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沉香嘻嘻地走进门，她见着冯霁雯正坐在梳妆台旁，旁边立着阿意。冯霁雯笑道，“今天是怎么了，这么高兴。”
沉香道，“夫人今天不也高兴么。都打算梳妆了。”冯霁雯笑着摇头，“不是。我只是坐着儿罢了。”
她道，“你来。”沉香便笑着走过去。冯霁雯拿起桌上两盒妆具，“你拿去。”
阿意道，“夫人，这老爷给的，不太好罢。”沉香忙道，“哎呀，这我不能收。”她要推回去，冯霁雯却不肯，“你不给我面子了。我知道你极爱梳妆打扮才给你的。他又看不到的。”
沉香只得接过，仔细一看是两盒螺子黛。她叫道，“嗳呦，这太贵重了，可是波斯国的呢。我用不起。再说老爷看到我不完蛋了。”
冯霁雯笑道，“没事的，他不会说的。我送你的，难道他要说我？”沉香道，“老爷也是，明知道夫人不用还给夫人买。不是浪费钱么。”
冯霁雯和阿意都不说话。冯霁雯心里明白的很，这是和珅故意给她的。初婚的时候，和珅看冯霁雯不施粉黛，问她为什么，冯霁雯只说不喜欢。其实她是大家闺秀，从小教导温良恭俭，所以从不兴这东西。可是和珅一时玩心大起，笑着非要给她弄，冯霁雯拗不过只得同意，由他捣鼓。
和珅本来也不懂这些东西，画眉搽粉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弄，结果搞半天把冯霁雯脸都给画花了。这四周丫头一看全笑起来，倒不如不画的好，却是把冯霁雯搞成了个花猫脸。阿意是陪嫁丫鬟，当时知道这件事，也明白和珅的用意。他也就是想送这些让冯霁雯想起过去的那些闺房趣事。
冯霁雯不答话，阿意笑道，“老爷那是生了怪心了。以前夫人梳过妆，估计他想着再看一下。”冯霁雯道，“那桌上还有两盒胭脂水粉，给你好了。”
阿意道，“使不得夫人。”冯霁雯笑道，“你不是喜欢么。拿去好了。”
冯霁雯瞥眼看到沉香的衣服道，“你这衣服怎么这么眼悉？”
沉香连忙跪下，“奴才该死。这件衣服是奴才那日看到画像里夫人的打扮，仿着制了一件。奴才早上衣服脏了，晚上换了一件，却是糊涂了穿上。”
冯霁雯笑道，“你起来，我不怪你的。这衣服这么素，款式也不是完全一样，没有不合规矩的。只是你不梳两把头，倒是不好看。”
沉香缓缓起身不敢答话。阿意道，“夫人问你话呢。”沉香只得道，“那两把头我不会梳。我不是旗人，没梳过这个。”
冯霁雯道，“那我今天来教你梳好不好？”沉香低声道，“夫人来玩笑呢，我怎么能让夫人帮我梳头发呢。”
冯霁雯站起来道，“你坐好了，我说帮你就帮你。”沉香却是不肯，阿意道，“你去呀。你不给夫人面子。”
沉香只得坐下。冯霁雯把她头发散开帮她弄。她道，“你要把头发先分成两束。”她对阿意道，“你把绊头带子给我。”阿意拿给她，冯霁雯便帮她去扎。
冯霁雯帮她扎辫子，“然后这上面的，你要扎成两束麻花辫子。”沉香道，“夫人人可真好，一点架子都没有的。我却觉得实在不好意思。”
冯霁雯笑着帮她扎，“这有什么，以前我还帮阿意弄呢。”沉香看着镜子里的冯霁雯弄，神态却是十分认真。沉香看着心里却是一阵感动，跟着掉下了眼泪。
阿意道，“你这是怎么了。”冯霁雯透过镜子去看她，沉香脸上挂上了两行泪。沉香道，“我是从小在妓院里被妈妈们打着长大的，我要是梳不好只有被打。哪里有夫人这么好的，居然这么耐心教我。”
冯霁雯柔声道，“这里没人骂你，也没人打你。”她又道，“把眼泪揩了，你这脸上还化着妆呢，妆可不是花了。”
沉香连忙去揩泪。阿意一看道，“还真花了。不好看了。”冯霁雯对阿意笑道，“那该你等下帮她把妆弄上。我不会这个。该去沉香屋子里，把沉香的妆拿过来。”
阿意道，“这不现成的老爷给的在这么。”冯霁雯笑道，“你刚刚不是还说，觉得不好意思么。”阿意道，“夫人不要都给了我们了。再说沉香本来就好看，我没她好看，不值得用。”
冯霁雯笑着摇头，却是很快帮沉香弄好了。她又把首饰别上去。沉香在镜子里看得清楚，冯霁雯道，“这下会了？”沉香点头。
阿意打开胭脂水粉便要往她脸上抹。沉香道，“我今天晚上太不好意思了。”阿意道，“哪里不好意思，不都是姐妹。”
沉香低头。阿意道，“你别低头，我怎么帮你画呀。”沉香这才抬头。
阿意弄完放下妆具，沉香起身，冯霁雯看着笑道，“还真有点那意思。”阿意道，“夫人是觉得沉香有夫人年轻时的意思。”
冯霁雯笑道，“就你知道了。”沉香道，“不行不行，奴才明天就换衣服，奴才不敢的。”
冯霁雯道，“还好你是夜里换的，别人看不仔细，没什么事情的。旁人若是看见了，你肯定是要被说的。好了，天这么黑了，你去休息罢。这件事就我们三个人知道，这个衣服下次别穿了。”
沉香道，“多谢夫人。我还是帮夫人把东西整整。”冯霁雯道，“你去睡罢。昨儿个夜里你值的，今天就早点睡。”
沉香谢声出去。阿意帮着收拾道，“小姐真是。老爷知道你不用他买的，还送了沉香，还不得生了气。”冯霁雯道，“那胭脂水粉你拿去。”
阿意道，“我不敢拿。”冯霁雯道，“用都给沉香用了，你拿去罢。”阿意道，“我不要。老爷要是看了夫人用过了他才高兴。我是故意说给沉香用的。”
冯霁雯道，“你呀。”她见阿意总之就是不肯要，叹气便往里间走。
沉香出门回屋子，那头的阿辰突然从床上翻起身道，“沉香，你来啦。”沉香笑道，“做什么，还不睡。”
阿辰道，“我得赶紧下去。”沉香怪道，“你干什么。”
阿辰道，“阿意姐姐要我把夫人那红翡翠鸳鸯镯子给吴姨娘送过去，我给忘了。要是阿意姐姐明天问起来可不好，肯定要罚我。我老是做事情不长心，这已经是第三次，她之前没说，这次非罚我不可。”
沉香皱眉道，“夫人不要？”阿辰道，“你头一天知道么，夫人怪着呢，不喜欢花儿粉的，也不喜欢衣服首饰。欸，这好像还是老爷新买了送给她的，她也不要。”
沉香道，“夫人是不是跟老爷生了嫌隙，也不怕老爷知道要生气。”阿辰道，“你声音小点，其他人在睡呢。她们听到了传出去是你说的，你不怕被骂。”
沉香见她要起身去，她道，“你别去了，我去。起来换衣服还着了凉。”
阿辰迟疑后道，“好罢，那多谢了你。在那隔段上。刚我放过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