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门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胜饭和胜狗自然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找赵掌门,只好往人少的地方走。
到了没人的地方,胜饭便高声喊。
“秀玉颜!别以为你能逃得出我们羽门的手掌心,咋地,不敢出来?我们这就两个人!”
胜苟也跟着喊:“秀玉颜,你快给大爷出来,大爷保你平安无事!”
有时搜捕的人听到了,便会好心地提醒他们:“二位,你们这么喊,不把人吓跑了?”
“气势你懂不懂!”每当这时候,胜苟总会摆出一副拽拽的样子。
麒麟山太大了,而且到处是人,实际上能放心喊话的机会并不多。胜饭见此情形,心想不能漫无目的地乱跑,于是开始在一些位置做点布置,以备不时之需。
同时趁这机会,强行让自己记住麒麟山的整体结构和分布。胜饭相信,这些记在脑子里的资料,一定能派上用场。
两人就这样折腾了一天多。第三天中午时分,眼看干粮快吃完了,胜饭只好带着胜狗灰头土脸下山回客栈。
此时距离赵掌门出手救下秀玉颜,已经过了两天。
胜饭一路眉头紧锁,掌门此时必定已经断粮了,要是再没有想到办法,恐怕掌门就有难了。但这漫山遍野都是敌人,实在是无从下手。
正愁着,走进客栈,一抬头就看到责探坐在石磨旁和责牛一起喂马,责探见到胜饭和胜苟,急忙迎上来。
胜饭立马反手把客栈大门关上,然后给责探使了个眼色,径直走进房间,责探紧随其后。
一进房间,责探关上门,着急地说道:“两位堂主你们可回来了,我等了你们快两个时辰了。”
“我正想找你呢,一直找不到。掌门……”胜饭正想说,责探打断了他。
“胜饭堂主,你先听我说。掌门交代我……”责探说。
“你说什么?你见到掌门了?”胜苟一把把责探拽过去。
“胜苟堂主你别激动,别激动。”责探生怕胜苟一用力把自己掐死了。
“师父,别打断他,让责探好好说。”胜饭压抑住心中的情绪,拍了拍胜苟的手,让他把责探放了下来。
责探松了口气,说道:“我一直躲在山上的一间小茅屋里,我留了好多记号,但他们在搜捕的时候到处砍树开路,把很多记号都毁了,所以也不怪你们找不到我,前晚我就听到动静了,但我没敢出来,然后昨天早上我见到人手突然增多了。就感觉应该是出事了。白天出不了山,到了晚上,我正准备下山送消息回羽门,刚走出茅屋就撞见掌门了,沿着一些记号找到了我,现在掌门和秀玉颜还躲在山里,但已经没吃的了,他让我先下山找你们,商量一下怎么接应他们下山,顺便带点吃的。”
“掌门情况怎么样?”胜饭着急地问道。
“我看掌门也不太好,但他说着急没事,不过相比之下,秀玉颜状态更差,掌门很担心,他交代我熬了药给他带上山,这不,里面正熬着,一会我就带上山。”
“我跟你一起去!”胜苟也是很着急。
“师父你现在不宜上山。”
“为什么?”
“刚刚下山你不是还说好像有人跟着我们,姓陈的肯定还怀疑我们,估计这会他们已经知道我们住处了,不过责探不用担心,你早就来了,所以他们也不知道你是我们一伙的,一会你出去的时候注意点,这是你的专业,应该不会让人跟踪你的。”
“这肯定不会。”责探对自己的专业还是很自信的。
“你知道掌门躲在哪吧?”胜饭问道。
“那肯定知道,掌门昨晚已经带我去过了。是个山洞,挺安全的。”
“那好,你一会先上山,把干粮和药先带上去,然后在掌门的藏身处附近给我们留好记号,好让我们知道掌门藏在哪里,然后你就在茅屋里待命,等我指示,如果要找你,我会吹哨子的,明白吗?”
