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月少有的失眠了。自从买了自己喜欢的新沙发、新床,江新月每晚的睡眠都极为踏实,但这一晚,江新月失眠了。
离婚这一年来不断地自我探索,自我建设,但对于自己的肯定与赞美,江新月依然是吝啬的。这与她一直以来坚若磐石的心理习惯相关。
但今天,她被一个充满着青春朝气,满眼都是她的男生,好好地、狠狠地、真诚地赞美了。
赞美真的是人间最美丽的花朵。
我为什么习惯于贬低自己?江新月扪心自问。
因为自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在不遗余力地贬低我,尤其是母亲和父亲。他们美其名曰怕你骄傲,然后用各种冷言冷语嘲讽、挖苦甚至是人身攻击,来对待自己。
江新月记得自己十五岁的时候,想到过去死。她觉得自己活在世上实属罪过,她这么差,这么坏,这么垃圾,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现在江新月明白了,那个时候,是自己彻底被打垮了,所有的自我都被打碎了,碎成粉末,被踩进尘埃里,低得不能再低。
这一年来,自我重建的艰辛,江新月切肤切骨。
但也正是这一年来的自我建设,让江新月有了真正去谈一场恋爱的底气,虽然怕受到伤害,但是,以真正的自我去看、去体会、去爱,对现在江新月而言,是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程子建的出现。
江新月从内心确认了自己对程子建的好感,但她并不认为自己了解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男生,所以,了解,是必须的。
第二天早上,江新月没有课,她穿着家居服在书桌前整理昨天拍下来的资料。
有人敲门。
江新月开了门,是胡子又长长了一些的程子建。
“江老师,我连夜写好了,您看一下。”程子建的目光中,有兴奋,有炽热,有期待,有欢喜。
“哦,那,你先进来吧。”江新月接过那一沓厚厚的A4纸,真的就像老师接过学生的作业。
程子建显得有些紧张,“可以吗,江老师?”
“进来吧,没有别人。”江新月回头从鞋柜中找拖鞋,却没有找到男式的。父亲和卓峰都嫌弃她的公寓地方小,不肯过来,所以也不曾备过。
”女式的,可以吗?“江新月拿了一双大一些的女式拖鞋给程子建。
”可以啊,江老师。“程子建换了鞋,跟着江新月进了屋。
江新月坐在书桌前去看那沓自我介绍,程子建在客厅里转了转,又站在阳台往外看了看。
”江老师,你的沙发很好看。“
江新月点了点头,她的阅读速度很快,那一沓A4纸很快就读完了。
程子建坐在沙发上,看着江新月,等她发问,肉眼可见地紧张。
江新月有些诧异,“你是单亲?”
“嗯,是的,江老师,您不会对单亲家庭有什么偏见吧!”程子建的声音有些嘶哑。
“没有,我的原生家庭不是单亲,但,问题很多。”江新月将那沓资料放下,内容她都已经记在脑子里了。
“程子建,你也是独生子女。考大学的时候生病,所以考入这所重点本科,而不是清华。那你为什么不复读一年,再考清华呢?父亲不允许吗?”江新月好奇地问道。
“我的父亲很支持我,只是我不太愿意考了。对我来说,上不上清华,我不执着。”程子建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比较放松,像是个做足了准备、参加答辩的毕业生。
“嗯?是吗,那,为什么对江老师这么执着?从你写的介绍来看,你没有谈过恋爱,只是对江老师一见钟情,一直到现在?”江新月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一些,客观地来问。
程子建整个身体僵硬了起来,他看着江新月,说:“其实,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我就是很喜欢听您的声音,看您和别人说话温和的样子,您偶尔笑起来的时候,我的心都会变得柔软。”
江新月的心狂跳,但她没有发出声音。
“后来,后来,知道你结婚了,我直接就从床上栽倒下去,我没有去打扰,以为你一直幸福着。直到今年初,看到你去年的博客,才知道你已经离婚一年了。我不想错过,不想再等,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有我这么一个把你放在心上你却不知道的人。”程子建说着,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你一定会有许多顾虑,但我们都是成年人,我可以为我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很确定我的心意,你可以不接受,新月,但请不要赶我走。我试过,可我的心里,真的没有容纳别的女人的地方了。”
江新月的眼泪又无声地掉了下来。
程子建一直等江新月的反应,却只发现江新月低着头不说话,便站了起来,“江老师?新月?“
”你,不要过来。“江新月一手捂住脸,另一手做出推拒的手势。
程子建站在原地,也不知怎么办。他看到江新月桌上的杯子是空的,便拿了杯子找到厨房去给她倒水。
厨房里的烧水壶刚刚倒完,已经空了,程子建一边接着水,一边担心着江新月,待烧上水,他刚想回客厅去看江新月,一转身,却发现脸上挂着泪珠的江新月就站在他面前。
”江老师,你,哭了?我这几天怎么总惹你哭。你哭得我心里难受。”程子建依然不知道究竟问题出在哪里,怎么他一表白,江老师就哭呢。
“程子建,叫我新月。”江新月的眼泪似打开了水龙头一般,不再被约束,哗哗地流了下来。
程子建一愣,待他明白过来之后,将江新月一把搂入怀中,紧紧的紧紧的搂在怀里。
“新月,这一天,我等了好久。”程子建的下巴抵在江新月的脑袋上,泪水也几乎要落下来了,一手轻轻抚着江新月的背,“我曾以为,我再也等不到了。”
江新月在程子建怀中微微颤抖着,后来,当她环上程子建的腰,便放声大哭了起来,泪水打湿了程子建胸前的衣服,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