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伊月闻言身形一顿,他转头看着只有他肩膀高的人儿,眼中似带着一丝疑惑。疑惑为什么顾长笙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过终是抵不过她的沉默,水伊月许久才说了一句,“我以后有事好去找你。”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我怕我以后找不到你。
顾长笙闻言笑了笑,点头之间嘴角有丝若有若无的苦涩。明明他说的话没有半点问题,只是到了她耳朵里、听进心里,却终究有丝失望罢了。
顾长笙走在前面领着路,水伊月这是乖乖的跟在她的身后。淡黄色的长裙随风飘扬,衣角时不时划过他的长衫,阳光下那地上的影子竟因着如此层层交叠,像极了互相依偎着的人。只是她与他之间,却始终隔着距离,好似从未跨过。
“进来吧。”
顾长笙推开了院门,入眼的是一座四合院。她伸手指了指对面的二层小楼,“我住那儿!”
说完回头朝水伊月笑了笑。
水伊月随着她的话朝那小楼看去,全是木质的,楼顶上是青灰色的瓦片。看样子已经修建了许多年了。
顾长笙领着他上了楼,那楼梯在外面,顺着房子修上去的,为着安全,外面还围了一道栏杆。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些年头的缘故,人走在上面时便能听到那楼梯不时传来的‘嘎吱’声。像极了垂暮老人嘴里的叹息,让人不免走着有些心烦。
好似看出了他眉角间的烦躁,她开口笑嘻嘻的说道:“这楼久了是这样的,你……”
“会不会不安全?你天天走着,要不我叫人给你修缮一下吧!”
他说完这话已经越过了顾长笙自顾自的走到前面去了。看着脚下楼梯隔板之间那完全可以掉下去一个小孩儿的缝隙,眼角眉梢透着一股子郁气。
顾长笙闻言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抬头望着前面有些清瘦的背影笑了笑,眸子里多了一丝光亮。
她说:“好呀!”
水伊月在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将刚刚那句话换一下?比如给她重新租个地儿?但是又怕她住惯了这里,不好唐突。所以他之前便只问了一句要不要他找人修缮一下,但是眼前的东西又让他百般纠结是不是就应该直接让她换个地方的?
这般纠结着,他便也没听清顾长笙的话。只是挑眉问了一句:“什么?”
说着便转过头去看她。
顾长笙闻言扬起脑袋,黑亮的眼睛如星辰般璀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嘴角的梨涡像是灌了蜜一般。
水伊月瞬间有些心慌,连忙转身看向他处。她住的二楼,视线终归是住的高看得远的,入目便是被铺满金黄的层层小楼、小院。斜阳的余晖总是那么好看,一层金黄之中带着一丝丝浅浅的光亮,万般璀璨之中,水伊月眼前却是刚刚顾长笙那满目星辰的样子……
“我说好呀!你找人帮我修楼梯吧!”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身边,弯腰撑着脑袋,学着他的模样看着他看的方向。
水伊月闻言侧头去看她,她长得小巧玲珑,就连五官也是。巴掌大的小脸被如今已经齐肩的头发遮了一些,额间是平整的齐刘海。因着风,她脸上偶尔会有几根细碎的发丝。
水伊月顿时心中一软,看着她的眼中满是如水的柔和。
他回了句:“嗯。”
嘴角微微上扬着弧度,里面写满了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柔情。
水伊月进屋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两人却也没再说什么话。只是他走时趁顾长笙不注意在桌上茶杯下给她放了两块大洋,这还是顾长笙晚间才发现的。
她拿着有些冰凉的大洋嘴角带了丝若有若无的笑,眼中却无半点情绪,就连傍晚那股子欢喜都消失的不见踪影。
他自始至终都未曾提过有关于她辞职的半个字,他不敢,所以不问。而顾长笙也未曾说过半句,她不想,也不愿。
两人的沉默终归到了分别时也未曾打破。
水伊月一个人走着回家的路,顾长笙说送他,被他拒绝了,她便只将他送到了院外。水伊月走的时候曾回了一次头,入眼的是眉目含笑看着他的顾长笙,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份情根深种。
他忙不失仪的移开目光,转身匆匆离去。只是顾长笙的家离红楼终归不近,他走在路上,消瘦的影子被小巷两旁房屋里偶尔透出的光亮拉的老长。
一袭墨色的长衫,随着夜风发出一阵‘滋滋’的摩擦声。声音极小,可是对于水伊月来说却是大得要命,让他莫名的有些烦躁。
往后数的几天中顾长笙都没在见过水伊月,她忙着找份活计,暂时养活自己。只是她好像除了记者这行,其他的便没有半点会的了。其实说起来,就算她学的记者,却也从未精通过半点儿。
不过好在她终归是个健全的人,劳动力倒是也能给她口饭吃。她在一个饭馆暂时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忙的脚不沾地,便没空去红楼外面与他‘偶遇’,借着机会瞧他两眼,看他是否安好。
其实空闲的时候也有那么些许时间,只是顾长笙也会想,水伊月或许从始至终一直都会安好。她如此这般不过只是为了满足自己一己私欲罢了。只为看他一眼,便像是捡了金子、喝了蜜糖般的甜。
她从小喜欢看那些各类人物传记以及他们的情情爱爱。末了又学的记者写稿这行,她总归是有些多愁善感又顾影自怜的期期艾艾。
想来可笑,但是也好像只是这般,她才能在万般孤寂中寻到一丝活着的快乐,生着的甜蜜。感时伤悲,总归给了她少些孤寂的空档。
只是这份孤寂也没能持续多久,暗恋一个人的感受顾长笙可以说十分之中,她自有八分的掌握。水伊月静静地往那路边一站,她便心跳如雷消了一身的感时伤怀。
水伊月依旧着了一身长衫,原先顾长笙以为是他喜欢,却不尽然,更多的是因着红依凤的规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