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挑是没有这个道理的,不论你往哪个方向挑,这个轻肯定要不得,轻则力弱,力弱则速慢,速度慢了,你还挑谁去?鹰划长空,鱼游急水,你看着是轻,其实它们全身都在动,都在用力,鹰聚力于翼,鱼聚力于尾,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雷霆一击。”
沈云点点头,若有所思。
丁奉又道:“每一个基本动作的着重点都是可以随时变化的,唯一不可弃的就是快,你可以在细微处好好尝试怎样才能更快,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入微。”
沈云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睛亮的象皎洁的月光。
丁奉接着道:“我师父喜爱下棋,常说搏斗跟下棋没什么区别,得势时要学狮子扑兔,一战而定,不能给对方翻盘的机会,失势时要做到遇强即屈,败中求胜,碰上速度不弱于你的,甚至比你更快的,你就要学会出奇,用诈,虚实不定,千万不能一成不变。”
丁奉说完话,便静静地站着不动,让沈云慢慢体会。
沈云一会原地打圈,一会四处走动,揣摩着每一个变化。
过了半个时辰,丁奉又道:“身法一样很重要,真气的运用更加重要,这两样就是你的翅膀,就是你的鱼尾,利用的好事半功倍,利用不好事倍功半。一正一反,相差可就多了,来,我们两个练练手。”
说完,丁奉便抽出刀来。
一刀在手,丁奉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本来老老实实的一个人刹那间变的器宇轩昂,仿佛身边有淡淡的光圈环绕,如山如岳。
沈云定息存神,真气立即随念沸起,长刀已然划空而出,疾劈丁奉。
丁奉挥刀迎上,看似毫不用力,然而两刀相触,沈云却仿佛自己一刀劈在了水里,刀身刚要转变方向,刀颚处巨力传来,当的一声,长刀已经横荡出去,门户大开。
沈云毫不气馁,手腕一抖,长刀回转,又是一刀疾劈。
丁奉依然轻轻一刺,看着似乎可以随时拦下,可是在两刀将碰未碰时,突然改向,加速,又是当的一声,击在沈云的刀颚上。
沈云继续猛力出刀,顿时当当当声雨点般响起。
沈云忽然停住,长刀紧握,人却闭上了眼睛。
丁奉依然静静地站着,好像一棵大树,在等着雏鹰的归来。
少顷,沈云猛的睁开眼睛,狂风般一个扑冲,长刀再出。
丁奉的眼中露出一丝赞赏,这一次两把刀都是微微一触便走,丁奉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可是,下一刻,又是当当连着两声。
沈云再次闭上眼睛,长刀在手中转个不停。
又一次出手时,身形霍地一换,从另一个角度诡异的攻向丁奉,刀锋更见凌厉。
丁奉眼中的赞赏更浓,提起精神奉陪到底。
两人无休止的各种交手,丁奉每一次出刀都是指向沈云的薄弱点,有时沈云能及时的转变,攻敌,逼的丁奉回守,更多的是让丁奉一击而溃。
可是沈云的眼睛越来越亮,出刀慢慢地变的天马行空,无拘无束。
当当声少了很多,往往一刻钟响不上几下。
沈云对刀的掌握本来就已得心应手,此刻在丁奉无微不至的提点下,更是如鱼得水,一刀一刀尽情施展。
直到将近申时,丁奉方才叫停,对着沈云道:“今天已经足够了,你好好回味一下,明天我可以再来。”
沈云大喜,叫道:“丁哥,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今天你索性别走,咱们哥俩喝点。”
丁奉道:“就怕师兄有事找我。”
沈云忙道:“没事的,你看你都来了大半天了,也没见司所里有人过来找你啊,再过个把时辰就吃晚饭了,你不陪我喝点,我多难受啊。”
丁奉想了一想,道:“那行吧,咱们不去外面,就在县衙里弄点吃的,万一有事,也找的着我。”
沈云连忙答应,走出院门,随手唤来一个捕役,让他把李峥喊来,两人自坐着喝茶。
李峥不一会就到,听得两人要在县衙喝酒,大是高兴,非要掺上一脚,派了一个差人去往酒楼报菜,自己却是不走了,在一旁乖乖的敬茶。
沈云今天练刀,当真是有如痒的要命的时候有人给你痛痛快快的挠着,这一个爽啊,此刻停下,还是意犹未尽,一个劲的和丁奉说着各种妙处,丁奉极为体谅,也是尽可能帮沈云开解。
