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独饮离人愁,心如寒星夜如霜。沈翎霜,我怎么可以忘记你?”
趁着月色,微醺的霍翊龙紧紧握着酒杯,独自坐在院中,默默念道,想起自己平日里的冷言冷语,他的心沉到了无尽的深渊。
此次,他从徽州来杭出差,原本计划还能赶上大年三十与家人一起过年,谁知崇德钱庄突然走火,那时他正在开会议事。后及时送至医院,昏迷期间记起不少关于民国三年的事,他的心中不由多了一份愁绪,他眼前浮现的人正是这些年来,一直被他冷漠对待的沈翎霜。
霍翊龙回想起民国三年,他和沈翎霜一起在杭州生活,若不是彼此真心相爱,何故今日想来心痛如绞。
“阿爹!”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童声。
“原来是翱儿啊!”霍翊龙抬头一看,迷迷糊糊,远处站着一个男孩,可爱至极,胖乎乎的小手朝着他挥了挥。
他陷入了深深地疑惑和担心中……
……
从南宋开始一直延续至清朝,江浙一带贸易频繁、经济繁荣,很多宁绍地区的商人来到杭州开钱庄,主要面向来自浙北、安徽、江西等地的业务。清末沈家在杭州开设了鼎鼎有名的崇德钱庄,经营存款、放款、兑换、贴现业务,沈崇又陆续涉及丝绸、茶叶、火柴、米等其他行业,杭州成了各大产品进出口的集散地,而当时与之媲美的只有徽州霍氏木材行。
为了扩大产业,加快资金流通,商户大多习惯于用银两而非银元,靠信誉与钱庄来往兑换而非抵押,当时银行不可介入,商人们纷纷前来杭州寻找金融大佬。据统计,到了民国三年,杭州有崇德、开泰、恒盛等14家钱庄,出现了中国经济史上规模最大的金融圈。
说起父亲曾给自己订过一桩娃娃亲,霍翊龙嘴角微微上扬。
一年之计在于春,新春暖阳,沈家迎来了新客,那是他们初识见面。
那年,沈府一派喜庆,人群往来,时常有来拜访做生意的,有来求助帮忙的,更有上门提亲的,听说沈崇不仅事业成功还有一对宝贝儿女,谁不想高攀这位霸居杭城首富的亲家呢!
沈崇白手起家,经商多年,杀伐果断,看得自然多,明白那些所谓的富家兄弟的品行,实在不适合做自己的亲家。
沈府大院内,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站在假山下,一直抬着头,表情很诧异。
一颗、两颗、三颗……奇怪,从假山的顶部怎么会有山楂籽蹦出来,落入绿油油的草丛中。
突然,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往下面瞧了瞧,然后准备起跳的动作。
“你是?”小男孩指了指正要往下跳的女孩,问道。
“沈翎霜!”砰一声,一个瘦小的身影落地,声音倒是蛮洪亮的。
一个短发、齐刘海,一副大大的眼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小女孩,站在他的面前,不仔细看,确实有点丑,嘴角还残留着一些糖丝,手里握着一串吃剩下的糖葫芦。
“不吃了!”沈翎霜顺手将手中未吃完的那串糖葫芦塞进了小男孩的手里。
男孩望着糖葫芦,心里数了数,刚好剩下三颗。
“你叫什么?”沈翎霜指着男孩,问道,为什么来我家?“”
沈翎霜朝着小男孩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记得阿爹说过要送给她七岁的生日礼物是帮她订了一门娃娃亲,愣是和父亲冷战了大半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难不成眼前的小子就是阿爹口中的“好孩子”。
这大半年来,好说歹说,快要开学了,沈崇才找了个借口将女儿从西湖边的“勿忘我”别墅接回家,现在看到家里来了新客,怕是又要闹些大小姐脾气了。
“我叫霍翊龙,跟着我爹从徽州来到杭州,见一位重要的朋友。”小男孩倒是老老实实说了话。
“谁让你们来我家定亲的?赢过我,再看本小姐愿不愿意!”沈翎霜慢慢撂起袖子,似乎早就猜到眼前闯入沈府的这个男孩,正是霍家的少爷。
“你想干什么?”这个斯斯文文的少爷,有点招架不住。
别看沈翎霜模样乖巧伶俐,又上了学堂,性子可烈得很,面对来杭的霍氏父子,两个孩子私下竟然杠了起来。
“霍翊龙,打一架吧?”沈翎霜摆出一副打架的态势,前不久刚从师父那学了几招,准备拉人练练手。
“沈翎霜,别以为你是女孩,我就不敢!”眼前的男孩,白白嫩嫩,一副少爷模样,握着双拳,嘟着小嘴。
这时,沈翎霜只是轻轻迈出了一小步。
“我可是你府上的贵客,我若伤了,你爹不会饶过你的。”霍翊龙显然还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
“谁怕谁?”沈翎霜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怒视着他,紧紧握着双拳,向他冲了过去。
“爹……”只见一声长长的拖音,霍翊龙转身不见了。
“站住!”想甩掉沈大小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是霍翊龙第一次打架,竟输给了一个女孩子,回想起那一幕,心里仿佛多了一丝暖意。
沈翎霜曾经告诉过他,关于三颗山楂的故事。
小时候,剩下的三颗山楂代表着,一颗留给父亲,一颗留给母亲,还有一颗留给将来的另一半,因为有余,才会有缘。
霍翊龙嘴角微微上扬,想不到第一次见面,她毫不吝啬地将糖葫芦给了他。
可接下来的一幕,又使他陷入了无限的悲痛中,想到那日与父亲一别竟成了永别!
