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带来阵阵清凉,转眼到了夏季六月六日,还没有到解除禁足日子的刘彻和阿娇却因为一桩大事被提前解除了禁足。
“诏曰:夫人王氏娡恭良贤淑,勘为后宫表率......封为皇后......”,一道诏书打破了皇城的宁静,有人欣喜,有人愤怒,还有人羡慕中夹杂着嫉妒。
当王夫人被封为皇后的消息传到栗姬宫时,恼羞成怒的栗姬把宫殿中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直到自己筋疲力竭,在侍婢的搀扶下哆嗦着坐到宫殿主座上,散乱的头发显示出她刚刚发泄时的疯狂程度。此时的栗姬仿佛一个落入敌人陷阱的幼兽,她想挣扎,可她逃不掉;她想发泄,可那不能纾解她心中郁气的十分之一;她想有人可以帮她一把,可这不过是自己的奢望。
“如果早知道因自己一时对长公主的看不惯而让没心机的自己落得如此下场,我宁愿忍受长公主的颐指气使、跋扈嚣张。宁愿......”栗姬喃喃地说道。
“可晚了,太晚了,自己明白的实在太晚了。”栗姬在心里痛恨地对自己说。
大儿子被封太子那年,小儿子就莫名死在封地上,只有傻子才会相信那是巧合,她不聪明,却不会糊涂到自己儿子的死有蹊跷也看不出来,可为了大儿子刚坐上的太子之位,为了二儿子不涉政事的心愿,她只能在这深宫中装糊涂。午夜梦回时总能看到小儿子浑身是血的惨状,小儿子走的那样不甘心,他总是在自己的梦里一次次的问“母亲何时才会为我报仇”,一遍一遍的哀求自己像小时那样抱抱他,他太疼了,太无助了。那样一个玲珑少年,潇洒如风,温暖如阳,却以那样不堪的方式离开这个他深深眷恋的世界,栗姬突然感觉心好痛,可眼睛却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当初她曾为自己的情意错付日夜痛哭,为小儿子的枉死流下血泪,后来又为大儿子日夜小心谨慎却依旧难逃敌手而哀叹啼哭,泪,早已经流干了。如今自己对那个人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破灭,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心绞难忍,只有心如死灰般的沉寂。
她恼怒,她只是不甘心那些汲汲营营的幕后小人算计得逞,她要报复,既然现在她和儿子什么希望都没有了,那就再也没什么顾虑束缚她让她畏手畏脚了,她想要疯狂的报复,让那些伤害她们母子的人以命抵命。此时的她状若癫狂,再无半点端庄娇媚之态,在婢女眼中就像万兽苑发了疯的狮子,又像冷宫中精神失常的后妃---时而哀愁时而狂笑不已。
......
与栗姬宫中凄凉惨淡景象不同的是王夫人即现在王皇后的合欢殿中却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后宫各主子或三五成群或两两成双的来给王皇后请安道贺,这个宫的夫人送个碧玉玛瑙,那个宫的姬妾送上珍藏的千年人参,没多大一会儿仅后宫各位主子们送的贺礼就堆满了大半个屋子。即使有些主子们手中并不宽裕可还是竭尽所能拿出一份稍微体面的贺礼,这其中就包括六王爷的母亲唐姬和七王爷、九王爷的母亲贾夫人。唐姬因为是婢女出身,本来就没有什么家底,六王爷又总是不被皇上重视,母子二人连平时的衣料都是一省再省,所以并没有什么可拿出手的金银首饰,这次送给王皇后的贺礼还是六王爷在唐姬生辰时辛苦寻得的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晶莹的祖母绿,是唐姬身上唯一一件昂贵的物什。贾夫人则是因为自身不讨长公主喜欢,而王皇后又是长公主一派,再加上其本来就和贾夫人不对脾气,所以平日里对贾夫人明里排斥、暗中使绊子的事情没少做,嘴笨懦弱的贾夫人也因此越发不入皇上的眼,遭到皇上的厌弃,日子也就渐渐难过起来,但仍旧循规蹈矩,恪守本分,该来给王皇后道贺时时辰一分不差的来了,只是送的贺礼王皇后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就直接让侍婢拿去库房了。事后七王爷得知此事会如何恼怒暂且不说,贾夫人自己倒是浑不在意,该走的过场,该行的礼数一个不拉,让王皇后始终没找到下其面子的机会。
“王爷,今儿个是皇后娘娘大喜的日子,你不去给娘娘道喜,怎么却自己一个人闷坐在这儿发呆呀?”侍从疑惑的看着斜倚在榻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只已经略显陈旧的茶盏的刘彻。
“宫里那些夫人美人都够母后应付了,我现在去岂不是添乱?!”,刘彻眼皮也不抬一下,对侍从的话毫不在意:“母后今天心情应该很好吧?”说完抬头挑眉斜瞥了侍从一眼,似是询问又像是肯定
“那必须得呀,这么大的喜事皇后娘娘心情当然很好”侍从狗腿又眉飞色舞的回答
“那就好,你速去备马车,爷要出宫”说完刘彻就站起身,还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啊?!”
“啊什么啊!”刘彻扭头用充满威慑的眼神看着侍从,面露不虞:“快去,晚一会儿打断你的狗腿。”
“诺”那奴才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噌”一下不见了人影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刘彻就乘坐马车走在了长安大街上,久违的自由让他兴奋的撩开帘子左看看右看看,还不忘吩咐车夫快点。左顾右盼的他恰好错过擦肩而过的弓高侯府的马车,也注定此去韩府将会是一场空。
“小姐,韩嫣公子来咱们府上了,正在和二公子说话。”莺儿清脆的声音在阿娇耳畔响起
“哦?天这么热,他不在府中安心养伤,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正在执笔写些什么的阿娇头也不抬
“二公子派来的人传话说韩公子是专程来答谢小姐的,若是小姐方便还请小姐过去一趟。”
“可我给大哥哥的回信还没写好呢,若能早一天把信送到大哥哥那里,也能让大哥哥早一日安心。”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阿娇并没有说见还是不见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后阿娇停了笔:“可惜我这些日子被禁足,并没来得及去看望栗姬,信中该如何对大哥哥说起?”,苦恼的阿娇在屋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转的婢女莺儿头都晕了才停下来:“莺儿,我要进宫,你快去帮我备马车。”
“小姐不去见韩嫣公子吗?”
“你亲自去告诉韩公子说这两天我会去看望他,今天我确实有急事,让他不要见怪,”,话没说完就急急忙忙去内室让侍婢伺候换衣服了:“顺便让二哥帮我备份礼物,给皇后姑妈做贺礼。”
刚和陈二公子下完一盘棋的韩嫣听了莺儿的回话,心里虽然失落遗憾,面上却不显,和陈二公子又客套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
直到马车离开长公主府韩嫣才将满心的怅然倾泻在脸上,苦笑的摇摇头。忽然有一阵暖风吹过,车帘闻风而动,在阳光的映射下仿佛雀跃跳动的琴符,不过琴符跳出的却是一首惋惜之曲,为车中人惋惜,也为街边歌舞坊一个身着碧青色、体段窈窕、只因无意间看了一眼车中人便失神不已的女子惋惜。人群熙熙攘攘,车马比肩接踵,韩嫣的马车很快消失在街转角,而清丽女子也随即收回了探询的目光,长安街依旧车水马龙,尘土即起即落,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