姿势各异。那些客人纷纷手捧书本,看得好认真,连偶尔从身旁经过的服务员,他们都不曾给人家让开一条路。蓝姐曾经告诉过她,那些在书店里看书看得太认真的客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买书的。只有那些带着寻找的姿势,穿梭在各个书架间的“游客”,离开时往往会捆上几本一起带走。
依蓝姐曾传授给她的那条经验看,今天在书店看书的客人,应该没有几个是真正带着买书的心态来的吧?
包幂芸懒懒地抬脚跨进门槛,一不小心脚底绊了一下,身子直直地朝前倾去。还好手上动作够快抓住了门框,不然,她非得一进门就来个“五体投地”作为见面礼不可。
门口的一声响动,惊动了坐在柜台前翻杂志的蓝姐。她抬起头,一见门口站着的包幂芸,两只眼睛立马弯成月牙状。
“幂芸!”把手里的杂志随手往旁边一扔,打开柜台前的一道小门,弓着身子走了出来,“你好久没来了,今天这是吹得什么风啊?”
“还用说?外面这么冷,当然是吹北风咯!”
蓝姐把胳膊搭在包幂芸肩膀上,注意到她那双肿得像桃子一般的眼睛,以及脸上未干的泪痕。又见她浑身冰凉,嘴唇发紫脸色苍白,蓝姐一脸的笑容暗淡下去,两撇柳叶眉紧紧地拧在一起。
“你眼睛怎么了?哭过?”
“没……没有!”慌张地躲开蓝姐考究的目光,“是外面风太大,路上被风给吹的!”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纸美人啊?跟我上楼!”甩下这句话,蓝姐捉起她冰凉的手,带着她穿过有些拥挤的走道,直直地走向她楼上的房间。
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一些冰块,用一块手绢包起来扔给她,“快敷一敷!”
接住蓝姐抛来的冰包,闭上一只眼睛把冰包贴上去,冰凉感立马从眼睛传遍全身。不止有降温的作用,只消贴上去一小会儿,眼皮就被冻得发麻。
蓝姐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的软皮沙发上,点燃一支烟,翘起二郎腿,“说吧!是不是吵架了?”
包幂芸给眼睛做着冷敷,默不作声地摇头。
蓝姐伸出手臂,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掸一掸烟灰,“没吵架你干嘛哭啊?眼睛肿成这样,一定哭了很久吧?”
“一定要吵架了才能哭吗?”
“当然也不全是!”深深地吸上一口烟,微微抬头,把烟圈吐向空中,“也有可能是他的言行伤害到了你,你心里难受,或者想不通。”
她半天不吭声,手上的冰包也好好地握在手里,不用它去敷红肿的双眼。蓝姐探身上前,把手上的烟在烟灰缸里捻灭,起身走到她身边的那张木椅上坐下。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既然来了,不可能就只是单纯的来我这儿坐坐吧?”
是!她这一趟,自然不只是单纯的来坐坐。
“蓝姐!”委屈地扑倒在蓝姐怀里,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却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眼睛肿得那么大还叫隐藏得好?我比你大了将近十岁,吃的盐自然是比你多。恋爱中的那点儿吵吵闹闹、分分和和,我又岂会看不出来?”
“我们……我们没有吵架,也没有分分和和!”
“那就是他背着你和其他女人交往,又刚好不小心被你给撞上了?”蓝姐故作深沉地摸摸下巴,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眯在一起,“那小子看起来不像是会脚踩两只船的男人啊!”
包幂芸靠在蓝姐怀里不停地摇头,“不是!不是!”
蓝姐心急之下朝她吼道,“那是为什么?你倒是痛痛快快的告诉我啊!”
包幂芸吸了吸鼻子,从她怀里直起身子,一副做了很大决定的样子,慢慢地开口说:“蓝姐,真正的原因可能连你也不会想到!他……他其实是我爸爸在还没跟我妈咪结婚以前,跟另外一个女人的私生子!”
“什么?!”蓝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从木椅上“噌”地站起来,速度过快,直接把椅子都给带翻了。
蓝姐仰起头,甩一下额前的头发,嘴巴一张一合发不出声音。
这个消息连蓝姐这样什么都经历过的人,也需要一点点时间来消化,可见它的威力有多大了!
看到蓝姐的反应以及满脸震惊的表情,包幂芸心里反倒宽慰了许多。她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却笑得好凄凉。
“难以接受,是不是?可是,这就是事实!”
“你说的都是真的?查清楚了吗?会不会之间存在误会?他是你爸爸的私生子,可有证据?”
包幂芸放下冰包,缓缓地从椅子上起身,“连我爸爸都承认了,确信他就是他遗落多年的儿子,还需要什么证据?爸爸和妈咪是回国给我过生日的,之后还要返回美国。可是,因为他的缘故,我爸爸居然愿意留在国内不再返回美国。可见,我爸爸对他是多么的重视!至少,我爸爸从来都没为我而留下过!”
“可是……可是我还是想不通!”蓝姐双手叉腰,表情纠结地绕到她面前跟她保持面对面的姿势,“他既然知道你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为什么还要引诱你,跟你之间发生一段很畸形的感情?这可是耶!难道,他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唉!”移开身子看向窗外,深深地叹口气,“或许是因为我爸爸有负他母亲,所以想要报复一下吧!”