“承蒙沈兄多年来对我的照应,才有如此成就。若日后爱女婚配我儿,亲上加亲,真是双喜临门哪!”霍启明正与沈崇寒暄着,气氛很和谐。
“老爷,老爷,不好了!”突然,霍启明府上的张主事匆忙跑进大厅来,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霍兄,怎么了?”沈崇和霍启明结交多年,见他面有难色,关切道。
霍启明起身向沈崇道出原委:“张主事差人前来,说在徽州的铺子出了点问题,需要我即刻回程处理。”
沈崇立刻说道:“既然如此,联姻的事容后再议。”
霍启明双手抱拳,不好意思说道:“杭州之行匆忙,聘礼只到了一半,还请沈兄关照犬子一些时日,等我返回,继续商讨。”
这时,一手捂着右眼,一边向霍启明跑过来一男孩,嚷道:“爹,我和你一起回家吧?这沈大小姐也太顽劣了。”
“龙龙,在你沈世伯面前不可无礼,霜霜可是你未来的媳妇。爹将你留下,正是希望你们能多多相处。”霍启明望着怀中依依不舍的儿子,劝道。
沈崇走到霍翊龙面前,摸摸他的脑袋,说道:“你安心在沈府住下,等你爹处理完,就来杭州主持你们的定亲礼,这些天,我保证不让霜霜欺负你。”
霍翊龙抬起头,用孩子那双最纯净的大眼睛望着沈崇,说道:“沈世伯,你可得说到做到哦!”
霍启明指着自己儿子,小声责问道:“你这孩子,你沈世伯怎么会骗你。”
“沈兄,我一定在月底之前赶回杭州,你大可放心操办,一切拜托了!”
“应该的,应该的,都是一家人嘛!”沈崇拍了拍霍启明的肩膀,说道。
霍启明将儿子暂时托付给了沈崇,自己匆匆离开了杭州。
不久,从徽州传来了噩耗。
沈崇见到王管家急着禀报,问道:“管家,徽州那边情况如何?”
王管家回应道:“不好了,老爷,书信上说霍氏木材行失火,霍老爷葬身火海。”
沈崇先是楞了一会,缓过神来后,对王管家说道:“先别告诉霍少爷,你是府上的老管家,你做事我放心,明早去一趟徽州,了解一下情况,看看能帮上什么。还有吩咐下去,为了防止霍家产业动荡,沈霍两家联姻势在必行,不会取消。请大家继续相信和支持霍氏木材行。”
这一个月内,沈崇好不容易稳住了各位大佬,有了崇德钱庄背后的支持,将徽州霍氏木材行的生意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很快,霍翊龙就知道了真相。起初,他把自己关在房间,无论丫鬟怎么劝,都没有听进去半句。后来,人就跑出了沈府,着实吓到了沈崇,四处找人,直到浙皖分界处寻了回来。
那日,沈府的晚餐十分丰盛,餐桌上只有沈家三人。
“爹,我吃完了,先去书房。”沈家大少爷沈云帆说道。
“去吧!”沈崇点了点头,应道。
“阿爹,你为什么不开心?”沈翎霜的眼神先是目送哥哥离席,后又盯着一脸愁云的父亲。
“霍家小少爷实在是太可怜了,你能帮帮阿爹吗?”女儿是父亲贴心的小棉袄,沈崇的心事一下子就被发现了,他撂下筷子,长叹一声。
“当然可以!可怎么帮阿爹呢?”沈翎霜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问道。
“你要多多倾听他说的话,你要点点头认可他,顺着他,他就会成为你的好朋友,他多一个朋友就会开心,他开心了,阿爹也就开心了!”沈崇觉得小孩子之间是最容易沟通的,让女儿出马安慰霍家小少爷,也许是最好最快的办法。
沈翎霜点点头,爽快地答应了:“霜霜一定帮阿爹,因为阿爹开心,霜霜也会开心!”