“明白!”责探点点头。
“你再把茅屋的位置也跟我描述一下,好让我大概知道你的方位。”
“这个没问题。”责探点了点头。
胜饭给责探拿来一张纸,他边画边描述,虽然画的很丑,但大致方位还是看得出的。
“行,那就不要再耽搁了。你顺便把这瓶金创药给掌门带去,可以治疗内伤的。药熬好了,你就赶紧上山。”
责探接过金创药,将它塞进兜里,朝胜饭和胜苟拱了拱手,走出房间。责牛也准备好了干粮,责探端着装着药的砂锅,将干粮背着,直接从客栈后门走了。
“责探拿这么多,能上得了山吗?山上到处是人。”胜苟担心道。
“我们要相信责探的专业,他有办法下来,自然有办法回去。”胜饭说道。
“胜饭啊。”胜苟若有所思:“他们有近三百人啊,本来以我和掌门的武功,直接跑肯定能跑掉,但现在多了一个秀玉颜,肯定跑不掉,要不让掌门把秀玉颜还回去得了。”
“还回去也没用,掌门一出现,肯定被包围,我们不能出手,我们一旦出手,就暴露了,这样羽门就危险了。”胜饭拍拍胜苟的肩膀。
“师父没事的,我自有办法,你先好好休息,过一个时辰我们再出发,接下来的行动,可能会很棘手。”
胜苟点了点头,回到房间。胜饭累了几天,本来体质就差,也是不得不休息一下。
话说救下秀玉颜的第二日,赵掌门观察了一早上后,终于找到了机会从山洞里出来。
他周围打探了一下,发现山里突然增加了很多人。他也是有些紧张,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地躲着人。
偷偷摸摸溜到山脚下,想下山找胜饭他们,发现几个出口都有人把守,无奈只好退回山上。
他想,当务之急是找吃的。既然跟秀玉颜许诺了,不再让她饿着,就不能食言。但这山上啥也没有,小溪里虽然有鱼,但那天陈统领也说了,就算钓到鱼,也只能吃半生不熟的,况且赵掌门极讨厌吃鱼,自然不想把自己讨厌的东西拿回去给秀玉颜吃。
既然山上找不到吃的,赵掌门便将心思转到搜捕的人身上,这些人出来搜捕,一搜就是一天,不可能不带点干粮的。
赵掌门悄悄跟踪几个落单的士兵,这些是陈统领的人。这年代,不是所有人都会武功的,这些搜捕的士兵大多是不会武功的。赵掌门虽然也不会武功,但凭借一身轻功,解决这样的小兵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他找准机会直接动手抢了几个人的干粮。不料,小兵们虽然不会武功,但组织性好得很,很快就上报到陈统领处,陈统领随即要求他们不再单走,五人为一队行动,而荷花门知道此事以后,也是开始组队行动。这样一来赵掌门便丝毫没有再下手的机会,而且随着搜捕的深入,这些人组织性越来越好,包围圈也是越缩越小。
赵掌门虽然对藏身之处十分有信心,但抢到的干粮最多撑个一两天,随着包围圈越来越小,到时候一出来恐怕就会被发现。
赵掌门有些着急,决定冒险再四周打探打探,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正当赵掌门蹲在树丛里观察的时候,突然扫见了责探留下的标记。
责探的标记是一个方向性的标记,赵掌门欣喜若狂,沿着那方向找。因为既要躲着人,又要四处翻倒下的树,进展缓慢,找了一两个时辰,也才找到了几个。
眼看夜晚将至,天逐渐暗了下来,赵掌门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只好先回山洞里。
赵掌门跳下山洞,秀玉颜起初吓了一跳,但看到是赵掌门便很开心地想要迎上去,但才走了一步就倒下了,赵掌门一个箭步抱住她,发现她全身烫得很。
“你生病了。怎么办,你还有药吗?”赵掌门着急地问。
秀玉颜躺在赵掌门怀里,轻轻地摇了摇头,突然笑了起来,伸手贴在赵掌门脸上。气息极弱,轻声说道:“你长得,真不怎么样。”说完窃窃地笑了起来,伴随着几声咳嗽。
赵掌门见秀玉颜病成这样子,感觉像是被人拽住了心脏,狠狠一挤,血如柱般喷射。又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剪刀,狠狠地将他的心咔嚓咔嚓剪碎。
“是,你长得比较好看,我不太看。”赵掌门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坠下。