“报复?!”蓝姐气得双手发抖,几乎是尖叫着说出这两个字。
“对,报复!”
“有负他母亲的人是你爸爸又不是你,他要报复也应该去找你爸爸!上一代的恩怨干嘛要扯上你?他这什么逻辑?”一只手“嗖”地伸到包幂芸面前,“把他地址给我!”
包幂芸费解地看着蓝姐因生气而快速起伏的胸脯,“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告诉那小子,女人不是好欺负的!”
很显然,她这个朋友不是交假的,此时此刻,蓝姐是真正的在关心她,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在所有人都在她面前有意回避这个问题时,只有蓝姐会正视这件事并肯站出来帮她讨一个说法。但是,她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说法。她所欠缺的,只是时间,可以让她慢慢释怀的时间。
包幂芸感激地握住蓝姐伸到她面前的手,走过去爬在蓝姐肩膀上,“蓝姐,你不愧是我的姐姐!可是,我来找你,只是因为暂时还不想见家里的任何人,想找个地方好好的安静一下,并不是要叫你去帮我教训他啊!更糟糕的是……如果你真去揍他一顿,我……我还是会心疼!”
“唉!”蓝姐叹口气,抽出胳膊拥住包幂芸的肩膀,“好吧!你不用心疼,我不去找他就是了!”
蓝姐是那种说到就会做到,风风火火的女人。见她打消了要去找严雨泽的念头,包幂芸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的床很大,屋子也不算窄,你想住就住吧,多久都行!你不想见的人,我一个也不会让他们来打搅你!”
“蓝姐,谢谢你!”
“谢什么?当初我很鼓励你跟他在一起,没想到却一手把你给推进了一个悲剧里,我真是作孽哟!”
包幂芸笑一笑,眼泪不知不觉中流了出来,“不怪你,这都是我的命!”
命?!
遇到无可奈何的事情,人们总喜欢把一切都归功于命运,这真是人性的脆弱!可是,偏偏就有人,从来都不相信命运这么一说。
结是人一手接上的,自然应该再由人去解开,不是吗?
蓝姐说不去找严雨泽,那只是骗骗包幂芸而已。
她都说了,如果去找严雨泽算账的话,她还是会心痛。可见,虽然事实是严雨泽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但是,她还是无法把自己的角色从那段不伦不类的感情中转换出来。既然她不能,那蓝姐自然是要替她做点儿什么事情才行。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蓝姐的个性。如果这件事她不管,就好比是看到歹徒在她眼前行凶而不出手相助,岂不是要她良心上过不去?
包幂芸不肯告诉蓝姐严雨泽的住址,不代表她就找不到他!SK集团那么出名,找不到他的住址,总能找到他的办公地址吧?何况,严雨泽曾经还在她的书店购买过一批建筑书籍呢!那些书,当时的送货地址就是SK集团的办公大厦。
一大早起床,蓝姐向包幂芸撒了个谎,说要去图书批发市场看货。包幂芸也没有任何怀疑,无非就是叮嘱蓝姐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蓝姐出门后,她就来到一楼的书店,懒洋洋地在书架前翻书打发时间。
叫了辆出租车直奔SK集团的办公大厦,风风火火的样子,活像一个上班快迟到拼命狂奔的人。所以,蓝姐踏进大厦入口处时,保安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当然,这也是因为SK集团的员工众多,况且每天还有上门洽谈生意的,这些人每天进进出出,恐怕连保安都早已经眼花,根本就分不清谁是在大厦里工作的员工,谁又是外来人口了。
麻烦不惹她,不代表她就不会去招惹麻烦。从两名对她视而不见的保安眼皮底下顺利地走进大厦,刚按下电梯上升键,她就退了回来,挺直身板一脸严肃地走向那两名保安。
“喂!”一开口就是很不客气的语气,“严雨泽办公室在几楼?”
身后响起问话声,两名保安诧异地转过身,看到一位打扮时髦的知性美女一脸威严地伫立在眼前。猜不出蓝姐的身份,两名保安自是不敢怠慢。更何况,对方还很不客气地直呼他们老总的名字呢!
“小姐,您找我们严总有什么事?”
“少废话,快告诉我严雨泽在几楼!”
“抱歉!对任何一个拜访者,我都得问清楚,做过登记以后才能允许进去。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请您谅解!”
“啰嗦!”蓝颜朝那名年轻的保安一眼瞪过去,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很泼妇的架势,“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干干脆脆地告诉我严雨泽在几楼;第二、叫严雨泽亲自滚下来迎接我!”
“这是……”年轻的保安刚要说话,被站在一旁的另一名保安很识趣地给拽住,眨巴眼睛向年轻的保安示意一下,又满脸堆笑地看着蓝姐,“小姐,对不起!他新到岗不久,还不懂规矩,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严总的办公室在28楼,您请!”一边说,一边弯腰恭敬地摆出个“请”的姿势。
“哼!算你识相!”哼一声,甩手走进大厦,站在电梯门口按下上升键,静静地站在电梯门口等待。
“她是谁都还没搞清楚,你怎么就让她给进去了?”
“不管她是谁,总之,是我们惹不起的人物就对了!你小子年轻,很多事情看不明白,还是老老实实做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