饭后,沈崇带着女儿去了别苑,他轻轻推开霍翊龙的房门,将手中的一碗片儿川递给女儿,指着坐在床上抱膝沉默的男孩,使了个眼色。沈崇的意思是让女儿劝劝他,毕竟两人年龄相仿,一定有共同语言。
“给!爹说,你有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沈翎霜伸出双手,将片儿川呈在霍翊龙面前。
“我不饿!”一抬头,霍翊龙满眼泪水,他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倔强地说道。
“你怎么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上次打架你输了都没有哭。”沈翎霜放下碗筷,从袖口中取出一方绣帕,擦去他眼角的泪水。
“那怎么一样,我没有爹了!”终于,霍翊龙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沈翎霜先是吃了一惊,原来他已经知道了,然后悄悄坐到了他的身边:“你都知道了?你可比我坚强多了。”
霍翊龙气呼呼地说道:“你爹还好好的,你怎么能体会到我的感受?我自小没了娘亲,现在爹走了,我成了孤儿。”
面对霍翊龙的小脾气,沈翎霜并没有生气,反而和他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娘亲走的时候,我病得可重了,阿爹在医院守了大半年,才把我拉回来。医生说,我的脑里长了颗东西,还严重影响我的视力,若再动手术,我可能谁都不记得了。我如此任性,就是因为有爹爹撑腰,也许他害怕有一天会失去我吧!”
霍翊龙突然抬起头仔细望着她,怪不得她一直戴着一副眼镜,原先觉得女孩子戴眼镜一点都不漂亮,但现在知道了原因他再也不这么认为了,同情地说道:“所以你爹爹希望找个人照顾你一生一世。”
“那你愿意做那个照顾我的人吗?”沈翎霜对着他甜甜一笑。
霍翊龙擦干眼泪,端起碗筷,看了看碗中的片儿川,说道:“等我有了力气,就保护你!”
“好吃吗?”
“嗯!”霍翊龙大口大口的吃着面,看来真的是饿坏了。
“那我天天给你送片儿川,这可是咱们杭州有名的小吃。”
“要用大碗哦!”霍翊龙笑着要求道。
当年沈崇日夜忙于工作,顾不及她们母女,直到发生车祸,沈夫人昏迷不醒,沈翎霜重伤,他才追悔莫及,心中始终有一份亏欠。
霍翊龙吃着吃着,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以前他不爱吃饭,阿爹也是想尽办法哄他。
“为什么我们的亲人都好脆弱?”
“他们不是脆弱,他们为了我们很坚强。你先别难过,虽然你失去了爹爹,但你有我们。”沈翎霜指指自己,雪亮的大眼睛朝着他眨巴眨巴,她愿意成为霍翊龙新的亲人。
“你真的不嫌弃我是个孤儿?”
沈翎霜伸出右手小拇指,冲着霍翊龙微笑:“拉钩钩,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好朋友。”
“那好我们先做好朋友,等我们长大了,我就娶你当媳妇。”
“大哥说,我接了你家的聘礼,我就是霍家的人。”说着,沈翎霜低下头顾虑道,“可是……”
“你不想?”霍翊龙看到她不开心,问道。
“白日学堂里,同学都嘲笑我,不要跟有婚约的人一起玩了。”沈翎霜还是低着头不开心。原来沈翎霜不喜欢和霍翊龙一起玩,是因为这个。
“你有没有讨厌过我?”霍翊龙又问道。
“我从来不讨厌你!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你这话是从哪里学来的?”霍翊龙又问道,这么江湖味的话,一个大小姐怎么会呢。
“师父那!”沈翎霜得意地回答道。
霍翊龙一机灵,问道:“你刚刚说的可算数?”
