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良有些无奈,这明摆着是被一个毛头小子支去当枪使了。
他倒是不怀疑余牧笛有这个劫人的能力,毕竟刚刚他莫名其妙就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可毕竟劫人不是一件小事,自己好歹曾经也是参与实验的一员,如果这么做,那只能是彻底地与黑衣人割裂。
衔尾者的能量,罗玉良深有体会。
这些黑衣人的第一次深夜造访,是院长亲自迎着。
除院长外,黑衣人旁边还有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那是一个经常出现在本地电视新闻上的面孔。
如果不是有官方的支持,罗玉良也不可能就这么同意直接对人体进行前所未知的医学实验。
现在要下定跟随余牧笛劫人的决心,他还需要做出一些权衡。在多年来奋斗得来的名誉地位,和治好女儿那飘渺的希望之间,做出一次选择。
罗玉良觉得有些难以呼吸,星形细胞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病的风险。
就算是积极治疗,也不过是延长2年左右的寿命。更何况,这是源自于辐射的影响,病灶并非发自幕上,而是累及脑干,根本无法手术。
根据他的检测来看,罗悦的癌细胞扩散速度并不慢,现在仅仅一个月,已经出现了偶尔的神经侵占了。
更何况,罗悦还被继续要求接受跨越实验,虽然罗悦自以为这是在做放疗,但实际上根本不算是治疗。这也让罗玉良难以接受的地方。
思前想后,罗玉良骨子里那份倔强显露了出来。
他回头对余牧笛说,“好,我同意和你一块去劫人,但你也务必对我敞开心扉,告诉我更多跨越的细节。我需要救我女儿的命!”
余牧笛欣然同意,在医院有一个熟悉环境的人,这对自己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
“我还有一个要求。”罗玉良沉声说。
余牧笛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疑惑。
只听罗玉良开口道:“我还要把我女儿也带走,她留在这里对她的病没有任何意义。”
余牧笛没有任何考虑,果断应了下来。
那个只见过几面的姑娘,继承了罗玉良白净的皮肤,有着些小俏皮,柔柔弱弱的样子,但生得一副好心肠。
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余牧笛留着鼻血,接到罗悦递过来的纸巾。
在病房的时候,余牧笛拜托天花板她提醒自己,却不料反倒因为这次相遇,导致了他陷进了医院这摊泥潭。
这也是他觉得罗玉良诉求无法实现的原因,因为自己在病房告诉罗悦提醒自己的因,种下了自己因为好奇心反而被困在医院的果,再延伸至自己被关押在隔离病房见到罗悦的因。
原本世界的因果关联,在那一刻让余牧笛彻底地对自己的世界观产生了怀疑,更是对自己以往二十年来培养的知觉习惯产生了怀疑。
但这些理性的思考,在感性面前,都经不起推敲。
当罗玉良说到要救女儿的时候,余牧笛内心被触动了,他不愿意再去伤害一个中年人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内心。
即便他知道,可能罗玉良的努力只是徒劳,可能罗悦最后的结局,不会太好。
至少罗玉良还抱有希望,而余牧笛自己,又有谁能给他以希望呢?
他只能自己孤独的寻找,自己胡乱地尝试,面对着一切的未知,他人生第一次尝试到了艰难。
远比高考、毕业、就业、归乡,都要难的抉择。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后,合在一处,商量起劫人的路线来。
罗玉良在办公桌上铺开了一张纸,从笔筒里抽出了一只中性笔,开始画起来。
H形的住院部大楼,最顶楼的格局其实和楼下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不过是把许多小格子间的病房打通合并到一起,成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治疗室。
而余牧笛被捆起来做实验的那间诊疗室,其实就在中间的电梯井旁边,现在周宇应该就在那里。
H形的四个边的尽头。设置了四间全绝缘体的房间,余牧笛曾经呆过其中一间。
因为罗玉良已经被软禁了起来,那罗悦没有了特别优待,说不定也会被关在这几个房间里。
在正常的电梯井旁,有一个人行楼梯的通道,里面还设置了一部专用电梯。
其余电梯设置了最高只能到20楼,只有这部有专人看守的电梯,才可以正常出入顶楼。
身为脑神经一把刀,罗玉良的手的确很巧。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结构图,他也画得横平竖直,很有空间感。
罗玉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小余,你刚刚是怎么进到这个房间里的,可不可以再给我演示一下?”
余牧笛下意识地有些抵触,虽然他对罗玉良的印象有了些许改观,但还没有到那种可以无条件信任的地步。
罗玉良见他有些抵触,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是想看看,这个能力是不是只有你自己能使用,这关系到我们出逃线路的问题。”
余牧笛稍加思索,觉得罗玉良说得也有道理。马晓荷不也进入了时空裂隙中么?想来带其他人应该是可以的。
只不过马晓荷那次有些误打误撞的感觉,带其他人,他并没有尝试过。
两人稍作商量,决定做一个测试,如果能够成功的话,那这件事成功率会高很多。
按照罗玉良的计划。两人先到罗悦的房间,把她接出来。
一来,现在实验室的重心都会在周宇身上,对罗悦的看户肯定会松懈不少。二来,罗悦还没有丧失行动能力,跟着一起撤离,也不会太拖后腿。三来,周宇如果被劫走,那势必会引起守卫力量的重视,再去救罗悦就更为困难。
其实余牧笛也明白罗玉良的私心,想要先见到自己的女儿,其他一切都可以为之让步。
而这一切的第一步,都需要余牧笛先完成测试,带着罗玉良出现在罗悦的房间里面。
余牧笛对楼层四角的隔离病房一直有一个疑问。他之前推测,是因为界石需要金属作为媒介,所以黑衣人才会用隔离材料改造病房。
可地板上出现的楼梯,到底是怎么来的,他一直没搞明白。
明显绝缘材料并没有阻止裂隙的产生,那这个房间到底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呢?
听到余牧笛的疑问,罗玉良心里也有些震惊。没想到这个没有接触过研究资料的小伙子,对跨越的理解和衔尾者们如出一辙。
难怪那个叫做姜平的组长对余牧笛那么重视,让他把余牧笛带进实验室问话。
那余牧笛也是心细,发现了隐藏的摄像头,逼得姜平不得以现身,亲自带着好几个黑衣人前来问询。
想到这儿,罗玉良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面前这个男孩儿。
初识他只觉得浓眉大眼,棱角分明。但现在看起来,他这孩子眉眼间生的正气,让他越看越觉得亲近。
罗玉良向余牧笛解释道:“隔离病房是昨天紧急加装的,包括我知道你和悦儿在一楼小花园转角,也是他们吩咐我去的。”
“我听姜平,就是昨天晚上你看到的几个穿黑皮衣里,领头的生得比较壮硕的那个。他说他们对待界石的研究,刚刚取得了进展,电磁效应可以记录界石的信息,能让时空的裂隙被锁定。但是这个发现,还没有完全被证实或者运用。”
“所以他们改造病房,应该也是为了防止你利用界石逃脱吧。现在的你应该在诊疗室,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那证明他们想要通过隔离病房控制住你的想法应该失败了。”
余牧笛心下一惊,对啊,自己现在这个时间线,还被抓去当了小白鼠,可是自己又这样突兀地坐在罗玉良的办公室里。这一切无论怎么看,都有些荒谬。
如果自己遇见了曾经的自己,会怎么样呢?这个曾经,可能只对他自己来说有意义。
他努力拜托脑中奇怪的想法,指着罗玉良画里的那个序号1,对罗玉良点头示意道:“那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