酒菜不多时便到,三人随即动手,摆开架势。
丁奉是个实诚人,沈云和李峥都是心怀感激,曲意奉承,三人顿时喝的兴高采烈,你来我往,把巍巍一个县衙当做了热闹的酒肆。
这一顿酒又是喝到半夜,大家话语投机,都是喝的高兴,席间自然少不了刀法的探讨,时而以筷代刀,比比划划,打碎了不少碗碟。
到的夜深,丁奉压住酒意,告辞要走,沈云留不住他,只得放他回去,又唤来两个捕役将喝的烂泥似的李峥送回家去,自去休息不提。
次日,丁奉果然又来,沈云迫不及待地上前交手,两人立刻便纠缠在了一起,可怜丁奉大老远的跑来,茶也没有喝上一口。
沈云经过昨天的磨炼,夜里又反复琢磨,今天的攻势便有了很大的变化,身形更加灵动,细微处也能很好的处理,常常能和丁奉对上好几招。
丁奉毫不藏私,竭尽所能的帮着沈云一步步完善刀法,当然沈云的攻击也给了丁奉不少启发,两人皆有得益。
如此又过了三天,沈云和丁奉已经连着五天不断的过招了,两人都是进步不小,尤其沈云,当真可以算的上是一日千里了。
现在的沈云已经可以和丁奉有来有往的打上半天,虽说丁奉多少是悠着些,可是沈云又何尝不是这样,沈云的刀是三师兄带出来的,根子里就是出刀必要见血的架势,然而和丁奉的切磋毕竟不是性命相搏,总不能依着自己的性子往死里干,这一收,便已弱上了几分。
这天两人收刀休息时,丁奉喝了两口茶,拉做沈云,不让他去报酒菜,说道:“今天就不喝了,晚上还有点事,得去司所里备着。”
沈云奇道:“大晚上的还有什么事?你不是糊弄我的吧。”
丁奉老实,连忙道:“我怎么会骗你,师兄说让我在司所里等通知,弄不好要出安丰府。”
沈云讶道:“大晚上的出府?这是要去哪啊?”
丁奉摇摇头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他也没说,我来平洲好几天了,一战未出,就等着他指令呢,”
沈云道:“若是出府,怕是明天都不一定回的来,你跟辛大人都要小心为上。”
丁奉道:“我会小心的,我师兄我倒是不担心,他遇到的刺杀不是一回两回了,以前在京城,有好几次连我师父都以为有死无生的局,他居然都能活着回来。”
说着,又神神秘秘地看了一眼沈云,轻轻地道:“你知道外面江湖上都叫他什么吗?”
沈云好奇心顿起,忙问道:“叫什么?”
“野猫。”
丁奉又解释道:“一是说他当官抓贼,有如猫抓老鼠,二说他烂命不死,象猫一样,有九条命。”
沈云想着辛大人死人一样的脸,实在是和猫搭不到一块,不由得好笑,可是不及笑出声,又想起一事,顿时扫了兴致,闷闷地问道:“那你觉得野猫和操爷哪一个好听点?”
丁奉问道:“哪个操?”
“操......就是那个操。”
丁奉奇道:“哪有人叫这个的,这是谁呀?”
沈云定定的看着他,一脸的痛苦。
丁奉迟疑的探道:“你?”
沈云眨眨眼,已经不想说话了。
谁料丁奉更奇,问道:“你不是.....你不是叫疯狗吗?”
沈云困惑地看着丁奉,问道:“疯狗?谁呀?”
“你呀。”丁奉老实,不会撒谎。
“我?疯狗?”
丁奉肃然点头,对于沈云的反应给予了高度的肯定。
“你弄错了吧?这个就太莫名其妙了,没有的事。”
“有的!这些天抓的喋血帮的都叫你疯狗,反正外面已经传遍了,司所里的人都知道。”
丁奉一脸我真不骗你的表情。
“总要有个出处吧?这个.....这个也太荒唐了。”沈云是真的急了。
“阎王说的。”
丁奉给这场解答画上了句号。
“我操!”沈云蹦的三丈高,怒发冲冠,这一刻对阎王的仇恨当真是倾苍澜江大水也洗不掉了。
丁奉很是同情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想了半天,劝道:“算了,别生气了,你就是把他杀了也没用啊,都已经传出去了。”
沈云颓然倒地。
丁奉想了想又劝道:“我师兄都夸这个外号好呢,跟你挺匹配的。”
沈云气急。
丁奉还待再劝,沈云一个飞扑,紧紧捂上他的嘴,带着哭音道:“哥,你回吧.....有空再来。”
沈云送走了依依不舍的丁奉,欲哭无泪。
沈云初踏江湖,正是少年英姿,意气风发之时,心里也憧憬着有天能顶着个霸气威武的绰号行走天下,受人尊敬。现在无端端的得了这么两个傻不拉几的大号,当真是万念俱灰,没脸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