“你哭起来,就更难看了。”秀玉颜笑着说。手轻轻拭去赵掌门下眼睑悬挂的眼泪,温柔地说道:“我见过很多人,各种各样的人,有好看的,有很厉害的,有很坏的,很多很多的人,但当我见到你,我突然觉得……”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你要撑住。”
“不,不要打断我,你现在哪儿也不许去,听我说,听我说。”秀玉颜紧紧抓着赵掌门的手,赵掌门紧紧将秀玉颜搂在怀里。
“当我见到你,我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之前我还后悔,后悔退出荷花门,后悔自己把外面的世界想的太容易,才把自己逼到这番境地,但现在我觉得……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遇见你,刚刚我就很难受,我觉得自己快死了,但你没回来,我就不想倒下,我想见到你,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说,见到你我突然有了力气,我一点也不觉得累,真的,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的名字?”赵掌门犹豫了一下。
秀玉颜掩嘴笑道:“怎么,不肯告诉我吗?”
“不不不。”赵掌门摇摇头,有些羞涩地说道:“我叫,我叫赵二四。”
“哪个二四?一二的二?”
“嗯,三四的四。”
“哈哈,赵二四,赵二四,这名字一点也不好听。”秀玉颜皱皱眉,赵掌门觉得秀玉颜这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不好听。”秀玉颜娇嗔道,“但我喜欢,因为很简单,就像你这个人一样,很简单,让人很安心。”说着,秀玉颜轻轻地阖上了双眼。
赵掌门慌乱地摇了摇秀玉颜,又探了探一下她的鼻息,感觉到一些微弱的气息,知道秀玉颜还没死。
赵掌门知道自己得赶紧想办法。但他手足无措,抱着秀玉颜想往外跑,但走到洞口,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他思忖了一下,把秀玉颜抱回了洞里,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她身上。
借着微弱的光线,赵掌门轻轻用手掌抚摸着秀玉颜的脸庞,而后蒙上头纱,独自一人走向漆黑的夜。
彼时黑暗已经一点点笼罩下来,赵掌门跌跌撞撞,凭着记忆,连滚带爬找到自己傍晚时分发现的最后一个标记处。
夜虽未完全下沉,但赵掌门看东西已经很吃力了。他凑得很近,用手指磨刷着印记,辨认着方向。
麒麟山的树太多了,纵然视力正常的人,也难以在黑夜找到这些标记,更何况是赵掌门。
但他并没有放弃。
几乎是一棵树一棵树地翻,靠手指上下摸索,过不了多久,他的手早就被树枝树皮磨得血肉模糊。但他全然不觉。
赵掌门一向不怕吃苦,如果一个人从小到大一直在吃苦,他是不会觉得苦的,所有的苦难在他看来,就是正常的人生经历。就好像吃惯了苦瓜的人,不会觉得苦瓜有什么难吃的,只不过是寻常蔬菜的一种。
赵掌门也记不清到底找了多久,翻了多少棵树,他一心只想着秀玉颜,他很害怕。以前他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即使官府悬赏十万两,他被迫上山,他也从未感到害怕。但此刻他害怕得发抖,他害怕秀玉颜就这样死去,他害怕秀玉颜突然醒来,见不到他,在难过中死去。
当责探正准备下山联系羽门,出了茅屋,就撞见了赵掌门。责探几乎快认不出赵掌门,他上身裸露着,全是血痕。
责探喊了他一声,赵掌门欣喜若狂地抓住责探的双肩。责探看到赵掌门的手上全是血,想为掌门处理伤口,但赵掌门甩开他的手,用极快的语速告诉他,需要药,要快,风寒发热的药,下山去找胜饭和胜苟,准备干粮和药,送上来,让胜饭想办法,一定要尽快将秀玉颜接出去。
责探不停地点头,赵掌门知道他的记性,也就不再重复。
交代完这些,赵掌门问:“责探,你这里有没有药和吃的。”
责探赶紧回答道:“有一些简单的药和几个馒头,掌门,我在这里藏了很久,所以干粮也不多了,就只剩下这些,请掌门见谅。”