“嗯!”沈翎霜点点头。
霍翊龙摸了摸沈翎霜的脑袋,安慰道:“既然你是我的家人,别担心,明日我去和他们讲道理。”
“好!”沈翎霜还是点点头。
果然,女儿出马,马到成功。
沈崇见霍翊龙恢复的不错,就联系当地的学堂,让霜霜和他一起上学。
春来暑往,四季更迭,霍翊龙努力适应着在杭州沈家为他制定的生活。
可好景不长,霍翊龙竟惹了大麻烦回来。
“荒唐!怎可将陈家小儿打伤送医?”大厅上,沈崇正在教训两个孩子。
“爹,是陈鹏欺负我在先,他们以多欺少,翊龙是为了保护我才还手的。”沈翎霜拦在霍翊龙面前,说道。
“王管家,将小姐带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出房门。”沈崇气呼呼地吩咐下去。
“爹,你不可以把霍翊龙交给他们,不可以的。”不管王管家怎么拽,沈翎霜就是不离开。
“你的心思倒是向着他了,你们做错了事,还要狡辩吗?”沈崇看着她们两小无猜的样子,又恼又气。
“阿爹,你不可糊涂啊!”沈翎霜义正言辞,又一次挡在霍翊龙面前。
沈崇给他们分析了如今的局势,军阀陈大雷的主力驻扎在杭州,叹息道:“陈家少爷,也是你们能得罪的人吗?要是陈督军问责,怕是沈府都会跟着遭殃。”
“那小少爷欺人太甚,不仅嘲笑我,还经常捉弄霍翊龙,我们实在忍不住才还手了一下。最后是他自己不小心才掉进去的……”
“霜霜,你听话,先回屋去。”霍翊龙见沈翎霜不听劝,说道。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一个人,有我在别怕。我也相信我爹会有办法的。”
“王管家,还站着干嘛?带下去。”沈崇催促道,他挥挥手,赶紧让管家带她下去。
“是,小姐快些跟我走吧!”王管家拽着沈翎霜往外走,劝她不要理会,老爷自会解决。
大厅只剩下沈崇和霍翊龙,无论对错,既然伤了人家,决定明日登门道歉。
“我不会连累沈府,前因后果,我自然会说个明白。”霍翊龙明白事情轻重,回应道。
“沈世伯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敢于承担责任。你也别过于担心,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第二天清晨,从陈府传来噩耗。
沈崇得知消息后,默默地坐在书房中,对王管家说道:“陈督军死了唯一的儿子,这两家的梁子怕是结下了。”
王管家也犯愁道:“老爷,那可怎么办?”
“一定要保住霍翊龙的性命,这可是霍家唯一的血脉了,他若出事,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霍启明!”
沈崇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带霍翊龙去陈府道歉,希望督军能大人有大量,饶过他。
没料到,小小年纪的沈翎霜躲在窗外,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先行一步,偷跑出来,将霍翊龙放走了。
两人拉着手,一路狂奔,直到身处郊区人迹罕至的草地,才敢停下来休息。
“你不怕吗?”霍翊龙望着气喘吁吁的沈翎霜,“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没关系,我们说好要一起面对的。”沈翎霜摇摇头说道,“若不是那陈鹏欺人太甚,你也不会……”
“我不能让沈家为难,要不我们回去吧?”霍翊龙思前想后,觉得一走了之不是好的办法。
沈翎霜立刻否决了他的提议:“不行,你快走!离开杭州,我有阿爹在,不会有事的。”
“那你阿爹怎么向督军交代?陈鹏是他唯一的儿子啊!”霍翊龙担心道,要是自己不负责任就这么走了,会连累沈家。
“别管那么多,我爹神通广大,整个杭城都有他的人脉,一定能想到好办法。”沈翎霜知道他的顾虑,但她听说陈督军是个凶神恶煞的屠夫,连小孩都不放过,就想一定要保护他,因为霍家就剩下他一个孩子。
沈翎霜向霍翊龙挥了挥手,让他赶紧离去。
“你放心,等你长大了,我一定会回来。”霍翊龙边走,边回头喊道。
“好!我等你!打勾勾。”沈翎霜右手做出牛角手势,答应道。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骗人是小狗。”突然,霍翊龙回身又跑了回来。
沈翎霜先是一愣,后朝着他开心地喊道:“我才不是,将来不回杭城找我的才是,哈哈哈……”
霍翊龙跑到沈翎霜面前,从口袋中掏出一件物品,说道:“给!这是我从小带身上的怀表,爹说有了它,万事顺心。”
“好,我先替你保管着,等你回来还给你!”沈翎霜接过怀表,藏进了衣袖,“霍翊龙,你听好了,我只等你十年,若你不回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霍翊龙抿着嘴巴,强行转身,不让别人看到他有多伤心、多委屈。
沈翎霜望着霍翊龙远去的背影,心里默默念道:一定要平安、快乐!
夕阳西下,杭城逐渐进入迷人的夜色,沈府大门口出现一孩童的身影,沈翎霜原本想偷偷进府。
“站住!霜霜,你出去干什么了?”沈翎霜刚跨进大门,沈崇便叫住了她。
“大哥带我去郊外捉蝴蝶。”沈翎霜灵机一动,将自己的兄长搬了出来,可她哪知,沈云帆放了学一直在沈崇身边打算盘仔。
“还要说谎,霍翊龙人呢?”沈崇怒火中烧,想不到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竟然学会了撒谎骗人,这平日里学堂都白去了。
沈翎霜见父亲拆穿了自己,依旧挺直腰板,义正严辞地说道:“我命人送他出城去了,眼下怕是已经离开了杭州。”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沈崇突然头犯晕,天要塌下来了,这霍家少爷要是跑了,那带谁去督军府赔罪呢。
“爹,眼下您就不要计较那么多,还是赶紧想办法给督军一个交代吧?”沈翎霜赶紧上前扶住沈崇,安慰道。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沈崇难道不知道最终得给陈督军一个满意的答复,可眼下就算动用整个杭州的势力,也怕是难消那丧子之痛啊。
第二天清晨,沈翎霜正准备去学堂。
王管家就从外面跑进来,说道:“老爷不好了!”
“又怎么了?”书房中的沈崇正在翻阅年末的账目,看看能不能动用自己的财力,去局里疏通疏通关系。
“督军派人来请小姐,说……”王管家吞吞吐吐,不敢往下说。
“说什么?”这可急坏了沈崇,关于女儿的一切,他犹如惊弓之鸟,不可有半点差池。
“说让老爷自己选,留儿子还是留女儿?他要抓小姐当儿媳妇……”王管家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看到老爷的脸色越来越青。
“快!去阻止他们,别让他们看到霜霜……”沈崇赶紧吩咐下人去稳住陈督军的人马,让霜霜不要出门去学堂了。
“爹……救我。”
突然,门外一声惨叫,沈崇意识到女儿有危险,他急急跑出大厅,大门口看见霜霜被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紧紧抓着,看来比他晚了一步。
“你们要干什么?快放了我女儿。”沈崇踏出门槛,指着那个军人,怒喝道。
“沈老爷,督军请您这位亲家过府一聚,小姐我就先带走了!”副官单手拦腰一把抓紧沈翎霜,打开车门往里一丢,又重重地关上车门,回头朝着沈崇高声喊话。
还没等沈崇反应过来,油门一踩,连车影子都不见了。
“老爷,这可怎么办?”王管家急着在一旁跺脚,“小姐她不会出事吧?”
沈崇听了副官的话,顿时冷静下来,看来陈督军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若不出现,霜霜暂时是安全的。
“小姐她住不惯外面,怕是又要想起夫人了。”王管家提醒着沈崇,沈翎霜车祸受伤后一直有心理阴影,除了沈府和勿忘我别墅,她重来没有在外留宿过。
沈崇点点头,说道:“不慌!你先去局里一趟,帮我查个事情,督军府这一趟看来是躲不掉了。”
沈崇先是回了书房安排好各种事情,到了傍晚,他不紧不慢出了门。
原想着定下这桩娃娃亲,沈崇也算是安心不少,谁料到还闹出了人命。那死者,不偏不倚,还是驻扎在杭州军阀头子的儿子,矛和盾的较量,谁输谁赢,不知分晓。
关于西湖边那座“勿忘我”别墅,环境清幽,典型的带院子三层西式小洋楼,隔着马路就能看见西湖美景,简直就是人间天堂。那是沈夫人怀沈翎霜时,高价竞拍下送给夫人让她坐月子的。每逢假日,一家人就在那小住,后来,沈夫人过世了,沈崇就把别墅关了,直到父女俩因为娃娃亲的事闹脾气,才吩咐王管家带着霜霜去那小住思过。