“这些话现在先不用说了,你把干粮和药自己留一点,然后剩下的都给我,然后把我送回一个地方。”
“没事,掌门,全给你,我明天大早就找机会下山。”
“那行,责探我跟你说,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但我必须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大概什么样子呢,我跟你说一下,你带我找到那个地方,很重要,你一定要帮我找到,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是有一块很大很平的石壁,大概在山的北部,然后旁边有一条小溪。”
“掌门,这山上有好几条小溪。”
“那条小溪……那条小溪,对了,那条小溪大概有一米多宽,是在石壁上的,从山上流下来的。不管了,我们边找我边想,现在还有搜捕的人吗?”赵掌门问。
“现在没有了,就只剩下一些扎营的,但我知道他们的营地在哪里,所以没事的,掌门我现在就带你去找。”责探也不啰嗦,直接搀扶着赵掌门出发。
“好,好,责探,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找到。”
“掌门你别这么说,责探一定会带掌门您找到的!”
责探曾经作为专业的小偷,夜里的视力好得很,他搀扶着掌门,掌门虽不敢施展轻功,但也是走得飞快,责探轻功也不赖,紧紧跟着。
夜太黑,加上走的太快,两人摔了好几跤。但每次赵掌门起来都只是问一句责探有没有事,责探说没事,赵掌门就继续狂奔。
责探在山上呆了很长时间,虽然不能一下子就想到是哪,但随着掌门回忆起更多细节,责探很快就确认了位置。赵掌门也不顾视力问题,直接架起责探施展起了轻功,责探慌乱地给赵掌门指挥落脚点。
赵掌门像疯了一样冲进山洞,摸索着秀玉颜的位置。责探赶紧取出火烛,有了一丝亮光,赵掌门总算是重见光明了。他冲到秀玉颜身边,将她抱在怀里。秀玉颜感觉到了光线,想睁开眼,却是徒劳。
“没事没事的,是我,是我。”赵掌门赶紧安抚她。
秀玉颜听到了赵掌门的声音,镇静了下来。
责探见到秀玉颜有些惊讶,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咋回事,但见掌门很着急的样子,他也很识趣地没问。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我已经找到我们的人了,明天就能救我们出去。先吃药……先吃药。”掌门掏出口袋里责探给的药。
“责探,去舀点水过来,快去!”
“是,掌门,我马上去。”责探把火烛塞在石壁的缝隙上,跑出去找了一小截竹子去装水。
赵掌门喂秀玉颜吃下了药,秀玉颜也不见好转,赵掌门很着急。
责探赶紧安慰他:“掌门,这药没那么快见效的。没事的,等晚点药效起来就会好点的。”
“恩恩。”赵掌门点点头,然后对他说:“责探,你先回去,记得我交代的,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掌门,你把衣服穿上。”责探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掌门,掌门摆摆手说不用。
责探有些着急了:“掌门,我茅屋里还有衣服的,你先穿上,秀玉颜已经生病了,你可不能再病了啊,我这就去想办法,天亮之前我一定会找到办法下山的。”
赵掌门接过了责探的衣服,点了点头:“责探,全靠你了!”
“掌门不要这么说,要不是掌门你当初收下我,我早就被包城主打死了。”责探赶紧跪下冲赵掌门磕头。
“起来吧,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磕头,我们既然都是羽门的,那就是一家人,去吧,一切小心。”
“掌门,您放心,您好好照顾自己,我明天再回来向你报告!”说完,责探留下火烛,跳出洞口,为了防止火光被发现,他找了几片芭蕉叶,挡住了洞口。
而后开始小心翼翼地摸索,寻找防卫的缺口,找机会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